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但张霞琳不觉得可笑。日本人分裂，有时彬彬有礼如谦谦君子，有时残忍暴戾如虎豹豺狼，做啥奇怪事都不奇怪。可鲁城觉得可笑，笑着把文章在微信里收藏，有空拿出来笑笑。
　　他笑老外学中国阿姨拍视频，还把视频发到朋友圈评语：“标配是纱巾”，因为老外每个动作都学中国阿姨出门像宝宝必穿纸尿裤般必披纱巾。他还煞有介事对张霞琳说：“目前假疫苗已追查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孩子，据说那些打了假疫苗的孩子退休后有了反应，主要表现是钱少烦躁，钱多骚包，聚会傻笑，老爱拍照，尤其爱挥着五颜六色的纱巾满世界跑，最爱去广场上手舞足蹈，摇头晃脑。专家说，凡是老了出现这种症状的，都是小时候打了假疫苗。”
　　张霞琳说：“别听网上胡扯，这段子我看过。我们小时候一穷二白，真货都缺，还有假货？我微信收到篇文章，说在新闻发布会上，有记者问相关领导：‘现在蔬菜水果农药残留都严重超标，近来听说茶叶也到了不能喝的地步，啥都假，我们还有食品安全吗？领导答：‘有没有脑子？啥都假，农药能是真的吗？’”
　　鲁城说：“我也知道假，但它能博帅哥一笑。”
　　张霞琳说：“那你这老帅哥就好好笑笑。”
　　“当然！”鲁城“咯咯咯咯”使劲笑。
　　一次去朋友家，鲁城惊呼：
　　“哟，太平间盖到小区了？”
　　对面公司名“太平洋”，公司名贴窗户上，鲁城只看“太平”没看“洋”，臆断“太平”后肯定是“间”，被张霞琳纠正后鲁城又笑。
　　他不能看网上有关印度的报道，一看就笑。
　　张霞琳问：“印度有这么可笑？”
　　鲁城笑着说：“我们都知道，印度打不过我们。1962年五万解放军一举击溃30万意图侵略我国的印军，24小时全歼印军第七旅，活捉旅长达尔维准将，之后解放军长驱直入，直逼印度首都新德里，印度上下一片将当亡国奴的恐慌，最后我军主动撤退，印度才虚惊一场。可印度却说在历史上曾三次大胜我国，分别是：1840年、1860年、1900年。你一定奇怪这三年我国不正跟八国联军打，还有空跟印度打并惨败？不错，印度说的正是这三次战争，因为印度是英国殖民地，英国是八国联军之一，八国联军打败我国，就是英国殖民地印度打败我国，你见我家老爷卑躬屈膝，见我这老爷家奴才还不点头哈腰？还有，我们都知道印度武器是万国造，到处买别国的，可他们居然要造航母，印度航母维克兰特号数十年造不成，它的设计蓝图是法国提供，部分设计是意大利帮忙，算得上也是万国牌，建设期间还惨遭生化袭击。一天，维克兰特号正在船厂修造，与它同在船厂的还有艘钻井船，由于工人操作不当，钻井船化粪池爆炸，让维克兰特号惨遭全球航母史上首次生化袭击，瞬间200吨大粪直冲航母，甲板上被粪海淹没，导致16名工人当场死亡，另有5人因吸入过量有毒气体抢救无效毙命。”
　　有篇文章题目是：《一位法学家的多面人生》，文后有人评论：“看题目我以为法学家进去了，看后才知道是夸他。”
　　鲁城又笑不停，说他看标题也以为法学家犯事，看了文章才松了口气。还说三法官如果坏，社会就没公平正义，贪官坏是犯罪，法官坏会出冤案，冤案比犯罪可怕。犯罪会死鱼，冤判污染水。一条鱼死了，是鱼的问题，一塘鱼死了，是水的问题，法学家决定水质。
　　张霞琳听说爱笑的人善良、正直、敏感，鲁城在她心目中正是这样的人，所以他爱笑，可今天他怎么都不笑，不知为何？
　　一夜无眠，鲁城早晨五点起床准备出门，见张霞琳没醒，没跟她打招呼。他估计她醒来会想他是去晨练。其实他哪有心思晨练？他要去找人，他性子急，等不及人上门。
　　他第一个要去找的人是谢学君。
　　谢学君夫妇当年跟他们一起插队，虽然他们两年后招工回城，但两家几十年有来往，关系密切。
　　他们整个插队小组都是凭江一中初一（1）班同学，那时不作兴叫学霸，但都是学霸，否则进不了一中。进校时人人都有鸿鹄之志，想成名成家。之后初中没上一年搞革命，之后下乡，才让孩子变得现实。
