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拯救同父异母迷途小兄弟

　　我和林新蕊买好了东西，然后雇了一辆货三轮摩托车，把买的东西和我的自行车装进了车箱。由于我从未骑过助力自行车，发燃火骑上后感觉车左右摇晃很不好把握。林新蕊说：“这车没骑过还真是不好把握，还是让我来骑吧。”于是，林新蕊骑着助力自行车载着我行使在前面，货三轮摩托车载着我们的东西跟在我们后面。出了县城，一转弯就上了一条紧临清江河的公路。这条公路名叫顺江大道，它横穿我们镇直通清江桥。行驶在两旁柳树摇曳的公路上，看着清波荡漾的河面，凉爽的河风吹拂着脸庞，使人心里感到格外舒坦。
　　“江晓林，你快看，前面有人打架！”突然，林新蕊扯了扯我的衣角紧张地对我说道，同时放慢了车速。
　　我一扭身子朝前面望去，只见前面距我们约五十米的公路右边的柳树下，一个穿着黑色短袖圆领衫矮胖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幅墨镜，嘴上叼着香烟，双手抱胸背靠着柳树，好像叼着香烟的嘴还在骂着人；一个穿蓝色衬衫的青年左手揪着一个穿白衬衣的瘦小青年的衣领，右手先是狠劲在白衬衣瘦小青年的脸面上左右不停地抽打着耳光，然后几拳将白衬衣瘦小青年打倒在地。那叼着香烟的中年男人还用脚猛地往白衬衣瘦小青年后背上一阵乱踢，只听见白衬衣瘦小青年发出“哇哇”的惨叫声。
　　车离三人越来越近，我看见，倒在地上的白衬衣瘦小青年竟是我大伯的儿子小宝。我急忙对林新蕊说：“赶快停车，那倒在地上的小青年是小宝！”林新蕊一个急刹车，偏过头来问我：“是我爸那个儿子？”我边翻身下车边答道：“就是。”我给货三轮车师傅一招手叫他把车停在路边等我们一下。这时，林新蕊已架好车冲到了小宝面前用身子挡住小宝大声吼道：“不准打人！”我快步走到了林新蕊身边蹲下身去扶小宝。
　　“哟，只听说过英雄救美，这美女救人我这还是头一回看见。”中年男人把嘴上的烟使劲地往地上一吐，鼓着眼睛说道，“你说不准打人就不打啦？我当大哥的教训教训自家的小兄弟，管你啥事啦？”
　　“他是你兄弟？”我扶起小宝问着中年男人。一听他这流腔烂调，一看他这幅蛮横的模样，我便知他是个混混中的头目。
　　“是又咋样不是又咋样？”中年男人一把将小宝拉在了身边，凶狠地指着我的鼻子说，“识相点，就少管闲事滚得远远的，不然老子让你爬着回去。”
　　“你为啥打他？”林新蕊走过来又一把将小宝拉在了她身边，并大声地责问着中年男人。
　　“哟，好有脾气的美女！”中年男人眯缝着眼睛说道，“他用了老子的钱却不听老子的话，答应了给老子做事还敢反悔，你说，该不该教训他？”
　　“他用了你多少钱？”林新蕊把小宝护在身后问道。
　　“你叫他自己说。”中年男人指着小宝说道。
　　“说，你用了他多少钱？”林新蕊问着小宝。
　　“总共加起来……加起来有……八百多块的样子……”小宝声音颤抖地说道。
　　林新蕊立即从挎包里摸出一叠百元一张的钱，在中年男人眼前晃了晃：“这是一千元钱，还你八百，剩下的就当是利息！”她把钱塞到中年男人手上。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便拉起小宝走到助力自行车旁对我说道，“你去坐三轮师傅的车。”说完载着小宝快速向前驶去。
　　我急忙翻身爬上三轮摩托车，坐在车箱里的电脑椅上催着师傅赶快发火开车。
　　车行驶到我们镇的集镇口，我看见林新蕊把车停在路边，正在用手巾为小宝轻轻擦拭着鼻孔下面和嘴角边的血。我叫师傅把车停住，然后从车上跳了下来。
　　“小宝叫我在这停车，说等你过来了见你一面就要走。我不知道他伤得严不严重，叫他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他硬是不去。”见我来到身边，林新蕊望着我说道。
　　“小宝，伤得严重不？”我用手轻轻地扫了扫小宝头上的灰尘，关切地问道。
