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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作品名称:千古一商      作者:胡新建      发布时间:2020-07-19 22:40:06      字数:5434

  龙耀登基了,秦王嬴政。
  金钟敲响,响彻整个咸阳宫。望一排排金黄灿灿的编钟,煌煌演奏出一泻千里的磅礴,犹若黄河之水奔腾而下。看十三面玄金大鼓,擂动起气吞山河的雄劲,大有一霸天下誓不休的凌厉壮势;更见那数百铿锵的玄男红女,四方齐整,击缶而舞,激越澎湃,蹬足跳跃在巨大宏伟的王宫中央。
  公元前246年,吕不韦有过之无不及,依照大秦至高王者礼制,为这一个秦孝公之后的六代第七任大秦新君王嬴政,举行了盛况空前的登基大典。
  “叩——”只听一声细嗓尖音的高叫,便见齐刷刷丹樨之下成百上千的文臣武将,黑压压一片,规整壮观地跪伏下猩红地毡之上。
  “贺吾王!拜——”车府令赵佗加劲扯亮嗓音喊道。
  “吾王万年,万年,万万年!”琅琅山呼,满廷朝臣接连不断三叩首,齐声贺拜道。
  “起——”赵佗又是一声尖亮喊叫。
  众臣立马齐齐站起身来。
  一叩三拜。王台正中央又宽又大的王座前,屹立着小小的年仅一十三岁的幼王嬴政。衮袍加身,玄金溢彩,冠十二旒冕,闪闪烁烁,小手紧抓着腰间的太阿宝剑,显得神武扬威;一双黑狼冷冽的眼睛透视出冰亮的寒光,冷峻板板地接受着满廷朝臣的贺拜。
  “叩——”又听一声细嗓尖音的高叫,便又见齐刷刷丹樨之下黑压压一片,文臣武将规整壮观地“唰——”一下再次跪伏下猩红地毡之上。
  “再贺吾王!拜——”车府令赵佗又一次加劲扯亮嗓音喊道。
  “吾王万年,万年,万万年!”又一次琅琅山呼,众朝臣连续不断三叩首,齐声再次贺拜道。
  “起——”赵佗仍是一声尖亮喊叫。
  二叩六拜。王座右首旁的丞相吕不韦,威严伫立着,俯视一片壮势景象,心底遽然冒起一股磅礴而出的兴奋神情,逐眉笑眼,已然掩饰不住汹涌出来的满脸得意忘形。
  “叩——”又是一声细嗓尖音的高叫,又是齐刷刷一片,丹樨之下黑压压的文臣武将,第三次规整壮观地跪伏下猩红地毡之上。
  “三贺吾王!拜——”车府令赵佗第三次加劲扯亮嗓音高喊。
  “吾王万年,万年,万万年!”琅琅山呼,众朝臣亦最后连续不断三叩首,齐声贺拜道。
  “起——”赵佗拼尽全劲,最后一声尖亮喊叫。
  三叩九拜。王座左首后的太后赵姬,早已春风满面。作为秦王嬴政的生身母亲,她是第一次踏进这座宏大的咸阳王宫,站在这诸侯七国中最显豪华的宫殿王台之上,接受着太后的至贵尊号,同时还接受着满廷朝臣的礼贺与三叩九拜。
  短促屏息寂静,车府令赵佗忙又颠颠地、双手捧着一卷绢帛,谨小慎微地颠走到王台的右侧旁,习惯性一偷眼,不易察觉地睨视了一下丞相吕不韦;然后速速展开皂白绢帛,一书盖印玉玺的秦王诏令,作极短促停顿,然后扯开尖细嗓音,亮声宣读起来:“秦王政元年元月元日,秦王诏令。先王骤崩,归于德水,寡人悲恸戚戚,感念先王之功绩,抚运臣民,灭亡东周,逐鹿中原,横扫韩、赵、魏,置三川、太原郡,创至圣伟业,安大秦苍生。今观日出,嬴政登极,顺天承意,定当立志图新,尊吕不韦为仲父,继拜丞相,襄助寡人承继先王之大业,仁心治国,开疆拓土,一统天下。其以今起,为秦王政元年,大赦天下,与民更始——”
  洋洋行文,一听便知,就是丞相吕不韦拟就的一道诏书。
  而且诏书显而易见,吕不韦除继续承当大秦丞相,封十万户,号文信侯外,他居然给自己加封上了一项特殊称谓,号“仲父”。想来此意决非一个十三岁之孩童所能想得出来的封号,自然就是吕不韦自己非常想明示天下,费尽心机给自己加上一个“仲父”地位。其实,“仲父”本不是吏,亦不是爵名,更不表示甚么亲属关系,然吕不韦却异常需要,此或许是他清楚“仲父”可以作若干解释。光从字面看,是谓叔父,若晦涩点理解,是否就有意味表明,他,即是赢政的生身父亲?抑或还是为昭告天下,他吕不韦与嬴政之父庄襄王素来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更或许他就是在暗示更深一层意思:即“仲父”,曾经是春秋年代齐国相国管仲的一个荣耀称号。
  应知,管仲是何许人也?
