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自投罗网

　　雨花一甩辫子推门就要走，身后传来舅公左老万的声音：“去，把郭先生请来。”
　　谁？郭先生，哪个郭先生，是自己的那位恩师郭泰先生吗？雨花愣在那里，转身望着一屋子的人，许久她才缓过神来：“你们是说我的先生郭先生也在村里吗？”
　　舅公左老万用拐杖敲打着地说：“你和郭排长的婚事还是人家郭先生亲自上门来提亲的呐，别人的话你可以不听，可是人家郭先生的话总不能不听吧，他现在是衙门的大官，够给咱们面子了吧，你自己看着办。”
　　舅公的话软中带硬，雨花呆呆地站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他不相信这是真的，不是半个月前还在医院看到了先生吗？怎么一转眼他回来村，他来干嘛，真想舅公说的那样也为这事来的，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得去找他去，让先生给评评这个理。
　　想到这里，雨花连蹦带跳的窜出了家门，后面传来她娘的声音：“哎，雨花你还没吃晚饭呢，这么晚了要去哪儿啊？”
　　“我去找先生……”，雨花的声音消失在夜色中。
　　雨花在黑夜里寻找着出村的路，忽然身后传来三弟雨林的声音：“大姐，等等我，我陪你去，你不认识路的。”
　　雨花这才想起来，自己一时心急，忘记了她家的芋庄村和先生家的郭庄还有好几里地呢，她想起了女军医施岚的话，遇事不能急脾气，要冷静。眼下这黑灯瞎火的，自己一个人冒冒失失的去找先生也不合适呀。可是她是心里装不下东西的人，今晚非得去问个明白，要不然今晚一准没法睡。
　　于是，雨花停下脚步等雨林追上后说：“三弟，谢谢你陪姐一起走一趟吧。”
　　雨林气喘吁吁地递上一个窝头饼说：“你赶了一天的路了，饿着肚子咱娘心疼了，快吃点吧。”经雨林这么一说，雨花还真感到肚子早就瘪瘪的了，赶紧接过饼大口的嚼起来。
　　在雨林的带领下，姐弟俩很快就来到郭庄，找到了郭泰家。
　　郭泰今天正好回乡里公干，顺道回家看看多日不见的父母大人，眼见天已晚就准备留一宿，明天再回县城，刚吃晚饭，正和父亲郭步友、母亲黄郭氏还有两个叔叔一起谈论着弟弟郭平的婚事。
　　郭泰对爹娘和叔叔说：“雨花这孩子是我学生，又在城里呆过几年，见过世面，现在在学医，长得挺水灵，大眼睛细皮嫩肉的，我认为她最合适配三弟的身份，我不是已经去她家提过亲了吗？等以后雨花回来我带她上门给你们几位老人见见面，包你们满意。”
　　母亲黄郭氏心急地问：“那雨家同意了吗？”
　　郭泰笑着说：“看把你们急的，现在问题不在雨家，而是在三弟和雨花身上。”
　　父亲郭步友吊着烟袋吐出一口烟雾不解地问：“这事咋还轮不到他俩说话，咱们这两家要是说好了，他俩还能咋样啊？”
　　郭泰呵呵一笑说：“爹，现在可不兴这么说啊，解放了，儿子我又是政府的人，三弟还是部队上的干部，战斗英雄。光你们同意还不行，要他俩同意才行。”
　　二叔郭步生狐疑地问：“大侄儿，你的意思老三不同意？还是那丫头不同意？”
　　郭泰就把那天在医院和郭平提起雨花的事情以及他的态度向各位长辈一一道来。
　　末了他说：“三弟说的也有道理，他现在还在打仗，随时都会有危险，他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我的意思是两家先把这门亲事定下来，等三弟打完台湾回来再从长计议。”
　　正说着，忽然外面有人敲门，郭泰心想：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找他，现在虽然已经解放了，但是蒋匪特务还是很猖獗，其中一个重要的手段就是暗杀各级政府干部。于是他示意屋里的人都不要啃声，拔出手枪，悄悄上了膛。随行的通信员小于闻讯从里屋出来也老练地拔出手枪，上膛后躲在门的另一边。
　　“谁呀？请问找谁？”郭泰谨慎地问。
　　“哎先生是我呀，我是雨花，我找你有事要问。”门外传来雨花着急地声音。
　　雨花？怎么会是她，她不是在南京学医吗？这么会这么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家门口，实在是太意外了，这满屋子的人都惊讶不已。
　　郭泰在确定了是雨花的声音后打开了房门，门外果然站在雨花和他的弟弟雨林。
　　雨花愣头愣脑地一头扎进来问：“先生，你有没有到我家提过亲呀？”刚说完才发现屋里竟然还是好几位年长的长辈，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冒失，尴尬地站在中央。
