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淝水风云 第三十三章 临危受命

　　胡彬撤退到山头后，巩固阵地，并且为防御收集情报。他得知这个山头叫八公山，位于寿阳城的东面。秦军把八公山围得水泄不通，但是所幸的是八公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可以抵挡秦军一阵子。同时，晋军也发现了山上的泉水井。这样保证了水源，避免了马谡守街亭的艰难局面。尽管如此，在上次的战斗中晋军损失严重，还有因为是轻装上阵，所带的粮草不多；更严重的是秦军的重重包围使他们靠自身的力量突围几乎成为不可能，不安情绪在军中蔓延，士气低落。
　　面对这样的困境，胡彬派出死士，带着求救信到谢安和谢玄那，陈清他们的困境以及请求立即派兵救援他们。可是这个死士没有冲出秦军的包围圈，被秦军的巡逻队捕获，并被押到大本营。秦军从死士身上搜到了胡彬的求救信。主帅苻融看了后大喜。
　　“太好了！”苻融说道。
　　站在旁边的张蚝看了信后不免笑出来。
　　“‘本将将坚守到最后，绝不投降。可能要来世再见。’写得真好。有那个勇气不如跟我们拼命。”张蚝说道。
　　“不，我们要留住这些家伙。”
　　“为何？”
　　“它们不过是诱饵，我要用它们来钓大鱼。”
　　“钓什么大鱼啊？”
　　“北府军。”
　　这时候，前将军梁成站出来。
　　“王爷的意思是北府军会为了这不到五千人的兵马而冒险与我军作战？”梁成说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别看这区区五千人，那些都是晋国国主的嫡系部队，晋国国主肯定会向前线的晋军施压；何况，现在寿阳丢了，晋国要守住淮河防线一定要收复寿阳，堵住防线上的缺口。”
　　“还是王爷高明。”
　　这时候，斥候跑进中军帐。
　　“报！晋国大将刘牢之率领的援军到达洛涧东岸。其兵力大约五千。”斥候说道。
　　苻融看了一下沙盘。他看到洛涧西岸驻扎着两万兵力，由梁成统领。
　　“梁成，你要注意。这刘牢之是个猛将，擅长于突袭。”苻融说道。
　　“王爷放心，末将一定会做到万无一失的。”梁成说道。
　　苻融又思考了一下。他似乎在思考着大事。
　　“来人，笔墨伺候。”苻融说道。
　　“王爷，你打仗还有心思练书法啊？”张蚝说道。
　　“谁要练书法？我这是给皇兄写信，叫他立刻过来亲自坐镇寿阳。”苻融说道。
　　众将士听了有一些不解。他们觉得即使北府军主力北上也不过是几万的兵力。如果秦军的大军集结的话，那么就有几十万大军，完全对晋军拥有兵力上的绝对优势。这么一想，他们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还要让皇帝御驾亲征。
　　“王爷，就是北府军的主力军来了，也不会超过三万。等我大秦的大军一到，完全可以打败晋军。何必要让皇上亲征到此呢？”梁成说道。
　　“本王当然明白要灭晋国那是轻而易举之事。可是别忘了，我大秦军内仍有许多不服皇兄，不服我氐人的。这次正好让皇上亲自打败北府军，立下君威。这样那些不服皇兄的家伙们才会收敛一些。”苻融说道。
　　“还是王爷高明。”梁成说道。
　　“无论如何这次我们是不能输的。梁成，你一定要守好阵地，绝不能让刘牢之得逞。”
　　“请王爷放心。末将绝不会让晋猪跨过洛涧半步。”
　　刘牢之率领的部队驻扎在洛涧东岸后，一方面巩固阵地，另一方面打探军情。当他得知胡彬因为冒进中了埋伏，被困八公山后勃然大怒。
　　“我叫你擅自做主！这下好了！战船没了，还全被困在山上。先学赵括，后学马谡，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亏他还是个带兵的，他这个羽林郎是怎么混上的？！”刘牢之大骂道。
　　旁边的何谦看了后来劝说。
　　“好了，你都把该骂的话都骂了。我们还是想一下，下一步怎么办。”何谦说道。
　　“我明白。哎，要不是看在朝廷的面上，我真想让他们困死在山上。”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这五千人如果被歼灭的话，不仅损失了精兵，还影响军心。”
　　“这我明白。对了，你有什么良策。”
