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红衣喇嘛

　　重新看到生命之光的董连声，心情已经不能简单的用愉悦来描述，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被雨水清洗过的秋季阳光格外清澄雅致，他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唱过的一些老歌，嘴里不由自主哼了起来。来东关街之前王母和他商量过下一步打算，也顺便让他捎带一点东西带回瓜州别院，董连声本打算把上次截获的三香丸也带过去，但被王蓉悄悄阻止了，她和母亲都明白那种宝物的价值，女生外向，既然开始没说现在还是保密一点好，王蓉并不想让三香丸被关进那间制香室的大柜子里，这种来自于异域的奇香有大用。
　　董连声先去了王家香铺坐了一会儿，让小慧拿着家里的钥匙去王家帮王母取几件衣服，可能年纪变大的原因，王母在瓜州别院觉得有点冷，老年人不太习惯新的服饰，因此这件事情就委托给了董连声。此外交给董连声的任务就是去东关街大明寺的摊位上买一点素点心，要安排中秋节祭月用。
　　佛家讲究七宝五味，无人间烟火气，因此他们的点心都有一种禅意，大明寺在扬州有一个素食斋，里边据说有一千二百种菜品，但王母真正喜欢的却是大明寺的素食点心，尤其是他们做的月饼，很有很得淮扬菜系的真传，入口清淡但能让人食指大动，有一种蔬果最原始的味道，以前大女儿未出嫁之时，他们一家三口也都是在瓜州别院拜月过秋，王蓉对一种叫做佛香罗汉饼的月饼特别喜欢，可是她自己也说不能多吃，会影响到她对于香味的敏感性，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那种罗汉饼就可以视为一种可以吃的香品，这次董连声过来，王母给他了一份很详细的名单，一定要买回去的类型。董先生现在很规矩，毕竟已经成为男人的事实，让他喜不自胜，这种生命的重新被唤醒，是多少钱也买不回来的。别说让他去买罗汉饼，让他买扬州的月亮回去他也愿意。
　　小慧去得快，回来的也很快，她应该是去王家最多的人，除了后宅根本进不去，其他地方可谓轻车熟路，不过现在的小慧，看着董连声总是有点笑意，嘴里的称呼更是改成了姐夫：“姐夫，我蓉蓉姐好吧？你不给我们说说情让我们中秋节放半天假？”
　　董连声有点害羞，但语气上并不完全否认，他可不傻，哪里肯轻易答应小慧：“以前中秋节放假吗？小慧，你可别忽悠我，有事你给你们老板打电话请示呀。”
　　“姐夫，不是看着你好说话吗？”小慧嘻嘻笑着。“我给你说，我从来这里就认识蓉蓉姐了，她对人可好了，我不是吹牛，蓉蓉姐制香的技巧可谓天下无敌，以后你们夫妻联手，做大做强，蓉蓉姐做董事长，你做总经理，我呢？做个副总经理！那些谢馥春和戴春林加起来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小慧在这里指点江山，董连声就看着发笑，其实他心里对于香铺扩大与否丝毫没有想法，只是王蓉制香技巧他已经拜服了，不管是从连采儿嘴里，还是在这个小妹妹眼里，那都是无敌的存在。
　　另外一个服务员叫晓春，她的性格就要寡淡一些，看小慧在那里比比划划，就是直笑并不说话，董连声站起身来，他现在看时间已经中午，就问道：“你们听到关于谢馥春什么消息没有？他们的龙涎香就真找回来了？”
　　显然这个消息有点让小慧失望：“走狗屎运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回来的。对了，姐夫，你不知道，那天在东关古渡那里，那个贼王可是被抓住了，咱们街上好多人都看到了，说是一个小孩，也不知道是不是抓错了。”
　　董连声对这个丝毫不感兴趣，他关心的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小慧，街上还有新鲜事吗？”
　　“没有！哦，就是昨天下午这里出现了五六个红衣喇叭，他们都长得有点凶，一看就不是咱们这边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少数民族，眼睛都深陷进眼眶，这些人也很怪，牵着一只长得又瘦又小的狐狸，在东关街转了好久，还跑到咱们店里来了！我以为他们要买什么东西呢，结果就转了一圈，什么也不说就走了。”
