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书记的考验（下）

　　阴森、恐怖，灯光总体偏暗，但局部的照明却又亮得不得了。
　　还有，陈设虽然简单，但又总感觉处处都设着机关，这就是审讯室留给韩东磊的总体印象。若不是有那位神秘人物的提前支招儿，韩东磊敢肯定，自己在这里面挺不过十分钟。
　　马军的态度从头到尾都是异常地严肃。
　　“说，叫什么名字？是哪儿的人？”
　　“韩东磊，上海人。”
　　“来临江县干什么？”
　　“旅游啊。”
　　“那女的和你什么关系？”
　　“那是我女朋友。”
　　“被接走的那两个人叫什么名字？和你什么关系？”
　　韩东磊摇了摇头：“不知道。”
　　马军愣了一下：“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真的不知道！本来就不认识他们，我们是到了兴龙古镇才碰上的！”
　　“然后呢？”
　　“然后，他说他知道一个地方叫兴龙古院，以前在里面住过，他说可以带我们进去开开眼界，就把我们带进去了。”
　　“你们既然以前不认识，他凭什么要带你们去兴龙古院？”
　　“大家都是年轻人，谈得来呗。”
　　“都谈些什么？”
　　“主要就是谈足球、谈游戏，都喜欢这个。”
　　“然后又一起参与了后面的伤人事件？”
　　“这个可跟我没关系！是他自己和那个镇长发生冲突，然后才误伤了人。我们从头到尾都在劝架，一点儿都没参与啊！不信你去问他……”
　　马军“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
　　“韩东磊！你耍我呢？人都被接走了，你让我问谁去！”
　　
　　赵刚看了看陈乐琪的脸。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
　　“我叫陈乐琪，从上海来。”
　　“你和隔壁那男的什么关系？”
　　“他是我男朋友。”
　　“被接走的那两个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们还在一起搞了这么多事情！”
　　“我们……是碰巧遇上的，他们也是来兴龙古镇旅游的。”
　　“没问问他们的名字？”
　　“问了，那男的说他姓陈，女的姓王，名字没说。”
　　“那他们是做什么的？”
　　“这个……没问。”
　　“什么都不清楚，你们还能走到一起？”
　　“年轻人谈得拢呗。”
　　“那你们都谈些什么？”
　　“女孩子在一起就谈衣服、包包、化妆什么的。”
　　“说说在兴龙古院里面发生的事情。”
　　“那是他们带我们去的，本来都住下了，后来有一个镇长说不能在里面住，要赶我们走。那个姓陈的就和他吵了起来，然后双方都动了手……那个镇长好像受了伤，晕过去了，我们就跑了……”
　　
　　走出市委办公区，站在大马路上的时候，陶成业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他不知道现在几点，甚至不清楚这究竟是上半夜还是下半夜。
　　因为这一夜发生的故事太惊险，这一夜实在太漫长。
　　陶成业掏出手机，开始寻找林春华。
　　“春华，你把车开过来接我，我在市委办公区这边……对对……快点儿啊！”
　　孙赫就站在不远处，背对着陶成业。
　　陶成业收起手机，看了看孙赫的背影，笑着走了过去。
　　“孙秘书，你不用在这儿陪我，我那车过来至少也得四十分钟。要不，你先回吧。”
　　孙赫转过了身：“那可不行，你都听见了，顾主任的指示，要把你送上车，我才能走，再等等吧。”
