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宫中生变 （2）

　　霍少郡进殿，与王伯安和秦中和对视一下，点点头，给太后行礼，说道：“听闻皇上病重，臣子十分挂念，本想一早就来见太后，只是被朝政的一些琐事耽搁了。这一路也未见到皇上身边的人，不知皇上的情况怎样了？”
　　太后对少郡还是留面子的，她和颜悦色道：“爱卿是朝堂的大忙人，年纪轻轻担此重任，辛苦了。皇上从昨日就昏睡着，不过如今由宫中侍卫严密守护，御医们也守在那里，爱卿放心吧。”
　　少郡起身奏道：“皇上在这之前曾拟了数道圣旨，如今太子不在京，还请太后主持宣读。”“哦”太后惊讶道：“有此事么？圣旨在哪儿,拿给哀家看看。”
　　“皇上是在下官给他诊脉时告知下官的，如今诏书都在高侍政、霍学士和翰林国史院那里，下官也未见，太后可召集他们下旨。”
　　“是皇上的遗旨吧，皇上现在还未殡天，不用那么急。”
　　少郡意识到太后是推诿拖延，待皇上殡天后，按惯例皇后可主持朝政。德后懦弱，还不是这人的天下，太子何时登基，可是太后说话才算了。她后悔自己走的这一步，只好想办法逼太后召集百官宣诏了。
　　这时李安进殿在太后耳边嘀咕几句，太后点点头，说道：“既然众位爱卿对朝政不放心，那哀家就答应你们，明早哀家召集百官宣读圣旨就是，现在你们都退下吧。”
　　对太后的突然转变，少郡也不知就里，定是与李安的传话有关，她一时想不出原因便同几位官员一起告退出来。既然太后都不禁止，王伯安就叫内侍领着去皇上的行宫。眼下最要紧的，是皇上一定要撑到太子顺利登基，还要尽快找高福正，确立右丞相的位子在自己和霍少郡的手里。
　　少郡边走边想，对王伯安道：“刚才下官有些失误，错估了这位太后，应该先接了任命诏书，越过她召集百官直接宣布皇帝退位，拥立太子。有诏书在，她应无法阻止。”王伯安道：“那就找高福正宣读圣旨，今天我们就接旨，以防万一。”
　　少郡从政以来，与皇上接触的越来越多，皇上以儒治政通晓汉学，少郡常常忘了其蒙人的身份，见了象征着蒙古大汗传统的行宫才让她深深意识到，这位对她有着知遇之恩的皇上是马上得天下的蒙古人，她望着行宫外戒备森严的侍卫，想象着里面弥留的皇上，脑子里一幕幕闪过与他的种种相处，阵阵酸楚袭来。
　　樊玉迎着这些官员把他们挡在了行宫外，抱歉道：“众位大臣请回吧，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准靠近行宫。请恕在下无礼，今日若是让太师和霍大人进去，在下就怕约束不住其他官员，还请大人谅解。”
　　樊玉的话他们都懂，皇上睿智，身后之事也想的周到。王伯安看看樊玉，为刚才自己的举动道歉，说道：“方才情急之下出此下策，还请将军原谅老夫。”
　　“太师哪里话，您是为保全末将，在下感激，哪会有怨言。”
　　秦中和拍拍樊玉肩头，问道：“皇上如今情况如何？”樊玉答道：“还可以，末将会监督御医们尽力救治。”
　　霍少郡却怀疑，她走近樊玉道：“樊将军，你说实话，皇上是不是已经……”樊玉一顿，左右看看，说道：“大人勿问，这是末将的职责，想必大人也知道皇上的意愿了，请大人酌情办理。这里有末将在，尽可放心。”
　　王伯安环顾四周道：“怎不见高福正呢，难道他不该守在皇上身边吗？”樊玉道：“从早起就没见他过来，恐怕有事耽搁了，我已经让人去找。”
　　少郡与王伯安对视一眼，这些官员里只有他俩知道此事，如今看来，这高福正成了眼下的关键，她嘱咐樊玉务必找到他，然后准备与众人出宫。秦中和道：“你们先出去，该干嘛干嘛，我就留在宫里。有什么事能挡就挡一下。”
　　少郡不放心：“明日还不知太后有何阴谋，祖父还是回府休息，明早上朝再助我和太师一臂之力。”
　　少郡他们出来，又商量好明早接诏后的应对，便与王伯安秦中和分手，准备去衙门等候梁攸的消息。樊玉驱马匆匆赶来，到了少郡的轿前翻身下马。少郡忙下轿，问道：“将军匆忙赶来定是有重要之事，下官也早料到宫里不会风平浪静，但说无妨。”
