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悠悠（13）

　　“这题，你要先根据这些已知预设……”袁康边说边写着，袁梦趴在桌子的另一边观看。
　　“铃铃铃——”门口响起清亮亮的单车铃声，袁康和袁梦同时抬头看向门外，袁梦放下手中的书迎上去。
　　“谁呀？”袁康也跟了出去。
　　“蓝芳！哇，你们拿那么多东西来，太客气了。”袁梦说着伸手帮蓝芳扶稳单车。
　　“不是我买的。”蓝芳笑呵呵地说，“我还以为今天你又不在家呢。”
　　“来，拿着这个。”蓝伟从车头篮取下一兜水果递给袁梦，看到了站在袁梦后面的陌生面孔，立马警惕起来，露出一脸的疑惑。
　　袁梦接过水果兜说：“噢，他，是我弟袁康。”
　　“你还有个弟弟？怎么没听你说过的？”蓝伟仔细瞧瞧袁康，轮廓上确实跟袁梦大哥，二哥很相似才放了心。
　　“你又没问过我。他在读高中，上次你来时他刚好在学校没回家。”袁梦说着把水果兜递给袁康，“你拿屋里，斟茶哦。”
　　“在哪里读？”蓝伟把装着猪肉的袋子递给袁梦问。
　　“附城中学。”
　　“啊，那离县城很近罗。”蓝伟提着一个大包跟着袁梦进屋。
　　“喝茶。”袁康捧过两杯茶，一杯递给蓝芳一杯递给蓝伟，腼腆地站在一边。
　　“你叫他蓝伟哥吧。”袁梦指着袁康面向蓝伟，然后又指着蓝芳说，“叫她蓝芳姐。”
　　“叫我名字也行。”蓝芳说，“不用那么客气。”
　　“嗯。”袁康应了一声走到饭桌前，扔过一句话，“姐，那还讲不讲题呀？”
　　“讲题？”蓝芳疑惑地看着袁梦。
　　“哦，我有些数学题弄不懂，问他呢。”
　　“哇，那么厉害！”蓝芳喝了一口茶，惊讶地说，“我看看。”
　　“你肯定会啦。”袁梦说着跟蓝芳走到桌子前。
　　蓝芳低头看了看书和练习本问：“袁康，你读高几？”
　　“我七月就高中毕业参加高考了。你呢？”
　　“我下个学期就师范毕业分配了。”
　　“哗，你才真正的厉害，顶呱呱！”袁康说着羡慕地看了看蓝芳。
　　“我数学也是渣渣来的。”蓝芳看着袁梦说，“我哥应该也会。”
　　“我不会，我们是工农兵大学，没认真学这些的。”蓝伟走过来对袁梦说，“大嫂呢？”
　　“大嫂今天和我大哥去她娘家了。”袁梦说着看了看手表，“呀，十点了。袁康，你快点去叫妈妈回来。”
　　“哦。”袁康应着，人已经快步走到门口。
　　“就你们姐弟俩在家？”蓝芳问。
　　“嗯，我爸去赶集，我妈去菜地。”袁梦说着进了厨房，“你们坐，我洗菜做饭。”
　　“我帮你洗菜吧。”蓝芳说。
　　“不用，我家厨房没有你家的那么方便。你在这坐，我去拿花生来吃。”袁梦拦着她说，看蓝芳退出厨房，便转身走向楼梯。袁梦拿了一捧花生下来放在饭桌上，又转身去拿他们带来的那些苹果桔子洗了几个放在桌上。
　　蓝伟看着袁梦忙着就说：“那个包里有薄荷糖和小饼干，也拿一点出来吧。我帮你做些什么？”
　　“你去拿，我生火煮饭。”袁梦说着进了厨房。洗锅，生火，淘米，井然有序。
　　蓝伟拿着一块糖剥开糖纸伸向袁梦，袁梦看着他说：“你吃。”蓝伟却递到她嘴边，袁梦微笑着张嘴咬了一口，剩了半截在蓝伟手中，他笑笑送进自家嘴里。
　　“你切那个猪肉，好不好？”袁梦看着蓝伟说。
