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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万民上书

作品名称:梦逝乾元      作者:文字生存录      发布时间:2020-07-25 14:53:00      字数:5719

  两日后的深夜,兰湮和金元的营帐里,俩人正哄着刚从死人堆里救出的小孩。这孩子醒来后不哭不闹,不论白天晚上,就扎在兰湮怀里一动不动。兰湮连哄带吓喂了他半碗米粥,就这样抱着他坐在帐篷里,哪都没法去。金元围着他们转了一圈,怎么叫孩子也不抬头看他,便道:“咋搞的,他怎么这样贴你,你前世是不是娘们托生的?”
  “胡说,你才娘们呢,这孩子是吓坏了,你还吃味儿,促狭不促狭。”
  从到了军营,兰湮再也没理由单睡一个营帐,晚上就在帐子的两边拉了个布单子,弄得金元几次撩开故意逗她。后来不知咋的,金元开始规矩起来,也弄得兰湮心里发怵,难道被他发现了?
  帐外有人来叫,兰湮起身,可那孩子黏着不肯松手,只好抱着他与金元出来。帐外,子玉对她道:“有人送信儿说把我侄儿送来,让我到驻地附近去接,你跟我去吧。”金元道:“我也去,这大晚上的你们俩不安全。”
  “不用,若能去,我的侍卫不都去了,那人言明让我自己去。只是我没见过孩子,才让兰管家帮我去认,他的安全我负责。”
  按着来人指示,他们找到军营外一片不大的树林,里面缓缓迎出一人。那人把孩子放在地上,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不过孩子紧紧搂着他的腿不放。等两人走近,子玉惊讶道:“曹进!是你救了石头?”
  曹进冷冷道:“不是我,是长春,为了救我们,他被官兵杀死了。这就是你的承诺?听了你的话,我们二十几个弟兄死在黄河边。是我轻信,害了他们,还有我岳父妻子和她怀的孩子。”他声音悲愤凄凉,“别说你不知情,没你允许,他们敢下手么。”
  子玉一时不知怎样解释。
  “石头!”兰湮欣喜喊道。石头回头看着,也叫了一声兰叔叔,可没动地方。
  兰湮怀里的孩子突然挣着下来,喊出醒来后的第一句话:“石头哥哥!”俩孩子哭着抱在一起,经历颠沛劫难,他们就是相互最近的亲人了。
  兰湮见子玉两人近距离对峙,怕曹进贸然动粗,忙道:“曹进,你别误会王爷,这命令不是他下的,是皇上的……”曹进打断道:“王爷?对,你提醒了我,他是国舅,还是刘卞的女婿,我心叫狗吃了才信他。放心,我曹进不会忘恩,我不杀他,可以后也绝不会信他。”说完他俯身去抱石头怀里的弟弟,说道:“铁锁,跟曹叔去找你大伯,咱们与官家永远是仇敌。”
  石头铁锁抱在一起哭着喊着,死死不肯松手,他们已深深感受了见不到亲人的恐惧心痛,无论跟谁走,都要在一起。子玉和曹进一边一个,抱住孩子想扯开,被俩孩子各咬了一口,不仅有点着急。
  兰湮流着泪蹲在两个孩子面前央求道:“求求你们,孩子能懂什么,别把他们分开。”她深知曹进的处境,劝道,“你就让他们一起进王府吧,比跟着你安全。老王爷他们心好,一定会好好待他,他们兄弟俩就是个伴儿,等长大再说。”
  曹进怎能不知,他从三岁起就是赫连府收养的孤儿,如今居无定处。便一狠心,说道:“好,就依你。”他蹲下搂住铁锁亲着,说道,“记住,你爹叫沈长春,是个硬骨头的汉子,一家人都被官府所害,一定记住你是沈家的后代。”他起身又对子玉道,“咱们的恩仇暂且存下,好好待他。石头的命是长春拿命换的,无论怎样让他们好好长大,我就替他爹和大伯谢了。”
  子玉道:“我没有不守承诺,你以后会知道的。这孩子是石头的弟弟,我也会把他当成自己的骨肉,绝不会给他改姓,长大后有机会一定让他归宗。”
  曹进看一眼铁锁,抱拳告辞,毅然转身就走,几步便进了树林。
  “哎!”子玉一怔,对兰湮道,“这俩孩子交给你了,让他们不要来找我,否则军法处置。”说完循着踪迹追了过去。
