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学

　　公元2007年，6月。
　　天上，太阳高枕无忧地挂着，好像从来都不担心自己哪一天会掉进了地球上的太平洋里，且光芒无孔不入十分泼辣。泼出来的光把空气也给炒辣了吧，难怪连汗水都开始从鼻孔里分泌出来。
　　地上，凡夫俗子们均低头避暑，见不得光，周身格外湿润，好像刚采用汗水冲了凉水澡。本是极想把那凉水澡升温为热水，但客观存在的现象又把它否定了。因为大家的皮肤上，都没有蒸发出来缕缕飘逸的如同古典仙境的水蒸气。
　　那股是股的汗水从不怕被太阳暴晒，越晒反而越多。好像恨不得有一天，它也能海纳百汗汇聚成一条像尼罗河那么长的汗水之河。
　　校园操场内四五处绿荫下方，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皆衣不蔽体。部分容貌相当可观的姑娘们更是搔首弄姿，袒胸露乳，恨不得脱掉衣服乘裸凉，也可趁此机会惹人注目。倘使有机会把艳照放在网上一炒，油盐酱醋都不用放，轻而易举就能驰名于亚太地区。遂日后定能身价倍增，升值比猪肉涨价还快，为远销太平洋彼岸奠定基础。
　　三两个男生早已埋伏在各自的隐秘根据地，极目眺望少女短衣内外，一时浑身像火烤。触景生情，大叹糟糕，可惜初中已经毕业了。时不我待，这等风骚，高中能否伸手得到。
　　这一天，下午，大概四五点时分。
　　王从文在初中学校，和九年级二班的毕业学生与老师包括学校领导，被迫拍下一张师徒合影照。学校方面给的说法是，拍照当是纪念，价值大得无与伦比。王从文当场也明白，这完全是坑爹，只是师命难违，遂只能乖乖被拍。
　　离开学校，王从文一个人，走在一条落日沉沉下方千疮百孔的柏油路上。王从文往家里走，家在马路尽头的山沟里面。
　　马路前后左右的环境，空荡得仿佛如不见人间烟火的修仙之地，基本上全是庄稼地。排除树上的知了一阵又一阵满足的乱叫以外，再无其他生命表现出像知了这样热情的热情。
　　夕阳的余晖，泼在山村里，映衬得这个穷地方显得更加的穷困。像玄幻小说里上古时代一样，天地初开，一片炽热仿佛快要把这个山村在中国版图上蒸发得无影无踪。
　　在此基础上，根据中国逻辑推理则有，中国又减少一个贫困地区，官员们又可向上级邀功请赏。由此又可证明，那太阳也是功不可没的临时工，真是“光荣日”。
　　回到家的二十多天，王从文丰收到一封高中录取通知书。还算初中三年不是白搭，王从文的书没有读到牛屁股上。
　　录取王从文的高中，乃县城排名第一的学校，四川省示范高中——仪陇中学。仪陇中学在当地赫赫有名，蜚声县内，没有外。只因为县城山势太高，蜚声从大山里一次又一次往外传播，却也一次又一次无功而返。蜚声只能变成了回声。
　　这证明了，地缘政治决定一切。
　　好比东南亚诸小国，整日担心中国会不会把它们划进中国的版图。遗憾的是，它们高估了自己的被利用价值。缺憾的是，它们那里的确没有石油。
　　摸良心说，对于这封录取通知书，王从文在初中学校曾对它有一个比较大胆包天比较大逆不道的评价，“区区中学，不过尔尔；随便老子挥洒笔墨，都能囊括在怀。”
　　暑假在家，王从文已经开始幻想自己的高中生活，构思未来的爱情蓝图。
　　王从文想要等待，等待一个人的出现，在高中学校与自己会面。如若要交待得直白坦诚一点，王从文是想等来一个女孩子，现身在自己面前。
　　初中，王从文跟语文的关系发展得比较暧昧，文言文基础也打得扎实无比。犹记王从文年方十岁，遂好古文，堪比《师说》里韩愈的邻居李氏子蟠。
　　可惜，只要一拿女生说事，王从文就不敢嚣张了，常常避开女孩们。仿佛这世上女子，都是王从文大敌，王从文断不敢大胆的跟女生走得太近，怕被杀害。
　　初中，王从文没有和其他大多数学生那等风流的日子。像人家，那才是铁证如山的风风光光的光辉岁月。从天亮到擦黑，从擦黑到放学，字条，情书，在教室里飞过来飞过去，异性之间相互交换信息的传播速度，比香港的互联网还快。