　　“嗨，这又何必呢！”陶成业向左右两边看了看，“要不这样，咱们都忙活半天了，总不能在这儿干等着吧。那边儿有家小餐馆，咱们上那儿坐坐，吃点儿东西，也好打发时间呀！”
　　孙赫看了看那边的餐馆，门店、招牌是这样的熟悉，那不就是上次和张祥云一起吃饭的地方吗？
　　孙赫有些犹豫，陶成业一把挽住了孙赫。
　　“走走走，咱边吃边聊。”
　　
　　虽然餐馆里摆放着十几套同样的桌椅，可孙赫总觉着坐的还是和上次一样的位置，这是不是太巧合了点儿？
　　“孙秘书，冒昧地问一句，准备啥时候结婚呐？”
　　孙赫看了陶成业一眼，夹了一夹菜放进嘴里。
　　“陶总挺关心我的呀。”
　　“其实啊，关心你的人不是我，是另有其人。”
　　“谁？”
　　“顾主任。”
　　孙赫有些吃惊：“顾主任？”
　　“顾主任一直都挺关心你和段风丽的事儿。”陶成业看了看孙赫，“你一定在想，我是怎么知道的吧？这些啊，都是顾主任和我闲聊的时候告诉我的。”
　　孙赫禁不住有些好奇：“顾主任告诉你的？什么时候的事儿？”
　　陶成业夹了一夹菜放进嘴里。
　　“没多久，就中央巡视组进驻长州以后，有一回顾主任和我聊天，就说到你了。”
　　“看来……你和顾主任挺熟的嘛。”
　　“也说不上有多熟。我呢，经常找顾主任请教书画、艺术上的事情，顾主任教了我不少东西，算得上是我的良师益友吧。”
　　孙赫索性把筷子放在了碗上。
　　“那……顾主任她怎么说？”
　　“顾主任说，孙秘书这人吧，工作上倒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挺有干事业的样子；可在个人问题上怎么就那么拖泥带水呢？他也老大不小了，连个人问题都迟迟解决不了。”
　　孙赫苦笑了一下：“这……这怎么能怨我拖泥带水呢？”
　　陶成业也放下了筷子。
　　“顾主任说，孙秘书找到段风丽是挺有眼光的。可后来听说有一个叫什么……沈永捷的，从北京借调回长州，顾主任就说坏了！这沈永捷以前就是孙秘书的情敌，他这一回来，孙秘书可就麻烦了！”
　　孙赫呼出一口气，端起杯子，将饮料一饮而尽。
　　“顾主任真是这么说的？”
　　“这可是领导的原话！我还能编呀？你借我两个胆子，我也不敢啦！”陶成业又给孙赫倒了一杯饮料，“孙秘书，情况要真是这样，那你可得抓紧了，别让那沈永捷又坏了你的好事儿！”
　　孙赫很是忿忿不平：“你以为我不想抓紧吗？我也得有时间才行啊！你看看我，像是有时间的样子吗？”
　　陶成业点点头：“那倒也是，这都几点了，咱俩都没回家，还都耗在这儿呢。”
　　“我平时工作就忙，这巡视组一来我就更忙了！市里面大会小会不断，这个材料、那个材料都要我经手，我都忘了我有多久没和段风丽见面了！”
　　“这情况是够具体的……这样啊，孙秘书，论年龄，我长你几岁，感情上的事儿我经历得比你多，叫你一声老弟，不为过吧？”
　　孙赫郁闷地把头转到一边，并没有反对的意思。
　　陶成业继续说道：“老弟啊，以哥的经验，碰上这个情况，一定得快刀斩乱麻，尽快把生米煮成熟饭才行！”
　　孙赫愣了一下，笑了起来：“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在乎那个呀！”
　　“嗨，老弟，我说的不是那回事儿！我呀，是说你得尽快去领证，把她娶回家！这样就不会出什么岔子了！”
　　孙赫想了想：“好像也是个办法……可是，光领证有什么用，我总得准备好车子、房子才行吧。”
　　“这简单，马上去买啊！”
　　孙赫苦笑了起来：“哪有这么简单！档次太低的不能买，档次太高的又买不起，总得遇上合适的才能下手吧。”
　　陶成业点了点头：“那倒也是……诶，我就是建房子的呀，你觉得我那江海湾怎么样？”
　　孙赫叹了一口气：“你那江海湾倒是真的好，可谁让你一年前就卖光了呢。”