　　“不重。”小宝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那就好，我们就回去吧，先吃饭，然后我们兄弟俩好好谈谈。其实，我早就想和你谈一谈，只是过去没时间，再加上难得见到你。今天碰巧见到了你，小宝，我们回家去，好吗？”我抚摸着小宝的头说道。
　　“晓林哥哥，谢谢你和这位大姐姐帮了我！”小宝抬起头来，先是用感激的眼神望着我说，但很快又低下了头，用冷漠的口气说道，“家我是不会回去的，我不想回家，我回那个家根本就没啥意思。如果你有啥事现在就说吧。”
　　“小宝，不回你那个家，到我家去总可以吧？”我盯着他问道。
　　“这……”小宝犹豫了片刻，一点头说道，“那好吧，就去你家。”
　　“那就上车吧！”我高兴地一拍小宝的肩膀说道。
　　“等等。”林新蕊摆了摆手说道，“你看小宝这衣服，扯了这么大个口子，等我带他去买套衣服换上再走。说完拉着小宝的手便朝集镇服装店走去。
　　不一会，林新蕊和小宝从集镇走了出来。来到我面前，林新蕊指着小宝问着我：“怎么样？”
　　我仔细一看，小宝人本来就长得眉清目秀很帅气，现在这上身穿着淡黄色的T恤衫，下身穿着蓝色的牛仔裤，脚上蹬着白色的运动鞋，更显得阳光帅气。我摇着头赞叹道：“林新蕊，你真的有很高的欣赏水平，这套衣服小宝穿在身上再合适不过了。你看，小宝穿在身上，显得好精神好帅气。”我又逗着小宝，“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我这小兄弟长得帅气。”
　　小宝看了林新蕊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
　　林新蕊载着小宝在前面行驶着，望着小宝的背影，一股怜悯之情升上心头。其实，小宝还是个满脸稚气的少年，从今天的情景可以想象得到，表面上放荡不羁的他，在外面过的是一种很辛酸的日子，他的内心世界一定有许许多多难言的痛楚。此刻，大哥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在我耳边响起：“晓林，以后你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好好的帮帮小宝，把他拉到正道上来。他也算是我的兄弟，我不忍心看到他一步步地走进犯罪的深渊。”这是大哥的心愿，也是我一直挂在心上的事。今天，是一个和小宝好好谈谈的最好时机，我一定要在今天，让小宝对自己未来的路该怎样走下去有新的认识。
　　考虑到小宝的感受，中午我们就没去大婶家吃饭，林新蕊特地买了卤鸭和凉拌猪头肉，还从大婶那里端来了炒菜、汤和饭。
　　“小宝，来，多吃一点。”我往小宝碗里拈了个鸭腿说道。
　　“晓林哥哥，你给我介绍一下这位大姐姐吧，我也好对她有个称呼。”小宝对我说道，又看了一眼身边的林新蕊。
　　“对对，”我一点头说道，“她的名字叫林新蕊，是我大学的同学。”
　　“哦，那，我可以叫你林姐姐吗？”小宝望着林新蕊问道。
　　“可以呀。”林新蕊笑着答道。
　　“林姐姐，听口音你不是四川人吧？你会走吗？”小宝又问着林新蕊。
　　“我……”林新蕊蠕了蠕嘴唇欲言又止。
　　“小宝，你问这个干啥呀？”见林新蕊没有回答小宝的问题，我便不解地问着小宝。
　　“我的意思是，林姐姐今天帮我还了钱，如果林姐姐是外地人，她要是走了，我今后咋还钱给她呀。”小宝解释道。
　　“小宝还想得真是周到。”林新蕊笑了，她对小宝说，“林姐姐不走了，今后你每天都能见到林姐姐。不过，钱我是不用你还的。”
　　“不，这钱一定要还。”我趁机将话题引入我的计划，“不过小宝，你打算咋挣钱还林姐姐呢？”
　　“这个……”小宝结巴道，“我会想法的……我会挣到钱的……我以前也挣到过钱，只是全耍光了……”