　　初中以前，王从文年龄尚浅，对于男欢女爱，略有耳闻足矣，故更加保守。
　　如要拿枪要挟王从文跟女生套近乎，王从文的脸上，会马上开始发烫，接下来第二程序，就是一大块的红烧肉出锅。该脸仿佛是被烧过的生铁，红得发了高烧，温度巨高，旁人摸都不敢摸，担心烫出水泡来。
　　假使要挟之人看得再近一寸，该人定然要把手伸过去。不是拿手去抓吃那红烧肉——岂能这等儿戏，而是为了准备响应我佛慈悲的佛祖释迦牟尼的口号，慈悲为怀接住将要从王从文脸上滑落下来的血滴。
　　那是，红色红得太浓，近看好像凝结成了小血滴。可惜，它与脸之间的动摩擦因素太小，产生的摩擦力，不比地球吸引力大，仿佛就要趁机滑落下来。
　　此言不假，那时王从文就觉得，自己和女学生乃是无言交通，交流和沟通。即便班里的女生有要事找其搭讪，王从文也要忖度半天，方能开那一言金口。
　　好比一个处男面对一个妓女一样放不开，经验相差悬殊，万万不能胡言，免得被识破了处子之身，自尊心大跌。
　　如今，初中毕业已有一月有余。
　　王从文在家，独自一人走在荒野的路上，总会常常觉得自己内心冲刺了一股孤独和寂寞，袭来一股忧伤，重创王从文对女生的铁石心肠，害王从文无比忧愁。要是有个美丽女孩子天天陪在左右，相互说情话，相互做小动作，那该多么逍遥法外。
　　一个人隐居在家，实在不耐安静，无比无聊得无奈。
　　王从文天天在家发慌，头脑里构思和一个美丽女孩子认识的情节甚多，譬如舍己为人——在车来车往的大街上，遇见快被汽车撞到的某靓丽女孩子，王从文冒死拯救，自己却不幸挂伤了。但命大，未死，遂奢望该女孩子以身相许长相厮守用以报答救命之恩。
　　中考后的同学，要么一批人，去外地打工挣钱。男女分工明确，一目了然，各自讨媳妇儿和嫁男人了；要么一批人，乘坐长途车到爹妈老子打工的大城市那里，洋洋得意地呼吸大城市浑浊刺鼻的空气了。
　　王从文在家，既无访客，也不客访，冷清不已，几近生霉生芽生根状态。
　　公元2007年，8月31日，整日没事。
　　今天的明天——9月1号，县城的中学正式开学，只怕全中国所有的学校也大都是，今日的明日开学开得比较正式。
　　次日，大清早上，雾气还未滚开。
　　柴棚的公鸡刚叫唤了三声，是在寻找母鸡交配。此鸡和人一样，早晨刚起床，鸡类性欲比人类还要旺盛，叫春的嗓门比王从文家关柴的柴门还要宽阔一尺。
　　此鸡吵醒王从文，王从文借鸡的铃声，神采飞扬的起床，神采飞扬的走上了去车站的路上，神采飞扬的坐上了去县城的颠簸不止的顾客超重的班车。
　　该趟班车的粉丝之多，一路上的各类人类纷纷搭了此车，除了车顶上和车底下没人之外，车内其他地方就是连苍蝇飞进来，都要被人类给打着扫出异己的幌子挤出苍蝇屎来。
　　本来，王从文的家，就和县城隔得远。毕竟，王从文是来源于农村。
　　在凹凸错落有致的随处可见鸡鸭粪便的公路上，由于车轮胎陷到了泥巴里面。于是，司机免费雇佣该车的乘客，都来贡献劳动力推车。幸甚王从文年龄和身高都不够，否则也难逃推车的厄运。由是这样，就顺应天命的耽搁王从文不少时间。
　　汽车缓缓驶入县城陈旧破烂的车站，落后的败坏的基础设施恐怕几十年都没更新了吧，再不努力更新，中国下一个古城估计又该被诞生了吧。
　　汽车站对面，是朱德纪念园。
　　王从文发现一个大家都能有目共睹的现象，堂堂朱德，元帅之首，一代天骄，县城的纪念园却修建得这样简陋，这样破烂，这样节约资源，不愧是当之无愧的寒舍。
　　虽说该县马鞍镇建有国家4A级朱德旧居琳琅山风景区，县城里理应不再浪费资源重建，本来城里土地也少，腾出来开个网吧发展经济岂不更好。可既然当初都计划建造了，为什么就不可以建造得像样子一点，至少要像那么回事。
　　如果政府不在栅栏大门面前立块石碑写上“朱德纪念园”几个大字，王从文恐怕到高中毕业也不知道汽车站对面那个清静的方圆不足百米的小院落是给朱老总盖的。
