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良缘（5）

　　俩人快快乐乐地出了门，蓝伟拿着旅行包与袁梦并排走着，真是羡煞路人。要是碰见个熟人，真不知怎么介绍，袁梦越想就越惶恐，下意识地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到家了就给我写信哦。”蓝伟把旅行包放在袁梦旁边的空座位上临走又嘱咐。
　　“就几天而已，不用了吧。”袁梦皱皱眉头轻声说，“我等你来哟。”
　　“嗯。”蓝伟应着，依依不舍地下了车站在路边招手。
　　客车开动了，袁梦也朝车外招招手，心里除了回家的喜悦还有满腹的愁怅。几天时间，剧情就有这么大的反转，难道这是在电影故事之中吗？袁梦一直看着车外的山岭路边的树木，退去了一些又迎来了一些，偶尔见到的村寨房屋从车窗望出去显得是那么的矮小简陋，城乡之间真的有差别啊！我一直热爱着的那片土地，山川河流，清泉溪水小鱼小虾和那些如夜空中的星星数不胜数的小花小草怎么就没有城里的那么娇艳呢？生我爱我的这片土地啊，虽然我依然爱你如故，但你已经承载不下我的胸怀了！我还有更多更大的梦想和抱负，甚至有一种要改变农村面貌的冲动！一个人活着并不只是生儿育女传宗接代，让月工资从二十元提高到四十或者五十元就到顶点了这么简单。当教师除了从民办转为公办，还有初级教师与高级教师之区别呢。县城都这么大那省城应该更大，北京呢，全国最大最美的地方，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唉，可以做的和要做的事真的太多太多了！生命里的荣耀才是更有意义的！
　　“袁梦——”父亲推着单车朝下车后提着旅行包往前走的袁梦大声喊。
　　“爸，您怎么在这？”袁梦像个小孩一般欢喜地跑过去。
　　“我到书店买点东西。”
　　“买什么？我去买吧。”
　　“买瓶墨水罗，过年了要写春联呢。”
　　“爸，我给您买了一支大毛笔。”袁梦说着放下旅行包准备掏放在挎包里的毛笔。
　　“回去再看回去再看。”父亲满脸笑容地阻止。
　　“好。爸，我去买墨水，您在这等我。”袁梦说着快速地朝车站对面的书店跑去。她明白，带去的挎包里的钱除了买了一本《现代汉语词典》和一支大毛笔外都还在呢，现在买瓶墨水是区区小事。她知道，父亲的毛笔字写得好，每年过年前都会写春联，给自家写还给村里的有需求的人写，而且每年写春联的时候都是袁梦站旁边观看或者帮忙压纸，特崇拜父亲呢。从小到大，潜移默化，袁梦也因此爱上了写毛笔字。父亲说只有袁梦传载了他的文化书香气，特别骄傲的。
　　“爸，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给您的。”袁梦和父亲一回到家里，她就赶紧从挎包和旅行包里往外掏东西，如数珍宝，脸上洋溢着欢喜边拿边说，“这块布料是给妈妈做衣服的，这个是给侄儿玩的，这是给大嫂的雨伞……”
　　“你买那么多东西，有那么多钱吗？”母亲从楼上下来，听到袁梦说话的声音着急地问。
　　“这些都不是我买的，都是蓝伟买的。他说现在买东西不用这什么布票那票了，随便买，想买就行。”
　　“你让他买的？”父亲原来的慈祥的面庞突然变得有点严肃地问，“我不是给了一百块钱给你吗？”
　　“我没让蓝伟买，是他自己要买的。他说他买东西方便，家里每个人都要有一份礼物。您给我的钱我放在家里，没带去。我就带了我自己攒下来的钱。这个和这个都是我买的。”袁梦急忙解释，说完就咚咚咚地跑楼上到房间把钱拿下来还给父亲。
　　“你要用就你用吧。”父亲的语气柔软了一些。
　　“我也没什么要买的。”袁梦把钱塞进了父亲的衣袋。
　　“看起来他是真心对你的，你要懂得珍惜。”父亲停了停又说，“穷并不可怕，但要有自尊。如果政策不变，我们跟着国家走，很快就会富起来的，今年我们家的收入就比以前翻了两倍。”
　　父亲拿着笔墨进房间去了，袁梦把物品一件一件介绍给母亲，母亲好奇地看看这个问问那个。
　　“妈，这雨伞是自动开的，按这里就开了。收回来可以放进挎包呢。”
　　“哇，我还以为很小的呢。两个人都可以遮住，要多少钱一把？”
　　“十块钱一把。”
　　“哇，十元！可以做一件厚实的衣服了，太贵了。”母亲轻轻地把雨伞放下说，“蓝伟家的房子宽敞吗？有几间房呀？”
