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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自作多情

作品名称:紫山花      作者:沙子漠      发布时间:2020-08-17 13:49:33      字数:3115

  叶秋枫全天的教学任务已经完成,明天的课也备好了。课间,他拿出高中地理课本准备自学,何校长走过来说想借一本高一地理看看。叶秋枫答应明天给他带来。
  何校长不光爱学习,思想也不落伍。他对叶秋枫的打扮,对白兰穿高跟鞋,从没表过态。在几乎是守旧舆论严厉打压的环境下,这种不表态实际上就是表态了,是默然地支持。
  从此龙泉学校与乡里其它学校比,教师们的风貌就渐渐有了明显的不同,穿着上老样子的蓝灰黑少了,女短袖衬衫、男西装开始多了,只是有时穿得不够得体。先拿郑敬仁来说吧,刚买回一件后面开缝的西服上装,穿了没几天,他媳妇看不顺眼,坚决不让再穿了;说前面露着肚皮后面遮不住屁股,样子太难看,硬是把那条缝子给缝上才允许他再穿出去。左林的打扮更别致,脚上穿的是一双黑色尖头皮鞋,深蓝色喇叭裤配一件灰色西服上装,西服里面穿的是圆领白线衣。虽然大家时常穿得土洋结合,不伦不类,但终究是敢穿了。
  在这一年的暑假里,叶秋枫被学校安排到齐齐哈尔师范大学接受了二十天的培训。在那里,除了英语,他还学到不少教育教学理论知识。这次外出培训也叫他打开了眼界,除了看到大城市的繁华,他还在书店里看到一些他从没见过的长篇名著。他喜欢得爱不释手,因为没有多余的钱不得不懊丧地空手而归。还有一件叫他眼睛发亮的事,他看到穿高跟鞋在城市里已经不稀奇,连大学里的女讲师女教授都穿上了,着装也一个比一个新颖,一个比一个漂亮。
  看着这些培养教师的女教师,叶秋枫心里暗笑:要是中心校陈校长和金老师看到她们也穿高跟鞋,也挺起乳胸,露胳膊露腿,他们会怎样?该不会激愤得蒙上眼睛去跳河吧?
  结束进修,叶秋枫回到了家里。八月十五日一到学校就准时开学了。上班第一天,叶秋枫跟何校长打听民办教师编制的事。何校长告诉他迟早会有,英语教师奇缺,上面一直用办班或短期培训的办法解决教学一线的急需,公费培养出来的教师是不会不给编制的;虽然他没专门参加过那种培训,但像他这样高水平的英语教师简直就是宝贝。他叫他安心工作,不要着急。他还鼓励他说,知到用时方恨少,有空了多看点书是对的。
  白兰听到何校长说看书,像受到提醒似的急忙从背包里拿出一本《安娜•卡列尼娜》。“给,这是你要的书。”她朝叶秋枫递过来。见他发愣,她又递了一次,笑着说,“你忘了?放假前你让我捎的。”她乘人不备,对他迷人地挤挤眼睛,“拿着呀。”
  他接过书,胸膛里一阵烘热,感激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想起上学期曾经对她说过,目前俄罗斯文学在中国很流行,他也很喜欢俄罗斯文学。当时他只是顺口那么一说,没想到她会记在心上。
  “人家给你捎来书,你都不说声谢谢?”于素珍在一边笑道。
  “啊,是是。谢谢,谢谢!”叶秋枫像刚清醒过来似的。他手摸着书面,却不急于把它翻开。他脑子里一闪,暗想:白兰朝自己偷着挤眼睛,也许除了不想叫别人知道书是她主动买的,说不定里面还会夹着她写给自己的字条,或者她的照片呢?想到这里他心跳加快,一拉抽屉把书塞到大里面去了。
  于素珍换上了白兰从城里给她捎来的高跟鞋。依她的性格,只要有人带头,她就敢穿。不过叶秋枫觉得她穿上高跟鞋并不好看,反倒叫她原本修长的身材更显得细高。他搞怪地想:她的脸要是也像白兰一样白,描黑了眼眉,涂上过界的红嘴唇,手里再拿个芭蕉扇子,迈动起两条长腿,简直就是个女妖怪。想到这里,他一不留神像忽然现了原形一样笑到脸上,于素珍见了问道:“你笑啥?”