　　“欠账还钱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小宝能想到这一点，说明你很懂事。不过，小宝，挣钱的方法有很多，你可一定要动动脑子想想用啥方法去挣钱还你林姐姐呀。”我很清楚，小宝所说的想法挣钱，其实就是采取不正当的手段搞钱，可我又不能直接说穿他；因为，我不能当着林新蕊的面伤他自尊，使他难堪。看见吃得很香的小宝，我放下碗筷，又给他拈了几块猪头肉，然后说道，“小宝，我想给你讲个故事，愿意听吗？”
　　“愿意，你讲吧。”小宝边嚼着饭菜边说道。我于是将我早就编好了的故事讲给了他听。“在一个偏僻的村子的，有一个贫穷家庭，这个家庭里住着兄弟俩，哥哥叫大勇，刚满十八岁，弟弟叫小勇，比大勇小两岁。由于他们的父母双亡，大勇就担起了家庭的重担。可小勇却觉得没有了父母就没有了约束，自己可以像鸟一样满天飞了。在几个小混混的引诱下，他离开了再三挽留他的大勇，成了社会上的小混混。从此，大勇就在家辛辛苦苦地劳动着，他一方面种好家里的责任田，一方面在家里搭了个草棚养着鸡和鸭。小勇呢，就在外面游手好闲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他和那帮小混混撬自行车、偷建筑工地上的材料厂、翻围墙进工厂偷钢铁，靠这些不正当的手段混日子。三年后，大勇靠勤劳和智慧获得了可喜的经济收入，他还给村里养殖户当指导，被乡政府评为了‘勤劳致富’的先进典型，受到了全村人的尊敬。他翻盖了新房，扩大了养殖规模，日子越过越好。而小勇这个时候已经从小偷小摸变成了大盗大抢，他不敢见熟人，无脸回村子，成了公安机关严厉打击的对象。
　　“大勇每天都在牵挂着小勇，他无数次地找到小勇，劝他回家，可小勇始终执迷不悟。大勇最后那次找到他，见劝说不起作用，就硬要把小勇拖回家，和小勇在一起的混混竟对大勇一阵拳打脚踢，把大勇打得鼻青脸肿。小勇就在这混混窝里越陷越深，一年后，他被公安机关抓了起来，被判了十五年徒刑送进了监狱。当大勇去看他时，他才流出了无比悔恨的泪。”说到这里，我叹了口气，“要是早听大勇的劝说，小勇也不至于走到这步田地，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这时候，我看见小宝轻轻地把碗筷放在桌上，他满脸通红，皱着眉头低下了头。我便问着他，“小宝，对这个故事有啥感想？”
　　“晓林哥哥，我明白你讲这个故事的用意。”聪明的小宝理解了我的用心，他望着我说道，“我的情况你很清楚，你想直接开导开导我又怕当着林姐姐的面伤了我的面子。”他把目光转向林新蕊，“林姐姐，其实，我就像那个小勇，是个人见人恨的小混混……”小宝难过了起来，“在人们眼里，我是一个有家不归在外面为非作歹的小坏蛋，其实，我心里……”泪水从他的眼眶涌了出来，“心里有说不出的苦……天下哪有有家不想归的人，我生长在一个毫无亲情毫无欢乐的家中……人家都说我爸宠爱我，其实并不是这样。他希望有一个儿子，只是他心理上的一种满足，是为了他在外面能伸直腰杆说话，我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他从来没去学校开过一次家长会。他是一个极端自私的人，他心目中只有他一个人。我家里很穷，靠卖点粮食和鸡蛋买日常生活用品，可他从不拿一分钱给我妈，他只顾买酒喝；喝醉了酒就发酒疯，找借口往死里打我妈。哥啊，你想想，在这个家里，我咋住得下呀……”小宝泣不成声了。
　　“小宝，别难过……”林新蕊眼边也挂着泪珠，她咬着嘴唇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起身扯下我洗脸用的毛巾帮小宝擦了擦泪水。
　　“说心里话，从我懂事起，我就一直讨厌我爸；后来我妈被他打走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她去了哪里，我便开始恨他了；再后来，我听说了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送人，我更恨他了。”小宝的泪水又流了出来，他眼泪汪汪地望着林新蕊哭道，“林姐姐，你不晓得，我有多苦，只要一回到家，我心里就会十分难受。我爸没一点亲情，我妈不知去向，我其实还有两个姐姐，可她们从来没理睬过我。还有，每当我看见我大娘，就是晓林哥哥的大婶，我心里也会疼痛难受。林姐姐，你是不晓得的，我本应该还有一个小姐姐的，就是因为我爸太狠心，才造成到现在她究竟是死是活没一点音信，我大婶为我小姐姐流了十多年的泪水……”