  公元前685年,管仲是被刚即位的齐桓公大军压境鲁国,从鲁庄公的刀下抢来的旷世之才。经鲍叔牙建议,拜请其为相国,从而襄助齐王桓公实行变法革新,大力发展生产,猛劲增长经济,强大军事力量,全面选拔人才,尊王攮夷,获得巨大之成功。仅仅用了数年时间,使齐国国力大振,国富而兵强,终究称霸中原。由此,齐桓公是大为振奋高兴,就愈发信任相国管仲,并亲近尊管仲为“仲父”,将齐国之朝政全盘交付予其掌管,自己则从此不再顾问。
  今日,吕不韦似在效仿,遂假以“仲父”之名,以齐相国管仲自居,目的就是臆想让嬴政承认自己是他的父亲;另一方面乃是向大秦臣民喻示,他吕不韦将似管仲一样行使朝廷的所有权力,而无需取得幼王嬴政同意,便彻底排除了秦庄襄王在位时,他吕不韦即使想操控大秦朝政仍必须通过君王首肯才能施行的囧状。当然,他更为主要的是在嬴政登基王位后,以身为“仲父”的他,可为所欲为,没任何干扰,没任何管束,全都由他吕不韦来发号施令,来实行自己的治国行为与主张。
  亦就可以如此说,此时的秦国,实际是吕不韦个人专政,全然揭去了令他一直窝心难受的遮羞布。从此往后,他,丞相吕不韦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掌控一个国家,且还是诸侯之中最为强盛的国家,且这个国家的君王即是他的政儿。
  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一个商贾吕不韦就敢冒天大之险来经营一国君王之大业,并且完成了一桩巨大的买卖,获取了一本万利,达到了权力的巅峰。
  眼看着目下这一幅奇景怪像,一个年长的丞相与一个年幼的国君,并排站立在同一个王台之上,站立在同一条横线上,就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出更深一层的涵义:家天下。这一个由畸形的一家人组成的一个怪胎朝廷,一个由血亲关系与朝政关系截然颠倒的异形朝廷。然,更为令人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敢对这样一个朝廷不敬不顺,无论是山呼万年的朝臣百吏,还是诸侯各国派遣来的朝贺使节,都没一个人敢吱一声,而所有人所畏惧的,恐亦只是这一个人——吕不韦。
  事实上,吕不韦已然等于成了大秦的实际统治者,很大贵大富,仅家僮就豢养有万人之多,宾客亦有三千之众。他自己成了相父,政儿做了君王,赵姬当了太后,不但富可敌国,且一家三人权势熏天,至于江山天下亦自然都属于他吕不韦的啦。
  随着权力的越来越大,吕不韦遽然更明白,他肩挑的责任亦越来越重。不但要殚精竭虑地翦灭诸侯六国,还得恪尽职守地教导幼王政儿。然,偏偏他不明白,现在让他大伤脑筋的居然是政儿,总感觉自己还不能摸准政儿的脾性,不能知晓政儿是否若庄襄王一般与自己一意同心。非常深藏不露,他真的难以猜透政儿的内心世界。特别是看见政儿缺少仁爱,怀端有一颗豺狼之心,穷困之时能礼下于人,得志之时能吃人不吐骨头,此着实让吕不韦不能不成为头疼的一块心病,心病呵!但不管怎样,他又都不能因此而歇手下来,更不可能排挤政儿;他,他还得全心全意,必须全心全意地继续为政儿奔波,为大秦的一统天下操劳不停,直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啊,得到了,全都得到了。