　　“卖光了也还有啊！我那小区里面倒卖二手房的多着呢。你如果想要，我让物业给你盯着，有那户型、价格合适的就给你留着！怎么样？”
　　“也行，那可要麻烦你了。”
　　“举手之劳，有什么麻烦的……”
　　手机铃响，陶成业接听了电话。
　　“喂？你到了？你把车开到旁边兴业餐馆的门口，我马上出来。”陶成业挂上了电话。
　　“老弟，房子的事儿就包在哥身上！还有啊，徐书记安排的那东山殡仪馆的任务，我等你的电话，随叫随到啊。”
　　陶成业笑着挥挥手，走出了餐馆。
　　
　　段风丽发现，谭远牧虽然没有如玩笑一般，被吓得跳起来，但脸上的神色却显得比上一次会议时更加凝重。看来，昨天和沈永捷一起前往拜访赵生平，这个收获还是相当大的。
　　沈永捷虽说在感情上有负于自己，但在工作上的帮助和指引却是立竿见影、显而易见的，这一点段风丽不得不承认，其实，这也是当初自己爱上沈永捷的最大原因。
　　如此说来，这沈永捷回来得还真是时候。
　　一想到这儿，段风丽忽然发觉自己好像在微笑，但一偏头，看见谭远牧那严肃的神情，便立马调整了思绪。
　　谭远牧缓缓地说道：“昨天，杨宇和李晶见到了管理局的局长候元庆，他也能够证实，百盛宾馆装饰工程最初的中标人就是金川实业集团。就在宣布中标结果前几分钟，马副秘书长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由此终止了中标结果的宣布。”
　　沈永捷说道：“这其中存在三个关键性的问题，第一，究竟是哪个神秘的领导推翻了原本合法、合规的招标结果；第二，又是哪个神秘的领导，在竞争性谈判还未开展的情况下，就确定了宾馆的灯具供应商；第三，百盛海鲜城和市局局长赵长海究竟有没有关系？”
　　段风丽看了看谭远牧和曹云坤：“两位主任，这三个问题，可是个个都指向市里面的高层领导啊。”
　　曹云坤笑了笑：“永捷、风丽，你们这次的收获的确不小，可接下来要面临的困难也不小啊！”
　　沈永捷点了点头：“这个我们考虑过，通常一般性的领导是没有足够的权限来作出这样的决策指令的，可如果涉嫌参与的领导在市委常委的范围以内，我们的确不太好展开后面的工作。”
　　段风丽说道：“但我认为，涉嫌参与的领导究竟是不是在市委常委的范围以内，这要经过调查、核实以后，才能逐步清晰、明确，我们总不能因为此案涉嫌有高官参与，就不开展工作了吧？”
　　谭远牧说道：“那当然不会！我只是提醒你们，要注意工作的方式、方法，千万不能急躁、冒进，把自己搞得很被动。”
　　沈永捷点点头：“谭主任说得有道理，我们会注意的。”
　　曹云坤沉吟着说道：“分管机关事务工作的是张副市长，徐书记对他的评价可是稳健有余，激情不足啊。要说是张副市长作出这样的决定，我还真不敢相信。”
　　沈永捷清了清嗓子。
　　“两位主任，这话还是让我来说吧。根据赵生平的叙述，在百盛宾馆新楼的土建工程达到五层楼的时候，我们可是有一位一把手的领导亲临现场视察、指导工作，然后没过几天，这五层楼就全部被砸掉了。”
　　段风丽说道：“别的领导或许没有这个胆量，但我们这位一把手，是绝对有这种魄力的！这也很符合他一贯的为政风格！”
　　谭远牧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们会朝这个方面去设想，我还是那句话，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和我们的工作权限，切不可急躁、冒进！这样吧，我去向马副秘书长了解一下，是哪个领导对她作出了这样的指示和安排。那海鲜城和赵长海的关系，你们想好从哪个点去开展调查、核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