　　“宽敞。他家房子可大了，家里有卫生间，上厕所不用出门，他家不烧柴火的是烧煤球的。”袁梦说着看看门外，压低声音，“蓝伟说正月来我们家要跟爸爸谈谈我们结婚的事情。”
　　“那么快？你年龄还没到。”母亲惊讶地盯着袁梦的脸说。
　　“他说结了婚就容易把我调到城里去教书，我以后去读书学习也方便了。他妹妹蓝芳正月就结婚了。”
　　“是吗，看你爸的意见吧。”
　　“嗯嗯。”袁梦说明这个又只提示是正月里，没有说是初三，也是有所考量的。她怕，怕被父母发现了他们的不端，万一“中了奖”就麻烦大了，而且要是初三那天他没准时到就尴尬了。
　　春节如约而至，年二十九和三十除夕都下了大雪，大年初一天空放晴了，所有的人都沉浸在过年的欢乐中，人们的脸上和心里都洋溢着幸福与满足，生活好了日子都是美滋滋的。袁梦穿上了那件粉紫色羊毛绒衣，合身，时尚加优雅，赢得了大家羡慕与赞叹的眼光。她终于明白自己拥有的优越感，以及天生丽质是别人所不能及的。过年不用干活，大家都是吃了玩然后玩了吃，不但小孩子们喜欢大人也是喜乐融融的。今年家里外出拜年任务全部由二哥二嫂负责，几天来，袁梦都跟亮妹在一起，竟然童心未泯跟那些小年轻玩起了雪来，跑呀跳呀叫呀笑呀心里乐开了花。
　　初三这天，蓝伟果然没有出现，袁梦不知心里到底是乐还是愁，平静地面对着一切。初四初五也没有来，躺在床上袁梦心里犯起了嘀咕：明天初六不来的话，到了初七大家都会开始做农活了，到时过年备的菜也基本吃完，你来了就麻烦了，让你自己动手煮去。恍惚中心里又忧虑起来，他不会变心吧？昨天下午跟亮妹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晒太阳聊天时巧遇了人称“八卦婆”的玉姑，她就说起了男人靠不住的，还说了她被骗的事情，玉姑走后亮妹也愤愤地谈起了她的第一个对象，睡了她后来又提出分手害到她现在在对象面前总感觉矮人一等。亮妹比袁梦大差不多两岁，袁梦早就知道她谈过两次恋爱但不知道这些伤心事。“你当时怎么不向他讨回公道？”袁梦心里在颤抖，战战兢兢地问。亮妹却说事情都过去了，闹起来让大家都知道更没面子，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袁梦一晚没睡安稳，天亮了，听到爸爸妈妈在厨房忙碌的声音，也赶紧起了床。看着那件羊毛绒衣突然生发了不想穿的感觉就换上了自己的最爱——绿军装，她哀叹造物主的不公平，为什么只强调女人的贞操，男人的却分辨不出来。唉，要是早知道亮妹她们的一些遭遇，誓死也要悍卫啊！现在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唉！
　　“袁梦，有刚刚炸出来的糍粑吃哟。”
　　袁梦刚下楼，母亲就朝她说，她赶紧补上：“爸，妈，早上好！今天又炸糍粑？”
　　“是呀，今天有时间就多做点好吃的，明天初七你二哥要回工厂上班了。你爸说我们家里也要开始做农活了，趁你和袁康还没去学校，帮忙翻地，到时开春了就轻松点。”
　　“哦。那我去就行了，袁康过几个月就要参加高考让他在家看书吧。”
　　“还有几个月呢，高考也要帮忙干活呀，劳逸结合，不劳动怎么知道辛苦而珍惜读书！”父亲不紧不慢地说。
　　“嗯嗯。”父亲的话，袁梦历来当作圣旨。她洗刷完毕吃了两个芋头糍见哥嫂还没起床就拿起家人换洗的衣服去村头的大水井洗衣服了。这里的水是从岩洞流出来的冬暖夏凉，而且人多热闹，在这里东家长西家短的街头巷尾的大事小事总能略知一二，那些妇女嘻嘻哈哈地嬉笑怒骂，好像声音越大就越有文化越有道理一样，袁梦总是安安静静地做听众，做自己的事情。
　　“袁梦，你家来客人了。”住在袁梦家后巷的邻居大嫂提着一大桶衣服走过来，一见袁梦就大声说。
　　“真的吗？”袁梦抬起头看看表，难道蓝伟来了？这个点，也没有那么早的班车呀，不是他！她半信半疑地说，“男的女的？”袁梦说了也觉得自己可笑，怎么问这个？
　　“男的，穿军装的，开着吉普车来的，拿着好多东西。吉普车在路口那转头，好多小孩子去围观。”
　　开吉普车又穿军装，那会是谁呢？三哥回来的话也不是客人呀，镇政府给“光荣之家”送春联和慰问金年前已经来过了。是谁呢？袁梦在脑海里打着一个个大问号，难道三哥在部队立功了？光荣了？她急急忙忙地加快速度，拧干衣服往桶里一放就提起往家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