  赵姬兴奋?兴奋不起来。她虽然得到了吕不韦承诺给她的所有,荣华富贵,一国之母,昨日王后,今日王太后,本该是欣喜若狂,高兴万丈;可,可她就是无论如何亦高兴不起来,更甭说若狂了。究其原因,是因为赵姬并非需要这个,不仅只是这个万人景仰的王太后。她,她其实最需要最需要的是欢乐,欢与乐,最需要的是男欢女爱,能与她爱的人厮守,日日粘合在一起,纵情欢愉,享受人生,享受做女人的极度快乐;而不是若现在这般,孤寂伶仃,独守着无穷奢华的寝宫,寂寞无助。
  看到了,远远地,赵姬一看到吕不韦昂首阔步地走进来,走进她的甘泉宫,她的寝宫,她顿时便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尚未站定的吕不韦,紧紧地。
  “太后——”吕不韦被突然一下抱得憋呛住了气,急不出喊叫了一声。
  “嘘——”赵姬连忙一个头仰后,讶笑一声,然后快活地又一把拽住吕不韦,连拉带推,直直地把他推倒在了床榻之上。
  “太……”吕不韦原还想着抵挡,颇有点拖泥带水。然瞬间,他却噎住了——呵,十三年啦,毕竟整整十三年,都想着有这么一日,今日,这一刻果然来到了,来的虽说千辛万苦,但亦是心想事成。可目下,他又看到了仍旧风情万种的赵姬,又是在这世外桃源的寝宫,他亦想着能与日思夜想的赵姬儿重续往日旧情,想着似回到过去那一段缠绵的岁月静好,该有多么美妙呵。
  “吕丞相,你,你如愿以偿了吧!”突然地,赵姬一下坐身起来,冷不丁冒出这一句很是突兀的话,随之便顾自笑了起来,笑得似乎有点随心所欲。
  “太后,你……你不亦如愿以偿了吗?”吕不韦眨巴了一下眼皮,定定地望住了她。望住了她那张娇媚的脸庞,猛然地,便一下哈哈大笑了起来。
  赵姬一愣,即刻拉下笑靥,不禁话噎迟缓地:“我……嘿,我……我是……”飞快地,她便是一个激灵反应,伸出手指戳了上去,重重地在吕不韦额头上点了一下,“我,我是被你吕丞相推上去的哟,嘿,嘿嘿……”
  吕不韦赶紧学着她的样,皮肉笑着道:“嘿,嘿嘿,难你不高兴?”
  赵姬紧忙一声故意地坏笑:“高兴,高兴,当然高兴啰。”她似有一种言不由衷的甜酸滋味。
  吕不韦仍旧皮肉一笑,快快点头道:“好,好,高兴就好呵。”自然地,他看出了她说的不一定是心里话,但可以肯定是实在话。
  真不是味儿,真不是味儿,当年的那味儿已然荡然无存,全然失去,时过境迁,恐是寻不回来了。此时的吕不韦与赵姬,说话都是怪怪的,眼神亦是怪怪的,动作更是怪怪的,绝然没有了从前。从前,没有了一十三年前在邯郸,在邯郸发自肺腑的、带有纯粹的、痴情的、疯狂的——那种爱。
  俩人对眼看了许久,居然无语了。
  半刻时辰,还是吕不韦率先打破了沉默,渐渐露出不算尴意的笑来,叫道:“太后——”他想说甚么来着,却一下没说出口。
  而赵姬亦只是看着他,并没有接话,是想听他往下会对自己说些甚么。
  吕不韦甚感别扭,如此叫着“太后”有点儿别扭,于是赶紧,他想转换一种叫法,想显示一种亲昵,甚至于亲热地叫:“姬……姬儿……”见赵姬注意在听着,他才稳了稳神情,遂以一个胜利者、一个智者的姿态,显出一点得意地告诉她,“现在,现在你该理解了吧,理解当初我为甚么一而再地避着你,一而再地说一切为政儿着想了吧?那还……还不就是为了避嫌嘛。”
  赵姬的反应,居然是冷笑一声,她亦开始感觉有点别扭,感觉有很多不适应。遂慢慢地,慢慢地她不停地摇摇头,道:“吕……吕丞相……唉,我等女人的心思哪有你等男人如此之深呀。”接着,她便又是一声唉叹,神情认真地感慨道,“唉……不……不韦啊,想当初,就为了你一个疯狂的念头,让你,让我,吃了多少年的苦头啊,还都把性命系在了裤腰带上。唉其实,其实这又何必呢,我等平平安安地享享福不好么?”