　　“目前来看，我们只能固守阵地，等待主力军到来。”
　　“我看未必是上策。”
　　“那你的意思是？”
　　“趁秦军未在淮南立稳脚跟之际，我们发动夜袭。”
　　“这样会不会太冒险？我们手里只有五千人，他们少说也是有两万人。如果我们这五千人也被消灭的话，那么战事就会变得更被动。”
　　“我想对面的秦军主帅也是跟你一样的想法。据探马来报，这次指挥对面的将领是梁成。”
　　“我听过这个人还是可靠。”
　　“是啊。他是秦军中资历深的将军。他曾经跟随秦相王猛大败燕军。”
　　“不过，这样的人也有缺点就是容易墨守成规。我们偷袭，出其不意还是有胜算的。只是我们现在对秦军掌握的情报少，还是需要更多的情报。”
　　于是刘牢之组建几组斥候侦查梁成的排兵布阵，刘裕等人也在其中。不过，这次跟以往不一样的是刘裕并没有与刘毅、何无忌一同行动。他们三人各带自己的队伍去侦查秦军的驻地。可能是长期与他们两人合作的关系，突然独自行动，刘裕还有一些不习惯。这时候，他看到檀韶有一些惶惶不安。
　　“檀韶，你怎么呢？”刘裕说道。
　　“大人，我没什么。”檀韶说道。
　　“你都跟随我多少年了。我还看不出你有心事。”
　　“还是瞒不住大人。实不相瞒，我堂叔正好这次跟随胡彬大人。现在可能困在八公山，或者他已经……”
　　“别胡思乱想。你也知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这些当兵的，拿了皇粮就得随时马革裹尸，我们能做的只有打败敌人而已。”
　　“大人说得是。不过，我最担心的还是我那二弟。”
　　刘裕看了一下檀祗在一边发愣，似乎有心事。
　　“你也别想。这是每个当兵的都要面对的。”刘裕说道。
　　这时候，刘道规笑眯眯地走过来。
　　“道规，你笑什么笑？看着都恶心。”刘裕说道。
　　“当然是因为想到快可以像哥一样立军功。”刘道规说道。
　　“你先别这样。不然一会儿会吃亏。”
　　“知道啦！”
　　刘道规说着就扬长而走。他还和檀祗发生了一些争执。
　　“大人，令弟还真厉害。面对战场还这样若无其事。”檀韶说道。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像他这样心态的新兵最容易在战场上吃亏。”刘裕说道。
　　不久，军营下达了命令。刘裕等人深入敌境调查了三天，掌握了秦军的大体兵力布置。可是刘裕知道，他们仍然没有找到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情报，那就是秦军中军帐的位置。虽然刘牢之的命令上没有直说，但是以刘裕的经验能够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想要在短时间内以少胜多，那么一定要突袭，并摧毁敌军的中军帐。可是梁成在防御上经验老道，完全让刘裕等人察觉不到中军帐的位置。这让刘裕有一些焦头烂额。
　　“这个秦狗好像也不是等闲之辈。我们查了这么多天，还是找不到中军帐。”刘裕说道。
　　“是啊。我们找了几个看似中军帐的，结果都不是。”檀韶说道。
　　“那哥，我们现在怎么办？”刘道规说道。
　　“还能怎么样？我们继续得找。现在我们手里口粮就只够撑半天。如果再找不到的话，那么我们只能回营复命了。”刘裕说道。
　　这时候，刘裕隐隐约约地从远处听到了声音。
　　“哥，你怎么呢？”刘道规说道。
　　“等一下，有动静。”刘裕说道。
　　不久，檀祗有一些激动地跑过来。
　　“大人，前面有秦狗靠近我们。”檀祗说道。
　　“他们有多少人？”刘裕说道。
　　“我看了一下有八个人。对了，他们还抓了一个女孩。”
　　“先隐蔽。”
　　在刘裕的带领下，大家隐蔽到草丛里。不久，秦兵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他们看到一名军官还扛着一名少女。秦兵们在交谈中讨论着如何玷污少女，而少女却苦苦挣扎着。刘道规看不下去，想冲出去，可是他被刘裕拦住。刘裕做了一些手势，暗示队伍的行动。大家都按照他的指示，准备好武器。
　　刘裕小声地说道：“檀韶，瞄准那个当官的腿部，留他一条命。”
　　檀韶按照指令，瞄准了军官的大腿，等待刘裕的命令。
