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年终盘点

　　房东我丹姐早上起来就开始絮絮叨叨：年底了，取暖费又涨价了，快活不起了。
　　明摆着说给他们听呢，这是要涨房租的节奏吗？每年她都要闹这么一出，今年照旧如此，还夹带着些许怨气。也难怪，自打韩萌搬离后，她的床位一直空着没租出去，丹姐后悔因为一时之气损失了几千块的大洋。
　　兄弟简直的婚礼泡汤了，她和家人不但没有收到礼金，还倒赔了一些钱不说，还闹了个大大的笑话，室友们都为不用随份子钱暗自高兴呢。
　　可是，彩礼钱女方不是如数退还了吗，里外里其实没损失多少啊！知足常乐吧，有啥可抱怨的，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就连好闺蜜、姐妹钱露露都不止一次吐槽、抱怨过她的吝啬、算计。
　　“谁让你是男的呢？”内向文静的周媛丽说起话来却是一针见血。
　　说这话时，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朝他看了一眼，弄得龙鹏很是尴尬，公开的秘密也是秘密，没有公开。他开口，等于承认了两人的关系；不开口，等于承认自己吃软饭、傍富婆。天地良心，房东姐对他的确不错，很照顾他，可他也相应回报了呀，算是扯平了，互不相欠。他要是真想吃软饭、傍富婆，找她？她是有点钱，可离富婆还差得远，不是他吹，他若是真想走这条道，她还入不了他的法眼。
　　屋外窗台落下第一片雪花时，龙鹏知道：冬天来了，又一年过去了，又一个四季轮回，人又老了一岁。
　　他从床底下拉出箱子，取出过冬的衣物，它们陪伴他度过了三个冬天了，今年是不是该换一身行头呢？现在的他不缺几件衣服钱，想想还是再穿一季吧。他不是一个讲究穿戴的人，他工作的环境也穿不出什么好衣服来。再者，J城的冬天不像老家那样寒冷，他送外卖上上下下、来来去去，运动量足够大，一件旧毛衣加旧棉服完全可以过冬了。最后，还是钱，大都市不比小县城，高消费不说，一旦有个措手不及，身边的人非亲非故指望不上，手上没钱是不行滴，十块钱还能吃碗面条呢，能省则省吧。
　　还有一件事就是，过年回家。说句实话，他不想回家，倒不是不想家乡和家乡的亲人们，而是……一年365天中的355天，他都在上班送外卖，早起忙家务，晚上累得筋疲力尽，只想躺在床上好好休息、放松一下。回家了，不是今天走亲戚，就是明天访亲朋，陪吃陪喝陪打麻将，其实没有多少和父母独处的时间，比上班还累；除此之外，还要应付一个接一个的“催婚”，回家，他是抗拒的。
　　说到“催婚”，他的父母开始也是的，但后来看着身边的亲戚、同事家的子女离婚的离婚、不幸福的不幸福，也就不催了，顺其自然吧。“反正你是男的，岁数大点没什么。”母亲这样宽慰他，不得不说，他们是真的思想开明。
　　即使他不回家，父母也理解。过年，他们不会孤单冷清，四叔家的堂兄弟也在外地，过年过节也不回去，他们也是凑在了一起抱团过年。
　　像是被传染了一样，出租屋里只要有一个人不回家过年，其他人也都留了下来。除夕当天，简丹回娘家，将厨房“慷慨”地借给了他们。龙鹏和郑实外出采购，三位女士负责做饭，五个人热热闹闹地吃过团圆饭后，男的、女的聚在一起聊天，将积攒了一年的话都倒出来，然后打牌、看电视、玩手机，闹闹腾腾过一晚。
　　接下来的七天里，他们或睡大觉，或打游戏，或外出逛街，或读书追剧听音乐；有时一起出去看电影唱K、打麻将，七天乐过得美。
　　可惜今年，五个人变成了四个人，少了韩萌，感觉少了很多。郑实提议，网上招个人一起过年，反正过年不回家的人多的是，招个人太容易了。周媛丽提出意见，一是网上的人不知根知底，谁知道会招来鬼还是妖，风险太大；二是丹姐会同意吗？她一向不愿意外人来的。
　　关于这两点顾虑，龙鹏想到了花二郎、刘晓蓉和赵青，他们知根知底，他负责联系一下他们。至于丹姐，人都来了，大过年的，还能给撵出去不成？她要是敢发飙，咱们就集体搬走，怕她不成。
　　过年的事情就是慢慢等待了，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龙鹏分别联系了刘晓蓉、赵青和花二郎。刘晓蓉家里比较传统，家庭观念重，过年必须回家的；赵青倒是很愿意和他们一起，可她离不开。春节假期，正是宠物店繁忙的时候，太多的宠物送来寄养，她要精心地照顾，实在是抽不开身，只能遗憾地说“不”了。