  吕不韦笑颜忽地一收,态度立马显得非常坚决地,道:“不好,当然不好!姬……姬儿呵,你想想,若凭我和你当初的身份地位,若不吃个苦中苦,哪会有今朝的人上人?我等的丞相之尊,太后之尊,还有,更就不会有政儿的君王之尊了。”
  赵姬不敢苟同,仍旧摇摇头,慢慢地摇摇头,转而忽然道:“不……不韦啊,你当初,当初把我送嫁嬴异人时,你说过,你将来富贵时还做一个好人。可……可现在,嬴子奚死了,士仓死了,安国君死了,嬴子楚亦如此快地死了,一个个都是血淋淋,血淋淋的。我,我想起来都后怕啊。”
  吕不韦一下情绪激动起来,连忙直起身,昂起头道:“嬴子奚、士仓是我吕不韦除去的!姬……姬儿,我若不除去他俩,那,哪来嬴子楚的顺利继位?又哪来政儿的龙耀登基呵?”不等赵姬反应回答,他又连忙竭力为自己辩解,“这是没法子的事呵,姬……姬儿,若你不除去他,他必定会来除去你,你说,我吕不韦这难不亦是被迫的吗?”
  赵姬不理解,亦弄不懂,便急急地又追疑道:“被迫?我不懂,真不懂。那么,那么安国君,嬴子楚呢?”她心绪堵塞,继续不理解,不明白地追问着,“那,那嬴子楚那么身体羸弱,一直病恹恹的,可你,你却还又是女人又是壮阳药,此,此不是在提前给他送终么?”
  吕不韦慌忙紧张辩解:“不……不是的,安国君即位时我吕不韦只是一个客卿,朝廷议事都轮不着我,我怎么……嘿哟……”发觉自己太过着急,他顿了顿神,连忙又平心静气地解释道,“至于嬴子楚,他是君王。姬……姬儿,我早亦跟你说过了,我等做臣子的……他喜欢女人,他喜欢女人,我做丞相的亦只好遵从他,满足他……”
  赵姬立马喝断:“好了!吕……吕丞相!”她憋屈的愠火腾地上来了,眉心一竖,不舒服地责问道,“那么我呢,我呢?我是太后,你吕……不韦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遵从我,满足我呢?”
  吕不韦明白了,明白赵姬责问的是甚么,心里一笑,嘴上急忙叫屈道:“冤哉,冤哉!姬……姬儿呵,我在心里都放了你已是十数年了,十数年了……好,好,我吕不韦……反正让你相信,相信我可以吧。就今日,今日开始,我亦遵从你,满足你,如何?”
  赵姬见目的达到,心里已是乐了,但脸仍横板着,声音却轻了许多:“行,那你如何满足我呀?”
  吕不韦似泄了气的球儿:“服了,服了你了。可……姬……姬儿……”他觍脸下来,哀求道,“可……年岁不饶人呵,姬儿……来日方长吧。”
  赵姬无奈地耷下脸来,感叹不已地:“老了,老了!嗬,你吕不韦亦会说老了,唉——如此看来,看来你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吕不韦了,你,你啊看来亦不会成为好人啦……”感触颇多,她不免失望异常,故而说出来的话当别有一番意思。
  其实,此时的赵姬内心很是痛苦,她无法说出,只能莫知莫觉地自己体会,自己承受了。
  吕不韦亦是。
  一切都回不去了,似乎是,已然是。相互好像太熟了,太熟悉了。然不知怎么地,今日说出来的话语总是感觉有点生分,生分了,真不知怎么会的,全都是自然的流露呀。恐今非昔哉,是时间磨练出来的,亦是苦难磨练出来的。或许,吕不韦与赵姬,现在除了……唉,其它均一无所有,爱情感情更可怕是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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