　　王从文了解自己感情特别丰富，不发则已，呆头呆脑，一双呆滞的毫无慧根的目光好像死不瞑目。有时像木头，更多的时候则像木鱼；一发则不可收拾，忧国忧民，先天下之忧而忧，忧思难忘，好像传染了张国荣的忧郁症。
　　王从文决定不再挖苦和攻击政府，因为这永远都是徒劳无功的，只能独自干过嘴瘾。于是反反复复在心中默念“关我屁事”四个字，结果效果特别理想。王从文往学校方向一路走去，果然把朱德是何许人也都忘记得只知道是地球人了。
　　王从文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整理好疲惫的身心，精神倍增来到仪陇中学门口。
　　大门外，学生和家长多得数不完，堪比春节期间的火车站。
　　来来往往的人群林林种种，形态各异，身材不等，女生的相貌美丑差别最是巨大。
　　风姿卓著的女生，能够吸收各类男性掉口水的目光；东施效颦一样的丑陋女生，能在无形之中把男性的目光全部弹开，不给众人欣赏谬赞的机会。
　　学生和学生爹妈，堵在校门口像是整个县城的人都逃到学校来避难一样，身边携带的席子铺盖箱子，乃是避难的最明显的证据。
　　然而，学校的领导们却不觉得学生多了，恨不得北京南京连东京的学生都跑来这个大穷的小城来读书。天下东南西北四京之中，只差没有西京。
　　西安的旧名，不知有没有哪个朝代哪个时期叫过西京。
　　太阳跟往常一样，自觉的巡游到人类头顶上方，老高高的悬在天上。
　　王从文是第二次来访这所所谓的重点高中。头一回，王从文都已经把名报了。那是学校颁布的通缉令，在一个月前。
　　学校门口面前，跪一块大石碑。石碑甚为典雅，散发出来了强烈的古代历史气息，表明这学校尤喜古物，上面写几个金色大字，“四川省仪陇中学校”。
　　教学一楼的墙壁上，还粑了几个巨大朱色楷体字——四川省重点中学。这几字大得，瞎子都能感应到它们的存在，旨在提醒学生，本中学位高权重，乃省重是也。
　　其校门口，足有十多米之宽广，二边皆是用大理石堆砌而成，气势恢宏，俨然如古城城门，像是刘备当年广招贤才一样，校门那张口张得老大，恨不能把中国的学生都吃进来。
　　走进学校，其内侧有一个足球运动场，周边被高高的栅栏围得高高的，俨然像个囚牢。王从文的脚步，往前走了约摸一分来钟。
　　前面，桂花树数不胜数。树上开了一些像耗子屎一样小的金黄色花朵。王从文举起脚步，一经走过，香气四窜，沁人心脾，陶醉入骨。
　　再走十步之余，王从文的古诗古词情怀，陡然被惊醒了，只见林子头部，神气的站立一块石碑，上面写道，“春风桃李意，芳草桑梓情。”
　　王从文内心赞叹有加，忙马屁不迭的赞美，曰：“好诗，好诗，好得连我王从文一点都没看明白什么意思。”心中把写诗的人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林子便是该校的楠木林。楠木林里，地面铺了青色石板，古色古香，古气刺鼻。楠木林周围，长着许多苗条婀娜的柳树，日日夜夜的陪伴楠木。
　　王从文贼视四周数遍后，觉得这些楠木和柳树地理位置生死相依，真乃天作之合，般配得可以自由交配。
　　那高傲的楠木，极像战国年代七国争霸时的各路英雄，引得无数贤人为之献身；风情万种的柳树，则甚像当年的西施美貌绝伦，引得越王勾践为之意淫上床。
　　这勾践实在够贱，幸甚西施已有丈夫范蠡陪伴。
　　柳树配楠木，好比美人配英雄，缺一不可的环节，唯有交配了。
　　总算，王从文走出那片楠木林。
　　桂花的香气，一如既往的扑鼻，仿佛附在了王从文身上，拿手拍都拍不走。
　　教学九楼豁然现身了，准备开门接见王从文这个中考成绩不简单的学生。
　　王从文依礼进门，去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