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布块

　　“给！想去哪儿去哪儿，不许跟着俺！”一个壮汉随手一扔，一块布片飘落在地。
　　“不要，你不是说能给我三块袁大头吗？”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头发凌乱，像打过霜的野草，衣着褴褛，是一身破烂旧军衣，军衣接缝处一段段的裂开，裤子也成了开裆裤，军衣上还有许多大小不一的、呈不规则的洞孔。
　　“哼！别说三块袁大头，俺现在连一块都没有，咋给你？”壮汉一声冷笑。
　　天色昏暗，鸡鸣三次。
　　两人相隔数米远，少年昂着头，却看不清楚对面那壮汉的表情，不知道他是凶恶，还是恼怒。
　　“你骗人，昨天晚上你都有几块袁大头。”少年大声说。
　　昨天晚上少年在店里乞讨，遇见了壮汉。壮汉给了少年两个馒头，又说请少年帮助，会给少年报酬。少年心动，答应帮助壮汉。壮汉付账时掏出几枚袁大头，给了店老板两枚，剩余的又塞在衣兜里。少年记在心里。
　　“丢了，不见了。”壮汉拍了拍裤腰处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想咋嘀！”
　　“要不给我一块袁大头，我在这里蹲了大半夜，天寒地冻，风刀霜剑，饥肠辘辘，只图一顿饱，大叔，你就可怜我吧。”少年委曲求全，退让一步，央求壮汉。
　　少年何尝不想抢夺壮汉的袁大头，无奈自己瘦弱，不是壮汉的对手，忍耐被骗的愤怒，软硬兼施，意欲达到目的。
　　“俺都快饿死了。”壮汉冷冷地说，“俺这次真倒霉，没掏到一件值钱的明器，你给俺望风，能分一块布给你取暖，是俺大德大量，仁至义尽，你切莫贪心不足。”壮汉怒声说道。
　　少年垂下头，瞥了一眼落在地上的布块，愁眉苦脸，不想又被恶人欺骗一次，忽地抬起头，说：“要不你带我去吃一顿早餐，买两个馒头也行，我饿。”
　　少年的肚子咕噜地叫了两声。
　　“休想，你自己想办法吧，俺走了。”壮汉转身离去，背上一包鼓鼓的东西。
　　少年怨恨地望着壮汉的身影远去，愣了片刻，拾起布块，又朝壮汉破口大骂：“你丧尽天良，罪孽深重，我祝你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壮汉闻言，止步不前，扭回身子，望着少年，厉声骂道：“龟孙，你再骂俺，俺跟你急，有种再骂一声，俺将你塞进坟墓里去！”
　　少年一惊，着实有些胆寒，忍气吞声，不敢发作。
　　沉默了好一会儿，壮汉又哈哈大笑，又说：“哼！别小瞧了那块布，是绸缎料子，崭新锃亮，能值几十块袁大头。”
　　少年不相信壮汉的鬼话，这块布是从坟墓里拣出来的，借着月光，仔细一看，发现布块的确质地好，跟新布匹一样，手感也极其舒服。
　　少年不需要几十块袁大头，他只想吃饱肚子，哪怕是给他两个馒头，也比给这块布块强得多。
　　他捏着布块，扔了可惜，毕竟可以取暖，不扔掉又忌讳不干净。想一想之前也从死人身上要过衣服，身上穿着的旧军衣也是战死军人的，穿了许久也没事，这次也不怕邪气，留下保暖。
　　这时，寒风刮起，从他脖子上削过。他哆嗦了一下，从悲伤中清醒，见壮汉的身影消失在了暗夜之中。他将布块裹在脖子上，遮风挡寒，也向夜色中走去。
　　洛阳古城，刘氏茶楼，厢房之内，两人饮茶，谈笑风生，似乎很开心。
　　透过窗口，只见楼下，一个瘦弱个子匆匆走来。他身着长衣，一副书生气质，给人一种文质彬彬的感觉，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市侩气，两眼闪烁着几分狡诈。
　　茶倌在门口迎接，远远喊到：“季三爷，欢迎光临，大爷和二爷在楼上等候已久。”说着话，摆手让路。
　　季三爷笑了笑，不客气地走在前头。
　　茶倌跟有后面。
　　两人走过喧闹的店堂，登上楼梯，来到一间房门前，季三爷举起手，正要敲门。
　　茶倌大声吆喝：“季大爷、季二爷，三爷来喽。”
　　屋内传来一阵脚步声，不一时，门往两边开，只见一个壮汉，圆脸浓眉，厚唇阔嘴，个子高大，身着挂子。
　　“二哥。”季三爷叫了一声。
　　“三弟，快进来，就等你。”季二爷拉着季三爷，又望着茶倌说：“你去吧，有需求俺们会叫你。”
　　茶倌转身离去。房门再度紧。
　　“大哥。”季三爷一脸微笑，向茶桌走去。
　　“三弟，过来坐。”季大爷笑眯眯地望着季三爷。
