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四菜一汤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刚刚迈入九月的陕西就已经开始飘雪了。奶奶杨氏在厨房里面忙着烧饭，香味已经传得老远了，路过门口的人都会向里面张望一番；然后深深的吸着鼻子，使劲地嗅着从屋里飘出来的饭香味。
　　就在这时候儿媳熊氏挺着大肚子从外面忙碌回来，刚刚正在深深吸着香味的几个人还没有来得及走，一脸尴尬地看着熊氏。年纪最大的是对门大院大堂叔大媳妇李氏，看着熊氏说：“二娘，二婆烧的菜真香啊，让人闻着都直流口水啊。”个子高挑身材丰满的是对门大院三堂爷爷的小儿媳妇蒋氏：“是啊是啊，二母烧菜的本事，全村那个不晓得哦，吃一顿饭都要想上一年啊。”身材瘦小、面色蜡黄的是大爸家的嫂子贺新庆，小小的眼睛里全是精光与算计，看着熊氏酸溜溜地说：“婆婆都是偏心啊，把啥好东西都留给二妈你们一家了，我们一家啥都没得。”熊氏还没有说话，就听李氏说：“新庆啊，你可不能这么说啊，你爸妈跟二婆他们分家的时候，啥好东西不是由着他们先挑啊。何况那个时候你二爸还是个四岁的孩子，你幺爸还不到一岁，你爷爷又常年在外面打仗，家里能有什么好东西。”熊氏感激地看了一眼李氏。蒋氏也插话了：“是的哦，当年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二母他们当时很可怜的，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呀！”
　　贺新庆听了气急败坏地说：“你们！他们家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这样对我说话，你们就是一群小人。他们家现在所有的好东西都应该是我的！是我的才对！”说着恶狠狠地一跺脚，转身走了。李氏和蒋氏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无奈。
　　就在这个时候杨氏从屋里出来了，额头还挂着密密麻麻的汗水，一到门口就看到院子里站着的三个人，脸上带着慈祥的笑，上前一步扶着熊氏的胳膊转头对李氏和蒋氏说：“这么冷的天儿，你们三怎么不进屋里坐着，站在院子里多冷啊。快进去暖和暖和，别冻着了。”又抬头对熊氏说，“怎么样啊，让你在家休息，你要出去干活，还挺个大肚子，累坏了吧？”熊氏也就顺势挽着杨氏的胳膊，顺便用袖子轻轻擦拭杨氏额头的汗水，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母，我不累，我们这就进去吧。”然后婆媳两就往屋里走。
　　李氏说：“二婆，我就不进去了，我得回家了，家里还等着我呢。”蒋氏也附和着说：“二母，我也得回家了。”熊氏和杨氏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们俩，熊氏开口了：“都到门口了进去坐会儿吧，天气怪冷的，进去暖和暖和吧！”杨氏也笑着说：“对呀，一起进去吧，饭都烧好了，就不想尝尝我老婆子的手艺？”蒋氏和李氏尴尬地笑笑同时说：“想呀，可是......”“别可是了，走吧，等会看到对面有人就喊一声，让他们帮忙回去说一下你们在我这就好了。”听完，蒋氏上前扶着杨氏的胳膊撒娇道：“二母，我可是很能吃的，我要吃两碗”杨氏笑呵呵的拍拍杨氏的手说：“吃多少都行，管够！”
　　李氏也扶着熊氏的胳膊：“二娘，你这是第三胎了，还有多久生啊，我二叔知不知道啊？”熊氏的脸泛起点点红霞，想着丈夫何铭锵已近离开家五个多月了，害羞地说：“知道啊，还有个把月呢，快了。”李氏看着熊氏露出小女人的幸福神态，心里也跟着高兴。
　　进屋后，杨氏张罗着李氏她们梳洗，自己又开始忙碌，把菜一道道地上桌，再给每人盛上饭。这个时候，熊氏三人已经洗漱完毕，看着桌上四菜一汤，都笑了。杨氏忙碌完也去洗手准备吃饭，刚巧抬眼看到对门大院里二堂爷爷的小儿子六儿在楼门口，杨氏对六儿喊道：“六儿，回去帮忙跟你幺嫂和瑏翠家说一下，她们俩今天在我家吃饭哈，吃完就回去啊！”六儿大声回答：“好的，二母，等我空了也去你家蹭好吃的哈！”杨氏：“好的呀，啥时候来都欢迎啊。”六儿：“好，我记下了，我这就去帮你传话！”说完就跑回大院了。
　　蒋氏看着餐桌上的豆豉炒腊肉、酸菜土豆丝、红烧排骨、炒娃娃菜、紫菜蛋汤，看着杨氏从外面进来惊叹地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饭了，好像上一次四菜一汤也是在二母家来吃的呢!”李氏也笑着说：“这感觉今天跟过年一样啊，呵呵......”熊氏也笑着说：“我是有多大的福气才遇到这么好的母，你们看，我都长胖了呢。”杨氏满脸慈祥地看着三个孩子笑道：“喜欢就多吃点，我就怕你们说我做的不好吃，年纪大了别的事情也做不好，就喜欢做些吃的。”
　　三个晚辈都笑嘻嘻地互相给杨氏夹菜，然后就大快朵颐地解决碗里的饭菜。每个人都吃了两碗饭，又喝了一碗热乎的紫菜蛋汤，那感觉，别提有多舒坦了。
