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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回 王教主显圣念慈庵 肖护卫醉酒清风阁

作品名称:大宝华碑      作者:莱芜六月雪      发布时间:2020-07-31 02:05:57      字数:5609

  词曰:
  尽道成败一场空,
  文武全才又何用?
  长叹息,自心痛。
  夜悲孤作泪,
  不问故园外风雨,
  无意化虎龙。
  几时雷云大地明,
  世道轮回有始终?
  悲春夏,苦秋冬,
  常作千古恨,
  谈笑禁宫内是非,
  谁是真英雄?
  赢玄建元六十三年,玄元一零一年秋,八月,文明王张鸿文(字相晨)在返回封邑的途中病情突然加重,途经湖北江陵一带时死在车帐之中,汤涵(字一唯)遵其遗言上表文皇帝令卫队护送梓棺回长安安葬,另亲自携密信赶往崂山,在梧桐崖挂起红灯笼为信号,见到了久违的张勋(字怡泽)、张皓宸(字怡铭)兄弟,消息传到戒得居,玄锡维(字穹高)大为震惊,又感慨张鸿文之执念,同意内阁拟诏葬张鸿文于长安西郊张氏祖陵,与此同时,也看到了隐藏在奏疏封皮内侧的汤涵密信。
  夜已渐深,玄锡维还在案前盯着汤涵的密信愣神,肖战(字梦尘)进来奏道:“东洋局咱们的人落实清楚了,藏在崂山的那两位张氏后人,向来淡泊低调,师从崂山隐世的一味真人修仙问道,从来不出山门半步,连那一味真人竟都不知道他们的来历,那些人还是在乾元岛上向伺候太乙天尊的人打听出来的,说这二人是灵宝大法师交给一味真人教化的落迫之人,一个自称是昭明皇帝宠幸的一个烟花女子之后,却无可稽考,一个据说是修真朝皇四子张敬轩的遗腹子张宇直之子,这个在张氏宗谱上倒有零星记载!”锡维摇头一笑,答道:“他们既躲在崂山如此隐秘,张相晨竟能一封密信引出他们来,可见所谓的淡泊低调也不尽然,这是给咱们留了后手,他们的出身应该没有问题!”肖战一惊,锡维叹道:“张相晨有那个心却没那个命,而今既已去了,却无后嗣替他完成心中夙愿,才留了这两个人,故让一唯前去报信,欲请出山,怎奈一唯看透了这件事儿,才将密信复制了一份又交给了咱们!”说着一顿又道:“你不妨把这件事儿转呈内阁,也问问太子的看法!”
  玄恩泽(字彦麟)看到密信不由一惊,肖战忙道:“圣上说了,殿下若不忍杀之,圣上尊重殿下的抉择,全凭殿下处置,殿下若要杀他们,圣上愿亲自动手,不忍让殿下沾上此类血腥!殿下监国数载,军政大事皆可自行决断!”恩泽含泪一怔,掩泪笑道:“几十年来,父皇把所有的苦难和辛劳都自己担了起来,他是想让我干干净净的做人,可知……越是这样,做儿子的也越心疼他!”随后,玄恩泽以内阁的名义拟票,奏戒得居文皇帝,念张氏有道无福,致使国破家亡,也是可怜落迫之人,秉文皇帝以仁孝倡治天下之道,宽仁爱人,不忍加罪,可请出山拟封名爵,以养其家,玄锡维允之,九月,诏命传到崂山,张勋、张皓宸却谁都不愿出山就爵,让这件事儿陷入谜团之中。
  秋风渐凉,玄锡维躺在廊下竹椅上闭目一叹,肖战、任宥纶(字仲科)领进魏圣坤(字仲琳)来了,肖战附耳奏了声,锡维闭着眼点了点头,示意肖战、任宥纶出去了,方慢慢睁开眼睛要坐起来,圣坤忙近前相扶时,闻锡维轻轻笑道:“也是感叹岁月不饶人,这些年皇兄弟们一个接一个都去了,朕连个说话的人都不好找了,你也是朕的兄弟,怎么……就不肯多来跟朕说说话?”圣坤含泪一怔,不敢搭话,锡维方问道:“依你之见,梦尘此人如何?”圣坤答道:“他是哥哥近臣,又侍候了哥哥这么多年,这些话,似乎不该是旁人能妄议的!”锡维轻轻笑道:“朕知道是朕的事儿,朕现在想听听你的见识!”圣坤道:“说心里话才来的时候我们也都不喜欢他,他清高、孤傲,又多才多艺的显摆自己,可渐渐的发现有时候他又像个活泼开朗的孩子,整日里没心没肺、疯疯傻傻的,便能与我们亲近些了!”