  兰湮急忙喊道:“回来,不能去,你回来。”她手里搂着俩孩子,既喊不回,也追不上。一直躲在远处的的金元跑了过来,抱起孩子道:“快回去找人追他去。”
  “不行,他说了要军法处置,别惹他了,幸亏他带着兵器呢。”
  尧山脚下,清河水畔,新添的一座座大小坟茔,没有墓碑,堆堆纸灰带着火花飞扬,纸钱满地。几十个送殡人连丧服都没及置办,此时此景,悲痛与仇恨并存。
  子玉跟着曹进的身影找到此处时,已是后半夜,他借着树木悄悄靠近,已经看清这些人俱是青壮年汉子,自己并不熟悉。曹进猛然闪出,说道:“我就猜你会跟来,咋甩都没甩掉。你不能过去,这些人都在气头上。”子玉不理,拨开曹进径直走了过去。
  众人的眼睛齐刷刷看了过来,从子玉的装束猜出他的身份,不禁围了上来,气氛立时充满了火药味儿。
  “龟孙子,你还有胆量过来,弟兄们,这是他们的头儿,今天让他有来无回,血祭喽!”有人一开头,大伙儿操起地上的铁锨䦆头蜂拥而上。子玉本能的抽刀护身,却未还手。曹进冲进去,却不知对这些弟兄们怎样说。
  子玉左挡右挡,后背还是挨了一棍子,他大声喊道:“大家住手,听我说,听我说完再打不迟。”曹进抓住一把劈来的铁锨,也喊道:“弟兄们住手,先停下,让我说一句。”大伙儿一停,曹进立刻道,“你们怨恨官兵我明白,可这人既然敢来,就是有话想说。若他想打,我们加起来也不是他对手,就听听他说什么。”
  面对怒目而视的众人,子玉道:“你们猜得对,我就是剿匪统领,对发生的惨剧我很难过,也很气愤。你们也应知道官兵内讧的事,我手下有人杀了行刑的军官和士兵,已经犯了抗旨之罪。可这些不是他们的错,我会禀报朝廷,为枉死的人报仇。”
  “别说朝廷那些个官员,就是皇上算个逑,还不是他下的旨。”
  “就是,官府逼的人没了活路,反过来还要赶尽杀绝,咱们连家都没了,还怕跟他拼命?”
  “既然到了咱手里,就不能放他走,知道你是听皇上的,今天算你倒霉。”
  众人七嘴八舌,子玉被身后一人踹了腿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那人道:“面对这么多被你们害死的老人孩子,你还有脸来?他们手无寸铁,根本就不会拿刀杀人,却死在你们的刀下。你要有良心,跪到天亮也赎不了你的罪。”
  子玉果然扔了刀,跪下说道:“你说的对,是我失职,没能阻止惨剧发生,下跪请罪是应该的。我此次来,就是要给你们说明白。我们一路剿匪的过程,是本着惩治首恶、对大多数投降反悔的人既往不咎的原则。郦丞相也反复嘱咐一定要查明真相,减少杀戮,避免引起更大的动乱。即便皇上下旨,也是不明真相,被奸臣蒙蔽,请大家冷静。”
  “冷静个屁,你都在这儿了,还给皇上脸上擦粉。”
  “皇上是他姐夫,能不擦吗,今天就让皇上也尝尝亲人被杀的滋味儿。”
  “对,杀了他,也让我们亲人在下面能瞑目。”
  “我老婆一辈子胆小,没惹过谁,今天就挖他的心祭灵,给她和儿子送行。”
  人一旦被仇恨控制,尤其是一盘散沙的人,很容易酿成冲动后果,子玉知道此事的危险,他提高声音规劝道:“各位不要冲动,若怕死我不会一人到此。可我死了,你们也罪责难逃,还是不要把事态扩大了。”
  面对步步逼近、根本不讲理智的人,子玉也有点无计可施,只得说道:“我赫连子玉从军以来,从未把刀指向过老弱妇孺,今天的悲剧也不是我愿见到的。可国有国法,恶有恶报,不是我一人能抗的。”他苦口婆心劝说着,心烦气躁道,“若我死能平息你们的仇恨,我甘心,可……”索性心一横,拾起刀说道,“面对这么多无辜人被害,我也痛心,今日我就自我了断,也免得你们获罪。希望你们还是相信朝廷,相信皇上和霍丞相会公正无私。我死后,若你们终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就在我的坟头烧纸祭奠,我也会含笑九泉。”
  这番话让一部分人分了心,曹进一把抓住子玉拿刀横在脖颈的手,说道:“这是你的心里话?”
