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集（1）

　　12-01：女宿舍夜、内
　　女宿舍里，张敏脱外衣，岳米把用水盆塞进床底下。
　　张敏：岳米，你还不回家？
　　岳米：不回！
　　张敏：你傻不傻？再浪费一夜，你不心痛吗？
　　岳米：你懂啥？少受一夜气，最好！
　　张敏：杜良怎么还不来求你？
　　岳米：你不知道，他打了仗，心更硬，火气也大了，傲得很，老子炸弹都不怕，还怕老婆吗？更不为我想。
　　张敏：都说打过仗的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更加珍惜老婆、孩子。
　　岳米：杜良说，他没打仗，见不到敌人，修桥，跟普通施工一样。
　　张敏：他不让你害怕，故意说得轻松吧？你听不出来？
　　岳米：咋听不出来？我也要让他看出，我不怕打仗。
　　张敏：你不回去，我可要去了。他肯定最需要温柔，我陪他逛马路、吃夜宵去，看一整夜电影，给他温柔，也闻闻他身上的美囯火药味。
　　岳米：你去吧，不去温柔就是小狗！
　　
　　12-02：街上夜、外
　　夜阑人静。杜良独自在人行道上踯躅。
　　杜良：（独白）现在是婚姻磨合期，也是危险期，需要特别小心谨慎，多磨磨。杜良啊，岳米巳经为你付出了惨重代价。你在前方挨炸弹，她在家里心痛心碎！妈妈说得好，你要照顾好她，能让尽量让。
　　杜良走了神，一头碰在树上，晕了。
　　
　　12-03：女宿舍夜、内
　　张敏推岳米走，岳米还是不走。两人各上床躺下。
　　敲门声。
　　张敏：谁？
　　门外声音：我，杜良。
　　张敏下床，披衣开门，把杜良拉进来。
　　杜良：对不起！
　　张敏：你们谈吧，我出去转转。
　　岳米下床，穿衣服，把杜良推出门去，关死门。
　　杜良：好！我来自仁义之师，秋毫无犯。今晚，我就露宿屋檐下，祝女同胞们晚安！
　　
　　12-04：月下夜、外
　　岳米出门，见杜良站在屋檐下，只好陪他走到宿舎外的树下。
　　杜良：今晚月亮真好，我们走一走。
　　岳米：别得寸进尺！不是张敏可怜你刚从前线回来，我不会理你。我没心思跟你花前月下的，我不回家，你回去吧。
　　杜良：我休假时间不长，又浪费一夜，实在可惜！
　　岳米：我想了好多，其实你喜欢甄真。你调到E师师部了，她天天陪着你，跟你闹，你不会孤独、寂寞。你们在战场上考验了，生死难分呀！你不调报社的各种理由，都是借口，其实是不想离开她！
　　杜良：你猜疑，钻牛角尖，我必须说明，我和甄真没有不正当来往。
　　岳米：谁信？
　　杜良要拉岳米，岳米手一甩，把杜良留在月光下。
　　杜良追上岳米。
　　杜良：先不说你我分手，我有事求你。我好战友江山要来，给父亲治眼疾。他时间也紧，困难很多，我得尽力帮帮他。
　　岳米：你帮战友，我会拦你吗？
　　杜良：我跟你讲过，我和江山是生死之交。在炸弹下，我们有同生共死之盟。他把我当青年作家看待，处处保护我，遇危险总把我推到后头。我能活着回到你身边，他对我有恩。
　　岳米：你怎么报恩，我不会干涉。
　　杜良：他要来看你，有人说，进门要看女主人脸色行事。你跟我闹分手，他能看到你好脸色吗？我求你，先放下分手，回家帮助准备一下吧。
　　岳米：你先回家，明天再说。
　　
　　12-05：阁楼日、内
　　杜良伏案写作。撕扯一页稿纸，揉成团，扔在纸篓里。
　　盛满废纸的纸篓。
　　楼下，岳黄莲的房间里，响起了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命运》。
　　杜良静听，感动。
　　岳黄莲提茶壶上楼来给杜良添水。
　　岳黄莲：声音太大吧？吵你吗？
　　杜良：不吵不吵，好听。妈妈，您听吧。岳米还不回来，我怕事态扩大，还是去请她回来住吧。
　　岳黄莲：你去试试，不要当着好多人说她。她实在不回来，你也不要着急，心急吃不了热稀饭。
　　
　　12-06：牌坊下日、内
　　杜良走到福来街牌坊前，行人熙攘。
　　他寻找小巷口，远远看见岳米在牌坊下徘徊，手里拎一条活鱼。
　　岳米也看见了杜良，转身快步往军区那个方向走。
　　杜良追上岳米，在她背后问：解放军叔叔，请问到军区俱乐部怎么走？
　　岳米：往西，见红绿灯，右拐；到三岔路口，左拐，穿过一条小巷，往右走200米左右，出巷口左转，就到。