　　最后一个花二郎，目前单身，如果春节前没有感情变化会加入他们，和他们一起过年。
　　马然的媳妇生了，马然升级当爹了，大摆筵席。“保健枕”见面就和他唠叨：又要花钱了，她家靠随份子发家了，只要是认识的，不管有没有交情都请来了，规模不比结婚差。
　　韩萌有了，朋友圈里晒出来了，听她的口气，婚后过得还可以，命里注定的缘分吧。管它什么缘呢，反正最后是“圆”进去了。
　　连马然都迎来了新生了，自己呢，还是一成不变、一事无成，一年又一年，楼上楼下，无限循环往复着。在没有其他精神支柱和人生信仰前提下，结婚生子就是支柱和信仰了。自己该考虑一下今后的路怎么走了，他要为自己找一个目标了，不单单只是赚钱。
　　“我的目标是什么呢？起码就目前来看，结婚生子不可能，姻缘可遇而不可求，虽说只能等待，但还是要有所准备，无论何时，赚钱是不能摒弃的……”
　　他在心里盘算着，他已经彻底绝了回职场的心思，只要外卖还能送，他接着干下去。可是，外卖不能送一辈子，早晚得想别的办法。自主创业吗？风险太大，搞不好自己辛苦半辈子挣来的血汗钱都打了水漂，他也没那个经商头脑。
　　前几天和老妈通电话，老妈劝他回家乡考个公务员，安安稳稳、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多好，她当然希望自己回去了。可是，他真的不喜欢坐办公室、朝九晚五的刻板的生活模式，这也不行、那也不中，自由惯了，谁还想被束缚……
　　他正想着，门开了，“下午放假了……”他以为是郑实，谁知却是——
　　“吃饭了吗？我给你买了盖浇饭。”钱露露扬着手里的塑料袋。
　　在上次的事件里，丹姐夸她演得好、演得像，她受到了某种启发，竟真的跑到影视基地当了群众演员，做起了明星梦。
　　她疯了吧？想在群演中上位而出，那可是比登天还难；更何况，她没有任何优势，路人甲一个。但也不好说，钱露露别的本事没有，脸面绝对豁得出去，要想混出名，就得不要脸。
　　丹姐分析说，她倒未必想当什么明星，当然了，能出名最好，主要还是通过圈子认识有钱人、钓老凯子，傍上一个，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一劳永逸。她肯牺牲、付出，未必没有出头之日。
　　两人的情谊并没有因为他而受到多大的影响，过段时间又好上了，至少表面如此。一个为挣房租，一个不想换地方，彼此心照不宣了。再说了，也不是什么你死我活的矛盾，还不至于走向决裂，两人都是利益至上的人。
　　你们姐妹情深，没事了，可龙鹏和她尴尬了。上次事件后，龙鹏尽量与她不碰面。她倒是像没事人一样，照样懒懒散散、嘻嘻哈哈，与他照面时没有半点脸红和难为情，脸皮还不是一般的厚。
　　“你干什么？”龙鹏问话中带着警惕。
　　“给你送饭啊。”她睁着貌似无辜的眼睛。
　　“我吃过了。”
　　“哎呀，何必呢。”她索性不装了，扔下餐盒直接躺下来。
　　“咱们已经是最亲近的人了，还装什么，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什么天窗、什么亮话？
　　“我看中了一个包包，不贵，打折后才八百多块，你帮我买了吧？”
　　她还惦记着“那一次”呢。虽说十万块没讹成，但也不能被白睡了，早晚想办法找补回来——丹姐还真是把她骨头里的骨髓都看透了。
　　“八百块太贵了。”他往外推她。
　　“我再陪你几次好了。”
　　你还真是不知羞耻啊，多陪几次八百块，那你一次多少钱啊，是土鸡还是野鸡、高级鸡啊？除了厌恶，龙鹏更多的却是悲哀。
　　“那你答应了。”
　　她很“热情”，搞得龙鹏不好拒绝，半推半就成全了好事。
　　过后，她连忙地：“你的手机呢？我把链接发给你，你帮我拍了。”
　　“你不会又耍什么花样吧？”龙鹏被吓怕了：“这算什么？卖Y嫖C，是要罚款蹲拘留的。”
　　钱露露拍下了包包，露出了笑意。
　　“我傻呀，举报你。”她边穿衣服边说，“举报你，你倒是无所谓了，我的名声臭了，还什么也没捞到，以后还怎么混啊？再说了，你真以为我没有半点喜欢你吗？”
　　临走时，她留给他一个郑重而幽怨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