　　“可怜的小宝……”林新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把将小宝搂进怀里伤心地哭了起来。
　　我的心里也是酸酸的，小小年纪的小宝，却有着满肚子的苦水，现在，他是多么需要亲情的温暖和家人的关爱。我拉了拉林新蕊的手说道：“好了好了，都别难过了，过去的一切就让他彻底过去吧，我们重新开始。”
　　“晓林哥哥，”小宝抬头来，他抹了抹泪水对我说，“在我心里，只佩服两个人，一个是我刘强大哥，他是一个无私的刚强男子汉；另一个就是你，是我们村唯一的大学生，还是重点大学的。我虽然无法学到你们身上的东西，但我一定要像你说的那样，‘重新开始’。我早就想摆脱过去那种生活了，只是无法脱身。今天那个矮胖子绰名叫‘彭歪哥’，是混混中的头，他给你钱用，但你必须听他的指挥去偷东西。今天他叫我去百货商场门口弄辆摩托车给他，我已经好长时间没干这种事了，我决定永远也不再干这种事了。我没有答应他，在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我悄悄地跑了。可是，还是被他追到了。我快十六岁了，我决定，等领了身份证就到外地去打工。”
　　“不，小宝，我，还有你晓林哥哥是不会让你离开我们的！”林新蕊紧紧地拉着小宝的手说道。
　　“林姐姐，你说啥？不让我离开你和我晓林哥哥？这是啥意思？”小宝疑惑不解地盯林新蕊问道。
　　“因为，我是你哥，她是你姐，我们有义务和责任关心你。”我拍了拍小宝的肩膀说道，“你晓得她是哪个吗？她就是你的小姐姐。”
　　“我小姐姐？”小宝惊得睁大了眼睛，他盯着林新蕊问道，“你是我秀秀小姐姐？”
　　“嗯，真的是！”林新蕊肯定地点着头答道。
　　“小姐姐，你……你终于回来了！”小宝很激动地说道，“我大娘不用再流眼泪了！”他问林新蕊，“你见到了我大娘吗？”
　　“见到了。”林新蕊说道。
　　“那，你见到爸了吗？喊他了吗？”小宝又问。
　　“见到了，也喊了。”林新蕊答道。
　　“你为啥要喊他呀，他对你那么狠心！”小宝气呼呼地说道。
　　“不管咋说，他终究是我们的爸爸。”林新蕊平静地说道，“他糊涂，我们总不可能也糊涂吧。”
　　“嗯，小姐姐，你说得对，我现在有第三个佩服的人了。”小宝用佩服的目光盯着林新蕊说道。他又问道，“小姐姐，你和晓林哥哥今天买这么多东西，是打算干啥事情吧？”
　　“我们要在这块土地上，创造一个属了我们世界，当然还有你。”林新蕊笑着说道。
　　“还有我？你是说，让我和你们一起干事情？”
　　“是呀，和我们一起干！”林新蕊一点头说道。
　　“可是，我没啥文化，能干啥呢？”小宝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有我和你小姐姐绐你当老师呀。”我笑着说道，“小宝，将来你一定能干很多很多的事情。”
　　“晓林哥哥，小姐姐，你们这么关心我，我今天第一次感到不孤单，第一次感到心里暖暖的。相信我，我一定会跟着你们好好学，一定好好干！”小宝很激动地说道。
　　“相信，我绝对相信，小宝这么聪明这么懂事，一定会学好，也一定能干好的。”我看了林新蕊一眼，用鼓励的口气说道。
　　“我也绝对相信，未来的小宝一定是个干事情很优秀的小宝。”林新蕊也点着头说道。
　　“嘿嘿”小宝笑了，秀气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我和林新蕊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