  “当然,我可以起誓,天地……”
  “够了。”子玉话未出口,被一人打断,高垣从人群后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沈长庚。高垣走到子玉跟前,把他的刀夺下,扶他起来。然后面对众人道,“赫连统领在山东平叛,哪次不是从体恤百姓做起,这都是你们亲身经历,亲耳所闻。难道仇恨把心也蒙了吗?他好心亲自来谢罪解释,就是对此事看重。这种好官,你们逼他死,岂不是也没了良心。”
  子玉抱住长庚的肩膀,心情沉重:“抱歉,我……”
  长庚一摇头道:“高大哥也劝我了,此事真的不怪你。如你说的,真能查出真相治了那些恶官,我们死去的人才能瞑目。”
  高垣叹了口气,说道:“我早就劝过你们,这些人哪是什么义军,明明是投机的强盗,根本不是正人君子。你们耳不聪目不明,看不出他们叛乱的真相,搞得家破人亡,我都替你们难过。我年轻时也有不管不顾的时候,不识时机,弄得许多义士白白送死,至今愧疚。”
  众人沉默良久,一人拾起子玉的刀,双手递上道:“是我们冲动不明真相,委屈统领了。”子玉道:“没什么,你们失去亲人的滋味我能理解,事已至此我也很难过。不知你们今后怎么办?”
  长庚道:“我们现在是逃亡的人,不管皇上咋想,是不能在明处露面了。”子玉想了想:“若你们都无处可去,在下倒有一个去处。东征前,玉凤义军在山上的营寨被皇上保留,如今那些不愿出仕的男女将领都在那里定居。你们不如去那里暂时躲躲,等查明真相,会还你们自由。”
  高垣道:“这次叛乱内情复杂,又酿成如此后果,决不能让罪人逍遥法外。我与长庚商量过,想起草一份万民书,联名上书皇上,请求查证实情,公正的处理叛乱,惩治那些引起叛乱的祸根。”
  子玉点头同意,说道:“我们也有些怀疑的证据,可以一起呈交皇上,子玉必竭尽全力为死去的人伸冤。”
  黑暗渐渐退去,曙光初照的原野,苍茫中透着霞光,隐隐约约已见到远处军队的巡逻兵经过。高垣与子玉见面,诉不完的相知旧情,一直送他到大营驻地。子玉约他进帐,说萧小如今已是一名出色将领了。还与一个姑娘情投意合,他与霍大人准备为他主婚,定了这门亲事。
  高垣笑道:“我就不进去了,如今他也算有家了,亲事你们做主就行。这孩子有你教导我放心,他父亲在天之灵也会欣慰,我和他的事还是不要告诉他好。咱们乱世相交,难得一见,却是不得不分手。只要将军不计前嫌,天长地久,还有见面机会的。”说完与子玉拱手作别。
  新年的前一天,在秦府梅花尚未凋落前,平叛大军就赶回了京都。
  平辽王府早已接到子玉的信,一片喜庆。这日午后不久,老王爷夫妇就在门口迎回了长孙赫连佩林。子玉从马车上抱下两个孩子,为了亲近,这一路他一直没离开过马车。萧小也跳了下来,他这一路也使出浑身解数,把自己从小在京城流浪时的所见所闻,讲故事一样说给这小哥俩听,最后总算让他们露过几次笑脸。
  看着父母喜悦的神情,子玉也放下一桩心事。他嘱咐秀儿给俩孩子洗澡更衣后,便对父亲说要先去中书衙门拜见霍大人。赫连晟深知这次事态的严重,一直忧心忡忡,又嘱咐了儿子很多,才放他出门。
  其实少郡早从子玉托宗霖递来的万民书和奏章中知道了实情,见了他后,第一句就说道:“明日就是元旦,今天务必要呈交给皇上,我们这就进宫,有话路上说。”
  鲍硕把两人召至御书房,先看了子玉的奏章,又把高垣执笔的万民书反复看着,然后说道:“刘文山先你们一步回京,说的大相径庭,看来他们也做了准备。死的这位将领是安国候的一个远房侄子,他们家族在早都是先祖重用过的武将。如今启用新政触动他们不少权益,早就心怀不满。这次他们死死咬住不放,定要讨个说法,你们万不该冲动惹出这种事来。”