　　本来鲁城不用找谢学君，因为谢学君跟他一样，也没钱借给蔺鲲鹏。他们两家都是《凭江市善存基金会》发起人，有钱都捐了，不可能出借。但今年上半年发生件事，让鲲鹏集团出事，对谢学君而言，也是平地惊雷。
　　今年阴历年刚过，谢学君老公刘路生离开凭江去了儿子小新那。
　　小新大学毕业后跟几个同学合伙创业，没像大多数创业者有投资失败的经历。一炮打响。刘路生想在儿子公司谋个保安、大厨干，省得在家被老婆藐视，说他学猪就知道吃睡！
　　谢学君爱跳广场舞，尤其爱跳交际舞，刘路生不喜欢。曾经他见她跟酒糟鼻子跳探戈，腾、挪、扭、转间，红鼻子总对她胸照，他敏感到红鼻子对她奶有念头。作为她奶的权利人，他无所谓，知道她奶不值钱，因为她已生产。所以说，大姑娘是金奶，小媳妇是银奶，孩子妈是狗奶，谢学君早就是孩子妈，当然算狗奶了，红鼻子就算偷袭成功，也没占到便宜，不过kiss了狗奶，这是有科学根据的。因为无论是人是动物，生没生产味道不同。比如老母猪肉难吃，柴，小鲜猪肉爽口，嫩。人和猪都是动物，属性相同，味道一样。他估计《水浒》里母大虫开的人肉包子店，杀他可以，他没生产，杀谢学君不行，她生了儿子，肉味老，坏人肉包子店口碑。说是这么说，瘌痢头儿子自己的好，她奶是他禁脔，不容红鼻子邪想！老婆跟外人跳交际舞搞暧昧让他不爽，为此他从网上下载篇文章；《她正跳着广场舞，突然子宫掉下来》吓唬她，想让她就此打住。谁知不但没把她吓住，还轻描淡写说掉就掉吧，我又不想生二宝，生那种萝卜不大长炕上的，我姐已婚外孙要叫穿纸尿裤的姨或舅的，我也没那本事。不错，如今是有老妪产仔，可那不是亚当、夏娃偷吃禁果的自然产物，是像转基因一样的人工技术。为此刘路生三十六计走为上，眼不见为净。潜意识他不信这对老货有本事出幺蛾子。不过他又不自信，他看过有关老年人得艾滋病的文章，文章后有读者留言：“我以前是药房工作的，经常有老人到我们药房买伟哥，甚至有走路都踉踉跄跄的老人来买伟哥去嫖娼，真的很无语，自作孽不可活！”还有人留言：“都是广场舞惹的祸，说是健身实则瞎搞，男泡女，女撩汉，暧昧成性，出轨成瘾，各自有老伴还去寻刺激。老头老太们小心，别迷恋广场舞的美妙，它是性病的传播途径。社会太宽容，广场舞早该禁！50、60后都是新中国规范教育，如今晚节不保。那些跳广场舞的老头，不用腿跳用眼跳，老眼昏花还放电，居然能电中女人。跳舞的有几个是健身？都为瞎搞，散场后才是高潮，不信仔细观察，国家给的退休金高，年轻时艰苦奋斗，老了不学好，富贵思淫欲，我建议再老的男女上床前，先要去体检，再戴防毒面具安全套，要把自己保护好，毕竟命最重要。”这留言下有人说：“老男人用避孕套不合适，不用都靠伟哥，用了伟哥会过期失效。”但他觉得把谢学君跟得性病的老人归类像让她也学舞伴鼻子发红，他听说红鼻子好色，估计鼻子充血是荷尔蒙惹的祸。哎！管他去！随他们骚！他可不想学特朗普，凡事双重标准，脸都双重标准长，黄白相间，黄脸上长两个大白眼圈，他可不想做男人能妻妾成群，女人必从一而终双重标准的特朗普二世。
　　谢学君正独自在家逍遥，却在微信里收到哥哥发来的嫂嫂照片。嫂嫂瘫痪在床，满身褥疮。哥哥对着褥疮拍，照片里的一堆腐肉，把谢学君吓得拿手机的手都抖。哥哥求她去帮忙，说医院已经拒收进不去了。谢学君为此失眠一夜，内心万分抗拒，但她只能去。
　　哥哥嫂嫂住昔平市，近二百平米的一楼不见阳光。两间朝南房外居然是车库，挡住阳光不说，还吸收噪音废气。客厅门外有阳光，却又搭个棚，将仅有的一点阳光灭了。谢学君不懂人咋能这么生活？这种环境能不生病？为何立陶宛国民的幸福感低？自尽现象严重？生存压力每个国家都有，主要是该国处于高纬度地区，冬季日照只有六小时，而且这每天只见六小时光的情况长达半年，很容易让人得忧郁症，不怪立陶宛人想死。嫂嫂卧病在床，不能出门晒太阳，难怪嫂嫂不算老，已行将就木。
　　见了卧病在床的嫂嫂，谢学君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