　　杜良：对不起，我糊涂了，摸不着方向。还有近路吗？
　　岳米快步往前走。
　　杜良：解放军同志，你的鱼下籽了！（终于抢前一步）岳米，江山和他父亲就要来了，你别生气了，求你今天回家吧！
　　岳米：我敢生战斗英雄的气吗？
　　杜良：妈妈叫战斗英雄出来买鱼，然后去求你回家。
　　岳米：你和妈妈吃吧，好好弥补战场上的亏欠。张敏她们几个正等着我买鱼回去做小锅饭吃，你别跟着我，让人讨厌。
　　杜良：我看出来了，你是买回家吃的！
　　岳米：买回家也不让你吃！
　　气归气，岳米还是转身跟杜良回家。
　　
　　12-06：阁楼日、内
　　杜良抢先上阁楼，收拾屋子，整理床。岳米跟进来，四下看了一眼。
　　岳米：我不在家，屋里就乱了。
　　杜良：那还用说？家里没女人，就不是家！
　　岳米：吃饱了，谈判吧！
　　杜良：咱们真得好好谈。
　　岳米两眼湿润，有诉不尽的委屈。
　　杜良：江山家庭负担重，经济困难。抽烟由金象降到吹喇叭，后来咬着牙戒了。我本想帮助他省下住旅馆的钱，可是，父子俩住我们家里，没法挤。只好到旁边旅馆里订一间房，房费我们帮付了。行吗？
　　岳米：这点事，还用听我的意见？
　　杜良：那好，谢谢你支持。吃饭就在我们家里，不辛苦妈妈，我和江山都会做饭。请您热情接待，关照。
　　岳米：你是不是以为我对战友、朋友冷淡？
　　杜良：不，我知道你重友情。江山有一双男子汉少见的大眼睛，清亮、深沉，双眼皮，好看，战士们都叫他大眼睛连长。他原在团机关当作战训练参谋。领导看重他，想送他进军校培养。他因为家庭有实际困难，家乡生产不发展，便向组织打报告，请求转业。我们团长在全团干部大会上说：有个别干部，保卫祖囯的重担不想挑，打报告要向后转。没出息！小家庭，小媳妇，有什么丢不开？祖囯边疆不安宁，你抱着小媳妇能睡好觉吗？
　　岳米被吸住了。
　　杜良：江山有个毛病，一激动就瞪眼睛。眼睛本来够大了，再瞪，叫人害怕。他听了团长的敲打，回到宿舍，关上门，一个人在屋里大嚷：有个别领导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他在党小组生活会上，给团长提意见，不要把老传统丢光了。个别领导自己的老婆，自己的儿女，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后路，哪一点安排不周到？咱小芝麻官，有苦没人管，说说家庭困难就是个人主义，没出息。苦得没劲儿！
　　岳米：他真敢说。
　　杜良：可能和他发牢骚有关，被调下我们猛虎团三连当连长。人嘛，毕竟是有感情的高级动物。家庭困难摆在那里，张三、李四、王五，都不能代替他去克服。他能不苦恼吗？正在这时，他父亲双目失明了！
　　岳米：什么病？
　　杜良：那时不明白，我和你分别刚下连队。江山躺在床上，眼睛里含着泪水。他那泪珠要掉出来，一颗颗有弹丸大。一连之长，哪怕家里人死光了，他也不能当着战士们掉伤心泪。他只怪自己延误了时机，父亲晚年再也看不见光明，能不寒心吗？
　　岳米：下边基层同志确实苦！
　　杜良：谢谢你也体谅我们苦，身不由己。我向团长汇报了江山的情况。团长说：乱弹琴！他只跟我瞪眼，不对我张嘴。他早骂我一声官僚主义，不就省事了？放他走！江山这才能回家看看，可是，准备援越抗美的命令下来了，咋回家呀？我们进入紧急战备，干部一律停止休假！
　　岳米：现在知道什么病了？
　　杜良：白內障。
　　岳米：张敏认识一个眼科医生，我们先去问问怎么治？
　　
　　12-07：滨河路夜、外
　　黑夜，城西滨河路车少人稀，路灯昏暗。
　　杜良骑单车带着岳米回家，岳米双手紧紧箍住杜良的腰。
　　杜良：要是请张敏来，我们就不会扑空了。
　　岳米：你毛病真多，我好心陪你还不够吗？还想要张敏也陪着。
　　杜良：你又要吵架了！医生是张敏的熟人，她来，更好找。这不，医生不在家，咱俩多一句话也不好说。
　　岳米：你放心，我为大眼睛连长他父亲，会打听清楚，白内障咋治，能不能治？在哪里治好？尽量让大眼睛连长不要久等。
　　杜良：这样好的老婆，我怎么能容忍分手？
　　车把幌了一下，连人带车，跌倒在马路边。岳米没站稳，骨碌碌往河边草坡下滚。杜良撇下自行车，慌忙去拉岳米。
　　岳米落入河里，在齐胸的水里扑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