　　这时候，秦兵们开始玷污少女。他们撕开少女的衣服，开始猥亵少女。刘道规看了后心里很气愤，恨不得马上就冲过去跟他们拼命。可是刘裕却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刘道规只好忍受着心中的怒火，听着少女的哀求声，看着秦兵们的兽行。刘裕看到了那几名秦兵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少女身上后，感觉到了时机到。
　　“檀韶放箭！”
　　听了刘裕的话后，檀韶立马扣下弩弓的扳机。一声“咻”的箭声响起，片刻后箭支射中秦军军官的大腿。一声痛苦的叫声下，秦军军官倒在地上，鲜血不断地从伤口流出。当秦兵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晋兵们又射了几箭。这几箭射中了要害部位，当场击毙、击伤了几名秦兵。
　　“跟我冲啊！”
　　一声呐喊下，刘裕带着手下从草丛里冲出来。
　　秦兵们顿时陷入混乱。没等他们摆好架势，晋兵们就冲过来。面对愤怒的晋兵们，秦兵们招架不住，又有好几个人被击毙。一名秦兵看到形势不对后立马逃跑。
　　“给我站住！”
　　刘道规冲上去。
　　那名秦兵丢下兵器，不顾一切地逃跑。刘道规追赶上去，等到靠近秦兵后跳跃起来，然后向他扑过去。当秦兵刚回头时，刘道规就将他按住。秦兵不断地挣扎着，刘道规瘦小的身体似乎按不住他。正好檀祗和其他人赶过来。
　　“胖子，快压住他！”刘道规大喊道。
　　檀祗没有想那么多，立刻扑过去，帮助刘道规压制秦兵。也许是体重的原因，秦兵被檀祗压制后很难挣扎。其他人也赶过来，彻底制服了秦兵。他们把秦兵押到刘裕面前。
　　“各位好汉饶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也是为了生计才当兵的。”秦兵哀求道。
　　“那你还干此等勾当？！你爹不被你气死了！”檀祗说道。
　　尽管秦兵哀求，但是刘裕似乎对他没有兴趣。他只看着手里的令牌。
　　“哥，这是……”刘道规说道。
　　“我四年前在彭城见过。这是秦军主帅亲兵的令牌。”刘裕说道。
　　老兵们知道这个令牌的意义。可是刘道规和檀祗两个新兵还不知道为什么兄长和老兵们会如此高兴。这时候，被玷污的姑娘瑟瑟发抖。
　　“道规、檀祗快去安慰她。”刘裕说道。
　　两人按照刘裕的话安抚少女。
　　“求你们救救我。”秦军军官哀求道。
　　刘裕看到箭支死死地刺在秦军军官的大腿，血液不断地从伤口流出。秦军军官的脸色难看，看起来很痛苦。这时候，檀韶拿出了从秦军军官的身上搜出来的金创药。刘裕认出这种金创药疗效好，只有高级军官才能拥有。
　　“哦，这可是好东西啊。”刘裕得意地说道。
　　“求你……用它……给……我治伤。”军官痛苦地说道。
　　刘裕听了后表现出不屑一顾的态度。他故意在秦军军官面前摇晃了一下金疮药。
　　“我说你们秦人也够无耻的。你们杀我同胞，辱我女子，掠我财富，种种坏事都做了。现在还有脸要求我给你治疗，你们的脸皮还真厚啊。”刘裕说道。
　　听了刘裕的话后，其他老兵也对此视而不见。这时候，刘裕抓住了秦军军官腿上的箭支。
　　“你是要我给你疗伤，是吗？”刘裕冷冷地说道。
　　刘裕用力地把箭簇拔出来。因为拔得太用力，箭伤扩大了许多。秦军军官痛苦地叫出来。带黑的血液从伤口中流出来。
　　“快……给……我……涂药呀……”秦军军官哀求道。
　　刘裕冷笑着说道：“我还以为这秦军个个都像都颜那样好斗的，想不到还有像你这样的懦夫。算了，我跟你做个买卖。我帮你疗伤，但是你要把你们中军帐的位置告诉我。”
　　秦军军官听了后犹豫了一下。
　　“这个买卖，你做还是不做呢？不做也没关系，你就在那等死吧。我想再过一会儿，你的身体可能也受不了了。”
　　秦军军官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意识也慢慢地模糊起来。他心里也明白如果自己把这么重大的军情告诉敌军的话，那么很多战友有可能会因此丧命；但是一步一步逼近的死亡又让他害怕，让他心里变得恐惧起来。经过一段时间的挣扎后，他还是屈服于对死亡的恐惧。最后，他把中军帐的位置透露出来。刘裕等人得到军情后高兴起来。刘道规看了自己兄长这样子后，心里有一些不安。