　　“好呀，我去拿。”蓝伟脱下西服让蓝芳放好，拿过自己买来的猪肉冲洗一下便开始切，“煮菜才是我的强项。”
　　“穿那么少，冷吗？”袁梦看着蓝伟只穿着衬衫和毛衣背心就问，“你怎么那么懂的，是跟谁学的煮菜呀？”
　　“不冷。我自己摸索的呀，煮菜还用向谁学的吗，做多了就自然会了。”蓝伟自豪地说，“我爸经常下乡，我妈多数在饭堂吃，我哥我姐又当知青上山下乡，我只能自己煮了。要做糖醋排骨吗？”
　　袁梦看着他美滋滋的笑脸抿着嘴眨眼睛不说话，蓝伟又问了一次“想吃吗”，袁梦才羞答答说道：“做了就想吃。”
　　“那好呀，我教你做。”蓝伟看着袁梦说，“来，先教你切肉。”
　　袁梦弄好灶堂的火站起来，袁康走进厨房：“姐，妈说劏一只鸡，叫你烧点水。你帮忙我去抓鸡。”
　　“我现在煮着饭走不开，等会儿才烧水。”袁梦站在厨房门口朝已经退出厨房站在饭桌前拿饼干吃的袁康说，“爸和大哥都不在家，谁劏鸡哟，你会吗？”
　　“叫我哥呀。”蓝芳抢先作答。
　　“你哥？他是你哥？”袁康疑惑地问。
　　“是呀。你以为谁吖，袁梦是我哥对象。”
　　“袁梦谈对象了？”袁康惊讶地看着袁梦，“她才十九岁，我三哥还没有对象呢。”
　　“三哥参军才几个月，肯定没那么快啦。”袁梦红着脸争辩。
　　袁康作了个鬼脸，说：“你不帮忙，我哪里抓得到！”
　　“我帮你。”蓝芳说着站起来，“怎么帮？”
　　“你拦着一边别让鸡跑掉就行了。”
　　“好的。”
　　袁康和蓝芳出去了，袁梦到桌上拿了一块饼干回头去看火，想着刚才蓝伟拿糖给自己，撕开包装后也递了过去。蓝伟却张着嘴说：“啊，放我嘴里。”
　　看着他一手拿菜刀一手拿肉，袁梦靠近一点把饼干放他嘴里。蓝伟咬着一角，故意做出咬不稳的样子，袁梦只好拿着。
　　“你吃了。”蓝伟又咬了一口边嚼边说。
　　两块饼干剩下一大半，袁梦想着刚才怎么要两块叠一起给他呢，一人一块多好，现在不吃多浪费，看在他刚才吃了自己咬过的半截糖，袁梦也把剩下的饼干送进了嘴里。小时候兄弟姐妹间常常是你咬一口我咬一口的，谁都不曾介意过，读书那时伙伴们也都喜欢捧着碗聚一起，有时碰见恰巧有好吃的还不是用筷子夹了就吃，谁都不曾忌讳、穷讲究，还吃得津津有味的呢。
　　“梦儿，还要多久才二十岁？”蓝伟含情脉脉地看着袁梦问。
　　“过了年就二十岁了，大家不是过年就大一岁的吗？”
　　蓝伟暗自欢喜，甜甜地看着袁梦说：“来，看着，教你切肉。看着这个横纹，就要竖着切，这样炒出来的肉片或者怎么煮都不会难咬。”
　　“切肉都有这么多讲究的呀。我以前都没有切过肉，以为切成小块就行了。”
　　“现在学不学？”
　　袁梦抿着嘴微笑着摇头，走到锅前弯着腰细细地听饭锅的声音。
　　“你不学也行，反正有我呢。”蓝伟利索地切着肉，“保证让你吃好。我给你做一辈子的菜。”
　　“姐，鸡抓着了，放哪里？”袁康一进门就喊。
　　“关鸡笼里呀。”袁梦探头往厨房外看，“我现在准备换锅烧水。”
　　“拿根绳子绑住鸡脚，这样就跑不了了。”蓝伟说。
　　“对对，用几根稻杆来绑，翅膀也捆住。”袁梦顺手在柴堆里扯了五六根干稻杆走出去。
　　蓝伟切完猪肉做好了烧制准备，劏鸡的水也开了，四个人手忙脚乱地协作才终于把鸡弄好，剩下的工作袁梦负责烧火拿盘子，蓝伟掌厨，用时一个钟头才忙妥当等待吃饭。