  子玉跪地请罪,说是因自己一时冲动下此命令,以至属下失手闯了大祸,请皇上治罪。同时辩解道:“下官非是抗旨不遵,是他们滥杀无辜才引起将士们气愤出手。下官也查出,处决的人中有两人身份未被确认,处决后也未验明,实属滥杀,或是借此毁灭人证。臣的奏章中已经尽自己所能提供了这次叛乱的疑点和证据,请皇上查证。”
  在来的路上,子玉就把自己替宗霖开罪的想法说了,少郡明知不妥,却深知这对金兰弟兄的情义。子玉有着国舅和两次大功的身份,为宗霖平担罪责,两人都还判的轻些,就看皇上的意思了。便道:“这次若刘文山严格遵照皇上的旨意去做,也不会如此,这灭门的做法惨绝人寰,至皇上于不仁之名。以臣的意思,他们各有罪过,皇上万不可助长这些人的无理要求。”
  子玉也道:“熊副统领也是因竭力阻止才发生冲突,纯属混战中失手造成,并非有意,还请皇上从轻发落。”
  “他们矫诏,回来朕自会严惩。你明知圣旨已下,身为军队统领必须服从,却要下令阻止,还大打出手。你让朕的颜面何在,在大臣们面前怎敢一味地袒护你。”
  少郡忙道:“是刘文山不对统领明示圣旨,才造成官兵冲突,并非统领有意抗旨。这次叛乱的原因很多尚待查清,臣建议,此事的处理先缓缓,等待查清后处理起来就公正了。”
  鲍硕知道少郡为弟子开脱,便说道:“好吧,就依霍卿。不过为了平息朝中有些大臣的口舌,朕先免了你与孟宗霖的职,等此事尘埃落定再发落。不管怎样,这次能在短期内平息叛乱,是国舅的功劳。明日盛宴,也是庆功宴,你带平叛的几位将领来,寡人自会封赏。”又回头对少郡道,“这事牵涉到山东不少地方的百姓,你派个中正的官员调查此事,不可有任何偏见,再起风波。”
  从宫里出来,少郡见子玉沉默不语,一腔心事,便劝道:“你莫觉得堵心,事已至此,皇上也是不得已,等调查清楚自会给你们个公正的说法。”子玉道:“学生确实有错,甘愿领罚。只是心里郁闷,皇上当年为太子时,曾与学生义结金兰,那时他胸怀坦荡,嫉恶如仇,是位立志强国爱民的君主。想不到今日说起刘文山矫诏枉杀人命,皇上竟如此冷漠只看重颜面,让臣子寒心。”
  “你不要这样想,太子与君主的身份不同。作为君主是要顾及大局,个人感情不是随意用的,这也是皇上登基以来的变化。皇上的颜面不只是他的虚荣,还是大元内外对皇位的看法,不是儿戏。你身为朝廷军队的将领,干系着社稷安危,服从皇命是天职,皇上怎能允许你有半点差错,你应理解才是。这次你替元甫担责,就是感情用事,恩师知你的性子,也知拦不住你。不过,你若不揽下,说严重点,元甫就是死罪。现在你们双双被免职,是皇上念及你们的功劳,也给你这国舅留了面子。只盼皇上事后能再起复你,否则就是京师的损失了。”
  少郡的这番话,子玉认真听着想着,心情惆怅,说道:“恩师说的是,学生以寻常的眼光衡量帝王,是学生心胸见识浅薄了。替元甫兄担责,无论什么后果,学生不后悔,做人若无恩义可言,便白活世上。恩师放心,学生再感情用事,也知道家国大义,倾其此生对朝廷社稷尽忠,不会做叛君之事。”
  望着子玉离去的背影,少郡心绪难平,这次平叛对他来说就是一次考验,考验着赫连一族忠君爱民的底线。如同她的纠结一样,身为朝廷第一宰相,如何在皇朝统治和平民百姓之间形成一种对立的和谐,保持安定和平的繁荣景象,就是她的责任,是她呕心沥血的宗旨。为此,她斡旋于一众男人之间,时时忘了自己女子的身份。如此自信自强的大元丞相,也是子玉和长瑜面对这样酷似的相貌而不愿或是不敢去想去认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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