　　季大爷是个胖子，笑起来像个弥勒佛，给人一种温和善良的感觉。熟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笑面虎。
　　“三弟，你认得字，看看这布块上写的是啥玩意？”季二爷回到桌前，向桌面扔出一团皱巴巴的布团。又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一脸焦急地望着季三爷。
　　季三爷在私塾念书了几年书，识得一些字。他拾起布团，轻轻展开，只见是半块布，一条边上有撕破的残痕。
　　季三爷不及细看，眉头微皱，问：“咋只有半块布呢？”
　　“唉，说起来惭愧，俺从馒头里掏出来时没有一个字，也没有一棵花草。天亮走到河边，用它洗脸，没想到浸水湿透之后，就出现了这些字和线条。”季三爷一脸后悔地说，“俺要是知道布里面藏着秘密，俺肯定不会撕一半给那小龟孙。”
　　“好了，三弟，你也知道二弟处事一向鲁莽，先看看写的是啥玩意儿。”季大爷也有些急躁，想早早知道布块上写的是什么。
　　季三爷扭回头，垂头看着布块，仔细一看，才见布块上有水印一样深浅的字迹。
　　字迹上方还有许多线条，弯弯曲曲，似水似云，显然是一幅画作。
　　看了好一会儿，季三爷一面沉思，时而摇头，时而点头。
　　季二爷心急，见他模样，等待不了，粗声粗气地说：“三弟，你快说是啥字？说的是啥？俺都急死啦。”
　　季三爷清了清嗓子，沉声道：“上面写的是——山前江河底洞通，大佛肚里物不丰，季氏寻觅百季空，赖家三代赖成功。其他线条，我猜想是河流，还有山脉。”
　　季三爷言毕，看看季二爷，又望望季大爷，眼神之中透着神秘的色彩。
　　三人都陷入了沉思。
　　良久，季大爷望着季三爷说：“三弟，以你的理解，那句话是啥意思？”
　　“不懂，俺猜想，这块布是一张地图，大概的意思是，大山前有一条河，河底有一个洞，可以通到庙里去，庙里有许多佛像，其中一座佛像的肚里藏着宝贝，这就是前面十四个字的意思。后面十四个字的意思有些复杂，俺猜想是说我们季家兄弟找不到答案，白费心机。好像是被姓赖的人家给破解了图案上的秘密，找到了宝贝。”
　　“三弟，你这就不对，咋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俺们兄弟三人就不如赖家的人吗？”季二爷脸色一沉，两眉一皱，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二弟，俺听三弟这么一说，还真有些道理，”季大爷搭在桌面上的手指轻敲着桌面，“二弟，你给另一半地图的那个小娃儿是不是姓赖？”
　　“俺不知道他姓啥，他只说父母喊他贵子。”季二爷有些憋闷地说，“俺见他年轻小，叫他小贵子。”
　　“俺们要找到他，只有获得另外一半布块，三弟才能破解地图中的秘密。”季大爷瞥了季二爷一眼，又望着季三爷。
　　“大哥，俺也未必能破解，不过有了另外半张地图，破解的希望更大，成功率也会提高，眼下都还不知道在啥地方，一窍不通。”季三爷苦着脸说。
　　“大哥，那小子就是一个乞丐，俺也是临时起意，寻他帮助一次，自从跟他分开，再也未遇见过。他行踪不定，人海茫茫，众生芸芸，俺们咋找他呀。”季二爷愁眉苦脸。
　　季三爷点了点头，说：“也是，如今世道混乱，要找一个乞丐，着实不易，此事又不能声张出去，不能被外人知晓。要重新找到那个娃儿，只能靠运气。”
　　“也就分开十几天，他一个小娃儿，能走多远，”季大爷以为那娃儿是本地人，活动范围不广，“二弟，你再去遇见那娃儿的附近寻找，顺便向人打听那娃儿的下落，此事要注意保密，不宜张扬。”
　　季二爷极其不乐意地点了点头，还不知道布块上的秘密，有没有宝贝还是个未知数，却要花费一番心思找人。他有些心灰意懒。
　　“布块由三弟收存好，找到另一半布块之后，我们再聚在一起破解它的秘密。要是找不回那半块布，俺们往后在外面行走，要注意地形是否与布块上的相似。”季大爷一脸微笑，给人一种乐观的精神面貌，其实心底也十分失望。
　　季三爷瞥了季二爷一眼，见他没有反对意见，手脚麻利，折叠好布块，收在身上。
　　喝光杯子里的茶水，季三爷起身，笑着说：“俺先行回店里打理生意。二哥，事不宜迟，赶快行动，有那半块布的消息，望乞及时通知俺，俺们早早破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