　　雨花的突然到访给四位长者一个送上门的绝好机会，这下可得好好看看这姑娘，于是四人满心欢喜地盯着雨花一个劲地看。
　　雨花对郭泰一鞠躬说：“先生，你家有客人我先回去了。”说完拉着弟弟雨林就要走。
　　“哎，雨花，你别着急走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爹我娘，这两位是我二叔和三叔，都是自家人。”郭泰颇有用意地介绍着。
　　雨花对着几位老人再次鞠躬后说：“大伯大娘你们好！”
　　四位老人满意地望着俊美的雨花不停地看，谁也不说话。郭泰一见忙拉着雨花姐弟俩坐下问：“还没吃饭吧，就在这里吃点吧，我们边吃边聊好吗？”
　　母亲黄郭氏满心欢喜地说：“是啊姑娘，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别客套啊。”就去厨房盛饭了。
　　雨花显然听懂了郭泰母亲的话，她羞红着脸不吱声，雨林也听懂了，暗自偷笑，被雨花狠狠地瞪了一眼。
　　郭泰微笑地说：“雨花啊，现在先生就来回答你的问题。你说的没错，是我去你家提亲的。”
　　雨花嚯的一下子站了起来，郭泰忙笑着让她坐下。
　　郭泰继续解释道：“我来说说我的理由好吗？假如我的话你觉得不能说服你，你也可以谈谈你的看法，我们不会强求的，你看这样行吗？”
　　雨花觉得先生的话在理，也就默默地点头，期待着先生往下说。母亲黄郭氏端上饭菜热情地说：“来吧，姑娘将就点吃吧，没啥准备。”
　　雨花依然望着先生，直到先生示意她吃饭才端起饭碗细嚼慢咽起来。显然雨花良好的举止让全家都很满意，不住地点头。
　　郭泰这才转入正题：“雨花，你知道我三弟郭平自从离家参军后一直没有消息，我们都很牵挂他。当得知他还活着时，我都激动的几乎难以自制，你也在场看到了。不瞒你说，我三弟在渡江打下南京城后出了名，成了英雄，来我家提亲的人很多，我爹我娘年纪大了，让我拿主意。我呢始终没有表态，为什么呢？因为我早就提三弟选好了人，这个人就是你。”
　　雨花放下饭碗不解地说：“先生，我还是不明白，你凭啥选中我啊，这郭排长现在是大英雄了，还是军官，他今后一准应该在城里找一个，就像……就像那位女军医一样的文化人，可我有啥呀？”
　　郭泰收起了笑容说：“我把话说白了吧，雨花，你是我的学生，你勤奋好学，在城里呆过，有修养，又有上进心，加上你的性格直率爽快，而我三弟正好是个性格稳重的人，你们俩正好可以互补，而且你们的年龄也相差不多，各方面都挺般配的。一句话，我们全家都对你很满意，所有决定派我去你家提亲的，你们家也都对我三弟很满意，我希望你能够认真考虑一下，不急于回答。”
　　“我……我不知道……”雨花觉得这一切都太突然，她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半晌她才缓过神来说：“可是……可是我现在还不想这事，我还要学习本领呢，明年还要参加队伍，我有好多事要干。再说郭排长不也在打仗吗？他不也没空吗？”
　　郭泰点头说：“雨花你说的对，刚才你没来我就说了，现在是新中国了，提倡自由恋爱，我三弟他来信也不主张家里给他做主，他希望以后自己找对象。可是当我和他提到你时，他没有反对，他希望你们俩今后能够自己交往，相互增加了解。”
　　雨花听后一下子对郭平印象好了很多，回想起来也真像先生说的那样，他还真是一个稳重的人，尽管自己说过不少他的坏话，可他一点都没有生气。如果真像先生说的那样，和他先交上朋友再慢慢了解，也不错。
　　于是雨花率真的个性又出来了：“好吧，先生我听你的，那我就先和郭排长处处吧。”
　　郭泰笑眯眯地说：“告诉你一个新消息，他现在已经是连长啦。”
　　啊？又升官了，咋一下子当了连长呢，太快了吧。雨花在国军军官家里这几年，对军队上的事情也知道不少。
　　郭泰笑着解释道：“他是被上级首长直接点名破格提拔的，正好现在也却干部。”
　　雨花惊讶地说：“哎呀，看来你们家郭排长，哦不，现在是郭连长，官运亨通啊。”
　　雨花的话让满屋子的人都笑了。
　　郭泰趁热打铁说：“雨花，我看这样，趁咱俩都在，明天把你家人都请过来，咱们杀鸡宰羊先把你俩的事情定下来，等三弟再来信我就把地址告诉你，你们直接联系吧。”
　　雨花犹豫了一下：“可是先生我不能结婚的，明年还要参加解放军呢，郭平哥哥说得对，我们都还年轻，先得忙国家的大事对吗？”
　　郭泰欢喜地说：“对对，我就说我的眼光不会错嘛。”
　　雨花又一次羞红了脸，不过这回她露出了甜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