  玄锡维听罢摇头一笑,随道:“他就像是一口宝刀,这些年,也是朕愧对他们家,风云变幻、宦海沉浮,又怕保全不了他,一直带在身边亲自调教,到现在才算历练成熟些,也长大了,朕知道,是宝刀就早晚有去试露锋芒的时候,他这口宝刀,也曾生过锈,打磨掉那些锈,就还是一口宝刀!”魏圣坤听得出这是玄锡维的深切期望,或许也其实是在为后事做安排了,只含泪点了点头,当日正午,奉旨接管大内宿卫及御林军马,加爵建陵侯,入住天星草堂,近侍皇帝起居。
  吃了晚膳也乏了,任宥纶便招呼丫头婢子们伺候玄锡维就寝,曹龙(字伯晨)进了门来,锡维一怔,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着?”曹龙捋须一叹,苦苦笑道:“你屋里那两个小祖宗临晚吃了酒闹着去我那儿,原说是下棋,也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些什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恼了,我打发人送仲琳先回去了,梦尘睡我那里了,来告诉你一声!”锡维听着长舒了口气,欲言又止,曹龙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劝道:“都还年轻,不必为他们太劳神了,这个事儿……不能急!”锡维松了口气微微一笑,曹龙又道:“后人自有后人福,我原也知道他们今夜不当值,就是来跟你知会一声,你看你又多心了不是?”锡维摇头一笑,方道:“他们如果是龙,久潜于潭底,始终不能拨云见日、直上青天,风云变幻之中,不经磨练,将来怎成大器?是他们选择历史,还是让历史来选择他们,都需要他们自己,以自己的本事去展示自己,正如老祖宗当日之言,但凡天子王孙,一代不如一代,多是安富尊荣的缘故,朕是怕他走偏了路,生和死都容易,不能把不忠不义的骂名,落在赢玄的子孙头上!”众皆被这一番话听得云山雾罩的,只都凝眉一怔,不敢搭话。
  清晨,肖战像往常一样起来就到后山舞刀,忽然一闪金光刺眼,抬头看去,后山上有一团云雾落了下去,肖战心生好奇,收刀追了过去,转过山头过了林子便是念慈庵,是当年各部夫人静养的地方,轻轻一推,门就开了,院子里杂草丛生,一片荒凉,殿门敞着,肖战紧握着宝刀进了门来,正迎面是赢玄孝闵教主王崇阳公振清之位的神牌摆在堂下案上,四下看去,蛛丝结满雕梁,尘封着一切。
  肖战躬身一拜,转身欲走时,天暗了下来,一时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随即而来,肖战大惊失措,看门外风雨大作,直吹的睁不开眼晴,杂草掩盖了道路,欲去无门,只得退了几步,顶着风将殿门关上了,戒得居里,玄锡维和曹龙谈了一夜未睡,忽见天色有变,曹龙惊道:“这都深秋了,好好的天,怎么一下子就变了?”锡维端起茶杯正欲饮时,手一颤抖,茶杯跌落在了地上,曹龙惊道:“……哥哥?”锡维含泪急道:“他回来了,是他回来了!”曹龙惊道:“谁?谁回来了?”锡维落着泪轻轻笑道:“朕听得出他的脚步,是他回来了,是他!是老十四回来了,是他回来了,朕听得出他的脚步!”锡维紧张激动的言语中,虽然语无伦次失去了皇帝的威严和风度,但曹龙心里明白,其中深深的牵念,是他们兄弟之间,手足之情最不能用语言可以说清楚的地方。
  再说肖战站在殿门口正懊恼时,忽觉得身后有个身影,回头看去,案前果然站着一个人,昏暗中是王振清(字崇阳)站在案前,正盯着案上的神牌发呆,肖战额头上冷汗直冒,吓得退了一步,差点跌倒在门前,急忙拔刀问道:“你是谁?哪里冒出来的?”振清轻轻一笑,回身摇了摇头,问道:“你是肖梦尘?”肖战凝眉问道:“你怎认得我?”振清叹道:“你不必问我是谁,可你要记着,我会随时出现在你身边的!”肖战心头一颤,借着阴沉的光线要细看时,振清打量了一番他手里的刀,轻轻笑道:“是一口宝刀!”肖战一怔,振清随道:“宝刀去建功立业、光耀门楣,才是适得其所,若是用错了地方,就糟蹋了!”肖战似乎听明白了王振清的言外之意,冷冷答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会闯祸?”振清摇头笑道:“我没什么意思……!”肖战疑惑的看着这个素不相识的面孔,可言语中似懂非懂的好像又要阐明什么事,不禁打了个寒颤,才忙问道:“那你到底什么意思?”可风雨稍缓,天渐复明,王振清的影子也越来越淡,还什么都没回答他,已渐渐消失了,肖战急道:“你回来把话说清楚!”可任他声嘶力竭的呼喊,却已无济于事。