　　吃完饭，熊氏就忙着去收拾了，李氏也起身跟着去帮忙，蒋氏则留下来陪着杨氏。杨氏每天都会打开收音机，听听天气预报啊，听听新闻呀，都已经成为每天必做的事情。熊氏和李氏收拾完厨房也来到杨氏旁边默默地听着，时不时的再问上一句。杨氏都非常耐心也很细致地讲解给她们，画面要多和谐就有多和谐。
　　忽然“哐当”一声响，把屋里的四个人给吓了一跳。杨氏连忙起身往外面走去，李氏也紧随其后，蒋氏扶着熊氏在后面紧紧地跟着。
　　到了门口，看到地上一片狼藉，碎掉的玻璃瓶参着石头泥巴的一堆垃圾出现在桃屋里面，门口围观的人也在窃窃私语，而人群当中就有大爸一家子。大嫂贺新庆站在最前面，双手叉在腰上，凶神恶煞看着从大门口走出来的几个人：“你们看，我就说什么好东西都在他们家吧，这个大嫂和幺妈肯定是给了他们的好处，要不然，我是她亲孙媳妇都不喊我吃饭，为啥，她们能在这里吃饭的？你们说是不是？这种人就是偏心啊。可怜啊我们一家四口都吃不饱啊，她们天天两个人在家还做那么多好吃的，还有没有天理啊！呜呜呜......”她边说边嚎啕大哭。
　　大妈杨氏站在大爸何铭靖身边默默地擦眼泪。大爸何铭靖也说：“是啊，母，我也是你儿子啊，你有好东西为什么不想着给我，却要给外人啊！”大哥何栋晸站在大爸旁边默默地看着。看热闹的众人听到哭声议论声更大了，有人说“是好过分哦，分了家不还是一家人嘛，就该相互扶持嘛”，“对呀，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好歹也是亲儿子啊”，“你还别说，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
　　听到大家的议论声，门里面的几个人脸色越发地黑。奶奶杨氏被自己亲儿子这句话气得有点喘不过气来，感觉脑袋阵阵发晕。熊氏看到老母亲的脸色，赶紧上前扶住了她，正要说话被杨氏使了个眼色。蒋氏也上前扶着杨氏，李氏说：“大叔，这可是你的亲生母亲啊，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们家的事情别人可能不晓得，我李瑏翠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啊……”
　　贺新庆立马就说：“我们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管的那么宽，怎么？人家的饭不是那么好吃的吧？”李瑏翠说：“新庆，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呀？”贺新庆大声说：“大家伙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啊，她们吃了人家的饭就帮着人家对付我们呀？”人群里面有个贼迷鼠眼的人附和着说：“对呀，我们可不敢随便吃人家的饭，家里连个男人都没有，害怕被讹上。”
　　说话的人叫张顺，是村里的混混，跟贺新庆他们走得非常近。蒋氏上前一步说：“乱说什么呢？自己吃不起，就不要拉仇恨。你们就是羡慕嫉妒！”张顺听完上前一步，就是一巴掌打在蒋氏脸上，瞬间脸就红了一大片。围观的人都安静了。奶奶杨氏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正准备上前，被熊氏拉住了：“母，交给我，瑏翠，照顾好你二婆。”杨氏说：“你别去，你还怀着孩子呢！”杨氏：“没事的，放心吧！”
　　熊氏说完上前拉着蒋氏看着她脸上的红肿，检查了一下后，转身拉过张顺就是一巴掌扇狠狠地过去！张顺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两步。看热闹的众人惊呆了，熊氏嫁过来少说也有十来年了，从来没有见过她发脾气。奶奶杨氏看到这也是眼睛一亮。杨氏一直都以为自己这个二儿媳性格都太过柔和，也总害怕她会吃亏。这时听熊氏说：“怎么着，我们老何家处理家务事，你一个外姓的人来插什么嘴。”
　　张顺被气得不轻，转身恶狠狠地盯着熊氏，举起手：“你TM的，臭娘们，你敢打老子，看我不打……”张顺还没有说完，熊氏又往前走了一步：“你敢动我一下试试！村里谁不知道我公公是红军抗日英雄，我母亲是遗孀，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我丈夫远在西藏守边城。我们作为军人家属，有什么好事情不想先着乡亲们的，现在容不得你在这里大放厥词！”张顺傻眼了，他是这两年外来的，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举着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围观的众人也瞬间回过神来，是啊，他们都忘了。忘记了村子能变成现在这样靠的全是这两个孤儿寡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