　　“红衣喇嘛？”董连声哑然失笑，这几天心情好，他动不动就笑。“是不是拍电视剧的呀？你们看没看附近有没有摄像头？”
　　喇嘛其实就是藏传佛教里的僧人，他们都穿戴紫红僧裙,长齐脚面；上身一件背心或者坎肩，外披一张有身长两倍半的紫红色的披单，也就是西游记里唐僧穿戴的“袈裟”。因为佛教的修行目的是解脱，为了解脱必须去掉“财色名食睡”，但是出家人终究也需要吃饭，穿衣，睡觉，所以佛教就为僧人制定了严格的制度，青藏高原上乞食是最下贱的吃食，所以僧人都以乞食为生，同样，在西藏，黄色是最高贵的颜色，红色是最下贱的颜色，喇嘛选择了最下贱的红色袈裟，完全符合佛陀的戒律，不过藏传佛教的僧人很少到内地，可能是害怕僧人受到烟花柳巷的诱惑，怎么会有僧人莫名其妙跑到东关街来呢？
　　小慧笑了起来，她的笑声有一种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让刚刚恢复男人性能的董连声感到一种暖洋洋的感觉，不由自主多看了她好几眼，小慧和王蓉完全不一样，如果说王蓉是一朵清艳脱俗的荷花，不食人间烟火，那小慧就有点扬州芍药的媚态，让男人心中一动！她边笑边说：“那我们都成演员了！姐夫，可惜你没在！”她这声姐夫叫得很甜。
　　董连声嘿嘿笑了几声，他收拾起东西准备离开，心里盘算今天连采儿会不会再去瓜州，这个小丫头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忽然出现怎么又忽然消失了呢？
　　晓春忽然小声说道：“昨天下午他们带的那只小狐狸看上去可好玩了。它到了咱们家哪里也不去，就跑向蓉蓉姐放咱们家那些藏品香的地方呢。”
　　董连声“嗯”了一声并未在意，他问小慧：“大明寺素点心铺在哪里？我记得这条街西边好几家点心店，你蓉蓉姐说想吃那里的罗汉饼！”
　　小慧捂着嘴笑：“姐夫，你也不犒劳一下我和晓春吗？”
　　董连声大度的点点头：“你俩派一个人带我去，到时候想吃啥我一起买！”
　　“太好了！姐夫！怪不得蓉蓉姐那么喜欢你呢。晓春，你看店，我和姐夫去去就来。”小慧欢呼雀跃着说道。
　　素点心铺子距离王家香铺并不远，只是快到中秋节的缘故，铺子前排了好长的队伍，铺子上挂着很多招牌样的彩纸，上边都是点心的名字，董连声掏出王母写给他的名录看一下，他运气颇好，这些点心的名字居然都在上边，也就是有货！不由喜笑颜开起来，小慧则指着上边的牌子指点：“姐夫，我想吃枣泥酥，晓春愿意吃绿豆爽，你在这里排队，我们在店里等你。”董连声说道“好！”他下决心好好结交一下这俩女孩，毕竟她们都是王蓉为数不多的朋友。
　　买点心的队伍看似很长，但移动的速度并不慢，董连声只排了一会儿，就发现自己已经排到了中间位置，理科男是喜欢计算时间的，他数了一下自己前边还有三十七个人，快的话大约二十分钟就能办完这件事情，然后可以去乘坐渡船回瓜州。
　　一个打扮很俗气的女生推着电动车走了过来，这条街是步行街，但并不限行自行车和电动车，但是走在街上的车却并不多，董连声正无聊，就多看了那个女子两眼，他忽然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人他认识的！可是想想自己在整个扬州认识的女子寥寥可数，怎么会和这个人有这种感觉呢？女子的衣着很普通，脸上也没怎么化妆，头有点像是女子特有的板寸，很刚毅的样子，她的脸上可没有南方女子的细腻，而是黑乎乎的肤色，还有一些雀斑。也许他看的时间有点长，那个女子察觉到了，很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不由董连声打个冷战，这种眼神他曾经在王家香铺里遇到过，那是贼王董霖浩看他时的样子，怎么会在这个女子身上出现呢？
　　买点心的队伍又往前移动了一下，董连声被人推着往前走，他稍微一愣神的功夫，那个女子已经往前走去，她原来推的车子，现在则是跨了上去，董连声摇摇头，有点笑话自己是不是草木皆兵了，董霖浩逃脱之后应该第一时间离开扬州，怎么可能再在这里出现。
　　忽然之间，胡同里传来一种说不清楚是什么动物叫声的嘶吼，随即远处人群一乱，就见几个红色的影子忽然之间在街道上出现了，董连声第一反应就是那些红衣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