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只留下背影的那个女人

　　在医院待了一天，糖糖决定去菜场买点菜，从未单独到菜场买过菜的他，觉得不能总让三一叔叔花钱。于是他跟青梅说了自己的想法，青梅让他待在医院，自己去菜场，她想买些骨头；红缨年纪大了，骨头补钙。但她心里一直惦记着糖糖说的那个三一。
　　下午青梅早早地将糖糖赶回家，她说排骨必须慢慢炖，营养才能入味。在糖糖准备出门时，她喊住糖糖，让他明天带张那个三一的照片来，她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糖糖笑着答应了，其实这也是他今晚回家准备完成的任务。
　　回到家的糖糖左看右看寻找三一的身影，而厨房里只有刘柳在忙碌着，他将菜送过去，问刘柳。“三一叔叔呢？他几点回来？”
　　刘柳将糖糖带回来的蔬菜拿出来，将排骨递给糖糖说：“他今天不回来了，刚才来电话了，说最近有点事；而且你回来了，他必须给你照顾我的机会。”“啊？还可以这样？他是故意的吧？”糖糖自言自语。“哪能这样说他呢，你没回来这段日子，他可辛苦了，每天早出晚归，我感觉比你爸对我还亲。”刘柳护着三一。“怎么可能？我爸要是……”糖糖听刘柳说佘果没三一好，心里不服气，一激动差点露馅。
　　刘柳耳朵挺好，听糖糖说了一半，接着问：“要不是你爸怎么了？”糖糖一愣，脑子一转，搂着刘柳的肩膀说：“哎呀，没什么，我只是想说要不是我爸多少年前出了意外伤了腿；再加上现在跟我妈经营着那么多家店，生意太好，没时间照顾您，而是他健健康康的，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他肯定也跟三一叔叔一样守在您身边的，对吧？”听完糖糖的话，刘柳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她比谁都清楚这个不是亲生儿子的儿子真的跟亲生儿子没区别，村里常有老人来串门，说儿子怎么不忤逆，怎么不孝顺。每次听到这些，刘柳忍不住夸佘果几句：“哎呀，我这个儿子兼女婿比我家几个女儿还要贴心。这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哦。”
　　“你把这个排骨放冰箱里，等三一叔叔回来炖，他做的排骨可好吃了。”刘柳将排骨递给糖糖，自己在水池边洗其他蔬菜。“好的。”糖糖心里可失望了，他原来打算给三一拍照的台词都想好了，这个三一又不回来；今天不回来就算了，还最近都不回来，这是跟我们作对吗？他是不是有特意功能，知道我要给他拍照。糖糖拎着排骨站着发呆。
　　“糖糖，想什么呢？快送走，等会就可以开饭了。”刘柳看着发呆的糖糖催促道。在厨房忙碌起来，自从三一来了以后厨房都要改姓了，每次三一在厨房忙碌这，刘柳提出要帮忙，都被拒绝。刘柳站在厨房里看着三一觉得自己像个等着吃饭的孩子，她常常想要是再有个三一这样的儿子多好啊。
　　“开饭了。”刘柳亮着嗓子喊着。“来啦。”糖糖在院子里答应着，一溜烟跑进厨房，看到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用手捏起来就吃。
　　“都要成家的人了，还像长不大的三岁小孩。”刘柳看到糖糖的馋猫样，递给他筷子笑着说。“奶奶，你这可不对了，我再怎么大，在您眼里还是小孩对吧？”糖糖撒娇着。
　　“对，对，包括你父母，多少岁都是我心里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对了，你明天问问你父母，什么时候才能稍微清闲些，让他们回来住几天，我给他们做些可口的饭菜，在店里整天忙着生意你妈肯定也没时间做好吃的。”刘柳想到佘果和青梅
　　“嗯，好的，明天我一定转达。”糖糖答应着，心里却迷糊了，到底该怎么跟他们说呢。
　　“他们都好久没回来，你就说他们要是再不回来，我就烧好菜给他们送去。”刘柳说到儿子，儿媳心中没来由的涌起一种想念。
　　“别，奶奶，我明天一定让他们抽空回来。”糖糖被刘柳的话吓了一跳，刚吃到嘴里的饭没来得及嚼就咽下肚子，不知是急的还是咽的，脸涨得通红。
　　刘柳看糖糖的样子也吓坏了，连忙给他拍拍后背说：“咋回事，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这一盘全是你的了。”将一盘竹笋炒肉丝推到糖糖面前，“你最爱吃的。”
　　糖糖没敢抬头，喝了一勺汤，趁着喝汤的间隙，用眼角余光偷偷看了一眼刘柳，生怕自己的异样被老人家看穿。看着刘柳漫不经心的样子，糖糖放心了，看来她没发现自己走神的模样。
　　晚饭过后，糖糖抢着收拾碗筷，刘柳不肯，让糖糖去看电视。糖糖也不肯，他让刘柳给他学习锻炼的机会，免得以后结婚了，无法分担老婆的家务。刘柳见糖糖说的那么认真，句句在理，就放开手让他收拾，自己坐在桌边看着。