　　“好了，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你们是不是……该履行诺言。”秦军军官说道。
　　刘裕冷笑了一声后，把金疮药收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开。秦军军官很绝望地看着刘裕的背影。
　　“哥，你怎么……”刘道规说道。
　　“这个秦狗玷污了姑娘的清白，我就让他在痛苦和绝望中死去。这也是让他在临死的时候感觉一下无论怎么哀求都没用的绝望吧，这也是为姑娘报仇。”刘裕说道。
　　刘道规听了后心里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也知道刘裕说得有道理，但是他又感觉这么做似乎有违背道义。
　　“檀祗，你先带姑娘下去。我们要打扫这里了。”刘裕说道。
　　刘裕走向俘虏，拔出了长剑，其他老兵也拿起兵器。俘虏看了后知道自己的命运了，那俘虏看了后不断地求饶。
　　“大人饶命啊。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死了他们就没法活了。”俘虏说道。
　　“真巧，我也是。”刘裕说道。
　　俘虏听了后以为刘裕会对自己动恻隐之心。可是当他稍微放松一下时，刘裕就一刀砍下去。剑刃砍断俘虏的劲动脉，鲜血从脖子中喷出。秦兵痛苦地看着刘裕，但是刘裕却面不改色。
　　“对不起，我只能这么做。你也别怪我，这就是乱世。”刘裕冷冷地说道。
　　刘道规惊讶地看到了这一幕。可是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些老兵也动手杀了其他俘虏。
　　“大人，我们处理好了。”孟英说道。
　　这时候，刘道规看见那俘虏痛苦而绝望的脸。那一瞬间，他心里害怕起来，感觉半夜那俘虏会成为厉鬼找他。
　　“好。我刚看了那个破屋有个枯井，把尸体都扔进去；还有把地上的血迹擦干，别让秦狗看到。”刘裕说道。
　　大家按照刘裕的话行动起来。刘道规完全不敢相信善良的哥哥变得如此冷酷无情。
　　“道规，看一下你脚下的秦狗死了吗？”刘裕说道。
　　刘道规看了一下脚下的秦军军官。在地上，那秦军军官露着白眼，躺在血泊中。不用检查，明眼人一看他已经死了。
　　“哥，你在干什么？”刘道规说道。
　　“对了，这还是你第一次看见我们的工作。我们今天就要回营，现在又多了一个姑娘要护送。这里是敌人的地盘，如果让他们回去，或者让他们发现我们的行迹，那么我们可能就回不了营地。不仅如此，整个晋军作战计划就可能要泡汤了。所幸的是我们现在获得了敌军大营的情报，这也不枉此行，说不定这会成为破秦的关键。”刘裕说道。
　　看到刘裕如此平静地解释眼前的情景后，刘道规感觉他和自己认识的哥哥判若两人。
　　“哥，你为什么能够这么冷静。他们可能真的像你一样要照顾父母和孩子。你就这么要了他们的命。你怎么一点都没有同情他们呢？”刘道规说道。
　　“当然不会同情。他们是我大晋的敌人。”刘裕说道。
　　“哥，你怎么？”
　　“难道在战场上跟你兵戎相见的敌人就没有亲人了吗？”
　　“这……”
　　“别忘了我们拿着兵器，站在这里的意义。无论是保家卫国也好，建功立业也罢，没有取胜一切都是空谈！”
　　“这我明白，但是难道为了取胜可以不顾一切了吗？”
　　“当然，你别忘了我们身后就是京口。如果我们不把强敌打败了，娘、爱亲、招娣她们就要成为亡国奴，那些秦狗的刀上就会沾满了我们大家的鲜血，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取胜。哪怕是多么无耻，多么卑鄙，多么肮脏，我们都要取胜。你给我记住在战场上仁慈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尽管刘道规也知道刘裕说的话是对的，但是心里似乎还接受不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想不通就滚回家，在战场上第一个丢性命的就是像你这样的人。”刘裕严肃地说道。
　　之后，队伍顺利地回到了营地。刘牢之得到了刘裕带回来的情报后大喜过望。他脑海里似乎有了克敌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