  回了西苑,肖战失魂落魄的将自己反锁在清风阁里,痛饮几杯,方觉轻松了许多,心说道:“他为何要说出那样一番话来?莫非我真的还会做出什么愧对皇帝的事情来?他待我有天高地厚之恩,我不能……不能让手里这口宝刀失望,不能让肖家世代忠良失望,还是让时间和历史证明一切罢!”从早上开始喝酒,这酒真是要醉一天了,不由得肖战就这么躺在榻前睡了过去。
  拨开乌云,又见朗日,一阵疾风吹过,太乙天尊与赢汶河圣母驾云而来,到了当空,太乙捋须笑道:“你可知梦尘之意否?”圣母躬身拜道:“弟子愚昧,还请老爷明示!”太乙点头叹道:“梦,为人之本,道义之始,又为初心,信仰之所立也,老爷说师法自然,天地之道,自有宇宙造化,故逢盛世,降将星入凡尘,必有缘也!”圣母点了点头,微微笑道:“到底是渺渺茫茫、混混沌沌中自有定数,梦正则心正、梦愚则心愚,弟子如今想起才刚的事才都明白了!”
  落下云端,太乙天尊领赢汶河圣母走进清风阁中,弹指挥间,肖战飘到榻上,圣母一怔,太乙走到榻前,一挥手,肖战的上衣解开,胸口上一朵莲花印记,发出淡蓝色的荧光,圣母惊道:“这……?”太乙额头上金星一闪,肖战胸前的蓝色荧光变得微白,少许,变成了粉色,太乙收了神功,圣母长长的舒了口气,太乙再一挥手,去了肖战的锦靴,一闪金光,见他左足底七星成斗,光芒闪出,圣母点头叹道:“原来是玄家流落在外的苦命之人!”太乙笑道:“只怕他不能速速领会,反误了大事,须送他一程!”于是用指尖在肖战脚下的七星上写下一个诚字,默念咒语,这肖战身罩金光,浑然化成一卧龙,又复回人形,一切才渐渐恢复如初。
  肖战再醒来时,天已经快黑了,匆匆出门下来,正迎面任宥纶赶来问道:“今儿一天你去哪儿了,上晌陛下喊你,我们到处都找不到,这会儿仔细你的皮!”肖战不自然的一笑,也不敢说清晨的遭遇,便只装疯卖傻道:“早上不小心把酒当水喝了,竟睡了整整一天……!”宥纶无奈的松了口气,二人才忙往戒得居去,才到门外,乃见天上彩霞缭绕,廊下的仙官齐声奏道:“广目天王、增长天王、多闻天王、持国天王銮驾临凡!”肖战一惊,心说道:“可真是黄道吉日,今儿到底是怎么了,出门就碰到这样的事儿!”二人也没见过这个场面,便忙进去观瞧。
  廊下躺椅上玄锡维听到奏报,急忙领魏圣坤下阶躬身迎接,一队力士仙官冉冉落下云端,随后是四大天王并肩而降,锡维忙领众人跪拜道:“恭迎诸位老爷圣安!”广目天王手执金卷捧起,宣道:“狮子座接旨!”锡维再拜道:“臣,玄锡维叩祝圣上金安,愿吾皇圣寿无疆!”广目天王方打开金卷,宣读道:“天册建元,万岁登封,尔狮子星座,自入世历练,志向不改、信念不衰,久经磨难,幸成大功!今奉昊天金阙无上至尊圣大慈仁者玉皇大帝天尊敕命,颁授仙籍,以侍皇纲!钦此!”玄锡维听罢,再三叩谢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掩泪奏道:“圣上悉心眷念,臣虽肝脑涂地,犬马余年,皆报皇恩!”有仙官过来扶起了锡维,广目天王近前将金卷递给了他,方轻轻笑道:“此乃玉皇金旨,你可收好了,天可怜鉴,付出了不是没有回报的!”锡维躬身一拜,接过金卷,忙点头答道:“有劳天王,请诸位老爷进去用茶!”广目天王摇头笑道:“今儿就不喝你的茶了,来日位列仙班,本座请你喝茶!”玄锡维躬着身子连忙点头致谢,却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语,玉阙张皇帝的一卷金旨,从此让漂泊凡尘的玄锡维名列仙班,再无后顾之忧,回到内室还紧握着手里的金卷激动不已,心说道:“颁授仙籍,列入仙班,就有为赢玄基业争得一席之地的机会了,就能为我的手足兄弟们,争来一个名分了!”