  “我……我笑李彩凤为啥不买一双,穿上多好看呐。”于素珍的嘴茬子可不一般,他赶紧把目光转向了李彩凤。
  李彩凤看一眼正在低头拔拉算盘的金老师:“我现在钱少,先不买。”
  当天下班,叶秋枫回到家里,兴匆匆地打开那本小说。他快速地翻一遍,什么都没有,再慢翻一遍,确实什么都没有。他失望地傻愣一会儿,然后开始嘲笑起自己神经过敏,真敢想啊,太自作多情了,人家白兰是什么人啊?笑过了,他忽而有想哭的感觉,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
  第二天在中廊里,他把买书的钱硬塞给了白兰。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把他迷得神魂颠倒。外面哗哗下起大雨,他在屋里捧着书哗哗流泪,晒在晾衣绳上的一条被子,让突如其来的阵雨浇个呱呱透。后来《安娜•卡列尼娜》成了他最珍爱的藏书,因为书里之外还有叫他更留恋的记忆。
  知道他看完了全书,白兰说这本书写得很凄美,问他读后感觉如何。他苦笑着说,确实很凄美,凄美得叫他不但好几天没了被子盖,还经常神不守舍。
  听完他的话,白兰先是微羞地笑笑,然后心领神会似的低头不语。
  开学一周后,学校放了五天麦收农忙假。
  那个年代收获小麦要靠人工用镰刀割,往往一割就是好几天。伏天的雨又勤,假期有限,大家没有不着忙的。叶秋枫和他的家人一连割了四天麦子。
  人都说东北的春小麦是“种在冰上,收在火上”,这话一点不假,还没到上午十点钟,麦田里就已经热得像要着了火一样。在远处旷野里割麦子的人们,几乎被炽热耀眼的阳光烘烤成了焦黑的虚影。长年在野外劳作的农民们都已经习惯了严冬酷暑的折磨。他们的脑子里好像根本就没有中暑的概念,只顾弯着腰不停地割麦子,裸露在外面的每一寸肌肤都被炎热的阳光晒成紫红色;有的部位甚至红肿起来,一沾上汗水,更像伤口被撒上盐一样火辣辣地疼。一点风丝,一片云影都成了人们难得的期盼。
  叶秋枫连热带累,汗如雨下,看一眼头上的太阳,光芒刺眼,近处连一片可以遮住阳光的云朵都没有。他很失望,扔下镰刀,弯腰抱起地上的水桶,把它高高举起来,仰头“咕噜咕噜”将凉水一气灌下去。放下水桶,他长舒一口气,感觉燥热的身体凉快了许多。他拿起镰刀继续割麦子,肚子里好像没有了别的东西,只有许多凉水随着他忙碌的身子“呱啦呱啦”地响。
  黑龙江的麦田面积一般都很大,也很长,多数一眼望不到头。割麦子的村民你追我赶,像被一股神魔的念头驱赶着一样。叶秋枫一会儿割麦子,一会儿捆麦子,忙得连撒尿都嫌慢。
  可下盼到了晌午,村民们陆续收工回家。叶秋枫拎着镰刀,掉了腰子似的拖着两条发软的腿,迈着散脚的步子,晃晃悠悠顺着麦地南头的大道往东走。路两边的蒿子里、麦地里不断有蝈蝈先是发出一两声短促的脆响,继而又扇翅长鸣。它们真是一种奇怪的昆虫,天越热叫得越频越来劲儿。躲在草丛里的小野花儿避开阳光,娇羞地偷窥着路上的行人,甚是惹人怜爱。被村民称作山麻的益母蒿吐出紫蓝色、紫红色、粉红色和白色的唇形小花,一簇簇张扬地挺立在路边,不断招来忙碌的蜜蜂和翩翩舞动的彩蝶于花穗间忙来飞去。
  山野里的美景和芬芳气息叫人喜欢,但挨了好几天累的叶秋枫哪里还有心思观赏这些,他疲惫得要命,边走边用左手捶着后腰,感觉像累脱节了一样,酸疼得他心里叫苦不迭:既得教学,又得种地,这样的老师当得真难啊!可是不种地,就那点工资好干什么?一年下来才挣七百块钱。就这点钱还得被村上扣去农业税、村提留、各种摊派等一大串名目的款项,剩下的只能到年底收上农户的钱以后才能发下来;赶上欠收年,村干部为催款省力,还会把催款任务分给民办教师们,采用转账的办法,直接就把民办教师的工资指定到农户头上。民办教师们为要工资到处赔笑脸不说,要是赶上哪个农户没钱,这份工资就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全弄到手。公办教师就不一样了,月月开支,还少了这些个麻烦事。哪个民办教师不对他们羡慕得眼睛发蓝啊!
  快到屯边了,叶秋枫忽然看到前面路北一片乱草丛里,好像有堆衣服样的东西。他走到近处拐过路边的浅壕沟一看,原来里面侧卧着一个人。他弓着腰,蜷缩着双腿,背对阳光躺在蒿草阴里,头枕在右胳膊上,蓝色的袖口打块灰补丁。他时而发出轻声的呻吟。一把镰刀扔在身边。在浓郁的青蒿和腐草的蒸热气息里,几只蚂蚱从旁边的矮草里蹦到他身上,再弹跳下去。
  他是谁呀,累成这样?叶秋枫绕到北边,弯下腰细看那人的脸,不由得心里暗自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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