　　糖糖将碗筷放进洗碗池，将餐桌抹干净，拿了杯子倒了杯水调皮地说：“奶奶大人，请接孙儿给您倒的这杯水。”并摆出可爱的poss，将水杯高举过头顶，双膝呈弓箭式。刘柳正想着此刻三一在哪？有没有吃放了？却看到糖糖递来的水杯，她接过水杯笑着说：“这孩子还这么调皮，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哦。”糖糖说：“在奶奶这里，我永远长不大。”说完转身去洗碗了。
　　一个属于祖孙俩独处的夜晚，已经消失十多年的记忆又涌现在刘柳脑海中。那一年糖糖十岁，青梅去了日本，佘果被他的哥哥们带到国外治病，只留下他们一老一小。那年的夏天，因为突然有事，晚了些时间去学校接糖糖，当她急匆匆赶到学校的时候，学校的学生已经走光了，只有糖糖一个人靠着学校大铁门呆呆地看着马路上来往的人流和车辆。刘柳的身影刚出现在糖糖面前，糖糖迫不及待地冲出学校朝刘柳奔过来。不知从何方传来一阵急促的喇叭声，刘柳慌了，看到一辆小型面包车飞驰而来。她想上前去拉孩子，可是双腿却不听使唤，浑身冒出一身冷汗。眼睛像被白雾蒙住了，眼前模糊一片。“我的糖糖！”她大喊。
　　“呜呜……”这时她听到糖糖的哭声，寻声望去，糖糖站在离自己不远的花坛旁哭，而他身边一个年轻的长发女人跪倒在地上。“怎么回事？刚才我明明看到一辆汽车过来，眼看就要撞到糖糖了，怎么会冒出一个女人？”刘柳急忙走过去，拉过糖糖，左看看右瞧瞧说，“糖糖，别怕，你没哪里疼吧？对不起，我来晚了。”“奶奶，我怕。”糖糖哭着抱住刘柳。“别哭，等会我带你去超市买好吃的。”刘柳安慰着糖糖，才想起刚才倒在地上的女人。而此时，女人不知何时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已经到了百米之外。
　　“她是谁？怎么跟你在一起？”刘柳看着女人的背影问糖糖。“刚才我准备过马路，是这个阿姨一把将我推到这里的，我没事，她却摔倒了。”糖糖说。“她是个瘸子？”刘柳问。“不是的，应该是刚才推我的时候，摔倒的，我看到她的膝盖都流血了。”糖糖想起刚才这位阿姨撸起裤子轻轻吹着膝盖的痛苦表情。他当时被她这一推吓蒙了，本来他看到刘柳就很兴奋，心里全是刘柳，哪料到突然其来的变故。
　　“原来是这样，她是你的救命恩人了，我得去感谢她。”刘柳说着准备去追，可是再看，眼前哪里还有年轻女人的身影。为此，她懊恼了很久，本来打算等青梅、佘果回来，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们，希望他们去找找这个恩人。谁知，他们都是很久很久以后才回来，慢慢的这件事情被她遗忘了。多年后的今天，看到眼前长成帅小伙的糖糖，她的记忆一下子被颠覆了。
　　“糖糖，什么时候有空，去找一个人，那是你的救命恩人啊。”刘柳对着忙碌的糖糖说。“谁？我的救命恩人？”糖糖拧干手里的抹布，擦擦手，走过来，好奇地问刘柳，“我怎么从来没听您说过？”“你还记得十岁那年，有一次我去接你的时间晚了，然后……”刘柳的话说了一半，糖糖赶紧接过话题：“哦，那次啊，我记得一点，就是我被人推了一把，其他的是您告诉我的，不是那个推我一把的人，我应该没有今天。”“对啊，我那时就想等你爸妈回来让她们去找这个人的，可是后来我竟然忘了，该死。有愧啊。”刘柳不停责怪自己。“没事的，现在我们再找也不迟，而且现在我有能力报答恩人了，放心。”糖糖觉得现在网络那么发达，肯定能找打她的。
　　“但是我不记得她长啥样了？您记得吗？”糖糖的脑子里对恩人一点印象也没了。“嗯，我想想，我就记得她长发，很年轻，估计她的年龄你妈妈差不多大，脸型我没太看清；当时只是着急，关心你有没有受伤，只是眼角瞄了一眼，好像是个瓜子脸，看上去清秀斯文。”红缨拼命在脑海中搜索十多年前的那个身影。“就这些吗？还有吗？”糖糖觉得这点线索太有限了，根据刘柳提供的线索到大街上能捞到一把这样的女人。“哦，我后来看到她已经远去的背影了，也就跟你妈妈差不多高。”刘柳补充了一句。“没有了？”糖糖再问。刘柳摇摇头：“没有了。”“好吧，我试试，一定努力找到她。您就放心吧，到时候保证将她带到您面前。”糖糖对红缨保证。其实他心里也没底，要是能有个外貌特征还好找一些，就凭这些，他真的没把握。他决定抽空去一趟派出所，如果那个女人是附近居民，还好找一些；如果她是外地人，这网该撒哪里呢？
　　刘柳看着糖糖的身影，感叹时光的如水，转眼间，十几年的悠悠岁月已如同手中紧抓的沙子，无声无息地流失。然而，沙子流失，可以再抓一把；花儿凋零，可以等到来年春天重绽芳颜；童年流逝，却永远无法回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