  次日一早,肖战尚在梦中,忽听耳边钟声响起,他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额头上冷汗直冒,急道:“皇帝……?”于是匆忙披衣出了门来,见园子里仙官、力士匆匆而过,忙拉住一个女侍问道:“前头发生了什么事儿?这钟声……?”那女侍忙回道:“伯晨公曹大爷薨了,小爷们儿都到南苑花厅去了,肖护卫快回去换了青衫再去罢!”肖战放走了那女侍,倒吸了口凉气微微一顿,便忙回去了。
  曹龙在南苑停灵七日治丧发讣文,玄锡维几次要去,都被吕辉(字梦竹)拦下了,只陪他在戒得居钓鱼,也不让他出门,见杨珞熙(字彦昭)、杨宸熙(字彦俊)匆匆转进角门来,魏圣坤忙上前拦住问道:“什么事?”珞熙道:“崂山的张皓宸上表请旨前来吊丧,使者在汶南暂住,奏疏已呈到内阁,彦麟教我来问一声,如何处置?”圣坤倒吸了口凉气叹道:“先安置使者在汶南驿侯着,这个事儿不忙奏,你们先去前头帮太子料理着,让太子沉住气!”杨珞熙、杨宸熙兄弟二人便忙躬身一拜去了。
  见吕辉陪着玄锡维钓鱼喝茶其乐融融,魏圣坤便到外间里跟肖战商量该怎么回奏,肖战摇头一笑道:“张氏不是一向不屑于富贵名利?连封爵都未领受的人,此时却突然请旨进京,要打着排场吊唁王公贵戚,岂不可笑?真是虚伪!”圣坤叹道:“我看张氏此来,吊丧是假,打探哥哥龙体是否康健是真,这几日他操心劳神的,只恐力不从心,昨夜……!”话说到一半,又止住了,肖战一惊方道:“不过这个事儿也瞒不住,要不就想个法子遮一下,看怎么推出去……?”圣坤急道:“以他的性子,张氏请旨要来岂有拒之不见的道理?”肖战道:“那就准了张氏的请,但要想法子带他出宫躲一躲!”圣坤惊道:“这时候他怎会出宫,况且他的身子……?”肖战叹道:“如果为了一人,他必前往!”圣坤忙问道:“谁?”肖战答道:“孝闵教主,王崇阳!”
  随后,肖战将奏疏转呈戒得居,批准了张氏进京的请求,紧接着肖战又声称梦见王振清在白龙潭边出现过,正中玄锡维心事,心急如焚的玄锡维果然就出了宫,亲自前往白龙潭祭奠,魏圣坤也以皇帝不在宫里为由名正言顺的推辞了张皓宸进京后的觐见之请,然就当送张皓宸出门的刹那,他突然冷汗虚发,想到了此计的牵强,皓月当空,玄锡维、肖战一行在舟山行辕下榻,玄锡维见肖战一路上一言不发,知其心事,便微微笑道:“怎么了?”肖战紧张万分,不能对答,锡维抬手让他过来,帮他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方低声问道:“你在哪儿听说他在白龙潭边遇真的事儿的?”肖战大惊,锡维笑道:“好了好了,朕知道,你们是为了朕,朕没有怪你们的意思,你以为,真是你们把朕骗出宫的?”肖战倒吸了口凉气,锡维轻轻笑道:“你从来就没见过老十四长什么样儿,怎么梦见他的?朕早知道张氏进京了,朕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见他,你们给了这个台阶,朕不就下来了?”于是一笑,弄的肖战哭笑不得。欲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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