　　“蓝芳，你肚子饿的话，先吃点饭焦（锅巴）或者吃碗饭焦粥吧。”袁梦说。
　　“不用不用，我不饿，刚才吃了花生又吃了饼干糖果的。等伯父伯母回来再吃。”正在向袁康学下棋的蓝芳抬头说。
　　“袁康，要不你去叫妈妈快点回来好不好？”袁梦推了推袁康说。
　　“好。”袁康应着，人还没站起来，门口响起了妈妈的叫声：“袁康，抓住鸡了吗？”
　　“妈，已经劏好煮好了。”袁梦迎上去帮忙母亲整理担子，把猪草摆放好。
　　“你爸回来了？”母亲在门口的水盆里洗手，“那么快？”
　　“是蓝伟煮的。我爸还没回来。”
　　“哦！”母亲一脸的欢喜走进门。
　　“伯母，回来了。”蓝伟腼腆地叫了一声。
　　“哦，蓝伟来了。还要你来煮饭呀？辛苦了。”
　　“伯母好。”蓝芳站起来打招呼。
　　“她是蓝伟的妹妹蓝芳。”袁梦介绍说。
　　“哦，好，你好。我听袁梦说过，你也是当老师的？”
　　蓝芳笑笑点点头。
　　“袁梦，饭也做好了？有蒸南瓜吗？”母亲进厨房转了转说，“那就摆碗筷，准备吃饭吧。”
　　“不急，再等等伯父。”蓝伟小声说。
　　“不用等了，先吃吧，袁梦她爸可能没那么快回来。”母亲说着进了侧房。
　　袁梦和蓝伟在厨房拿碗筷，袁康和蓝芳就收拾饭桌上的东西。
　　“袁康，袁康，袁梦呢？”
　　袁康听到父亲着急的的喊话立刻跑到门口说：“爸，袁梦在厨房。”
　　“这两部单车谁的？”
　　“蓝伟哥和他妹妹的。”
　　“噢，蓝伟来了。”父亲像是松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
　　“伯父，赶集回来了！”蓝伟迎了上去。
　　“哎，回来了。”父亲笑容满面，把东西往角桌上一放说，“袁康，跟我去抓鸡。”
　　“不用了。爸，都煮好了。”
　　“你妈回来了？”
　　“早回了，准备吃饭了。”
　　“噢。”父亲应着去掏刚才放在角桌的东西，“煮了什么菜？我买了猪肉。”
　　“这些留今晚再煮了，已经有菜了。”蓝伟答道。
　　“爸，吃饭了。”袁梦捧着碗筷放到饭桌上摆开，“蓝伟带了猪肉来，煮了很多菜了。”
　　“伯父好！”蓝芳拘谨地打了个招呼。
　　“好，你好，坐，坐。”袁梦父亲进厨房洗了手出来，“是蓝伟煮的菜吧？袁康，去盛碗酒来。”
　　“坐吧，随便坐。”母亲来到饭桌前招呼蓝伟蓝芳。袁梦从厨房拿了一个陶瓷小杯放父亲坐的位置上。
　　“拿两个。来，蓝伟坐这里，陪伯父喝杯酒。”父亲指了指凳子，“你煮菜很拿手哦。”
　　蓝伟受宠若惊，毕恭毕敬地顺从着指示。袁梦看到父亲兴高采烈的，脸上也有了光彩，她转身又拿来一个杯子递给蓝伟。
　　“平常有喝酒吗？”父亲似乎在考察着什么。
　　“偶尔喝过。”
　　“哦，喝过的话可以喝两杯，没喝过的喝一杯也不会醉。这是自家蒸的米酒，放心。”
　　父亲与蓝伟边喝边聊，袁梦跟蓝芳也配合着说说话，只是母亲和袁康就只管听着，安静地吃着饭。这一顿饭也许每个人都比平常要吃得多吃得美味。蓝伟不时微笑着看看袁梦，袁梦却假装根本不在意，总劝让蓝芳多夹菜多吃肉。一顿饭下来，菜凉了，人却暖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