　　樊玉道：“大人一早传信叫我保护高总管，我虽不知内情，但也派人到处去寻，一直找不到。刚刚才被人发现他已经死在自己屋里，是自缢死的，末将感到此事严重，故来报知大人。若大人信过末将，就告知高总管与何事有关，末将好查明实情。”
　　这个消息让少郡心下一惊，高福正自杀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恐是有人知道实情阻止大权旁落，这伙人竟如此歹毒。这一突变，造成了被动，需要重新考虑对策。既然阻力来自宫中，这樊玉就是唯一可信任重用的人了，便道：“将军来的正好，你一直是跟着太子的人，下官也信任你，此事就关系到太子，我们还是回府再谈。”
　　秦府，少郡遣走所有下人，把此事的详情说与樊玉。樊玉当即说道：“不知高总管把诏书放在哪儿，末将可以回宫搜查一下。”
　　少郡道：“你要小心，他们就是冲着诏书来的，若他们拿不到也不会下手，我想应落在他们手里了。你可借着查高福正之死细细搜一下，万万不可让别人看出你的目的，另外你说实话，皇帝到底怎样？”
　　樊玉叹气，眼睛一红，流下泪来，说道：“皇上从进了行宫，末将就觉的此事不妥，便派人日夜守护。并遣散了所有人，只留下御医和几个信得过的内侍。昨天皇上只醒过一次，断断续续嘱咐末将严守行宫，就是太后也不得放进来。说他走后不要声张，一切等太子回来，何时举丧，听大人安排。御医说，皇上怕是熬不过今晚。”
　　少郡鼻子酸酸的，眼睛一阵发热，君臣相处数载，接触不多却心灵相通，如今连最后一面也见不上了，她微微抬头，把泪水咽了回去。
　　樊玉突然屈膝下跪道：“大人，皇上一片苦心为社稷着想，望大人力挽狂澜，扶太子顺利登基。末将就是拼尽全力也会在宫中配合大人。”说完他深深一拜。
　　少郡忙将他拉起，说道：“下官深知将军的忠诚，你速速回去坚守行宫，就是御医也只留下可靠的，必须坚守到太子回京。还有，高福正身边的心腹内侍你也要查一下，或许能有线索。”
　　樊玉道“今早给我送信儿的那名内侍也没了踪影儿，我看他一定知道内情，大人放心，这些我会安排查清的。”
　　送走樊玉，兰湮看着少郡的神情，不无担心道：“大人，是不是有麻烦了？”她跟了少郡几年，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忧心忡忡。
　　少郡眼看着兰湮，脑子里想着心事，自语道：“我当了几年官，连第一次杀人都没有这么紧张过，权势的诱惑力竟如此大。看来，我真该重新读读史书了。”
　　门上来回，枢密院的鸿大人派人送密信过来，说要马上交给霍大人。”少郡忙道：“在哪儿？让他进来。”
　　少郡从差员手里接过信，这是真金察汗从裕门关送来的密信，言明亲送霍少郡。少郡突然意识到定与宫中的事情有关。
　　真金在信里禀报霍少郡，太后懿旨已经到了裕门宣刘卞进京，刘卞囚禁了刘文光，带兵士已经启程。与太后懿旨同时到的是帖木儿带的三十名武功高手，负责沿路护送。
　　这消息让少郡豁然明朗，太后的一切举动无非是为启用刘卞，也就是为自己的私欲铺路。这封信也证明了真金是皇上安插在刘文光身边的人，这个刘卞曾利用过的家族已经被皇上笼略在太子身边了。她略略思考后对送信的差员道：“你回去让鸿深大人回封公函，升任真金察汗为裕门关总兵，调刘文光回京。”
　　兰湮道：“刘卞一回京有太后撑腰，太子能有办法治他吗？”
　　“眼下唯一的路是尽快让太子登基，这期间若能灭掉刘卞是再好不过，只是……”少郡停住，沉吟不语。兰湮道：“上次不是都定了计划么，这次还是半路截杀他算了。”
　　“这次与上次不同，那次他落魄之下没有防备，是因时机没到。这次势在必行却势均力敌了，我在考虑谁去合适。”
　　“大人，我看这次可以让君眉去，上次她找的几个人身手就好，现在她的武功也不在他们之下了。”
　　“你怎么知道？”
　　兰湮道：“大人忙了这一阵，已经很久没与她对剑了吧，现在你可打不过她了，”她神秘地笑笑，“我看这个萧小是喜欢上君眉了，教的那个上心啊，有事没事的来府，神情就不正常。”
　　少郡不禁也一笑，说道：“什么不正常，你想得太多了，要说喜欢，也是君眉上赶的萧小，死乞白赖的学武功，难道我看不出来？”
　　兰湮神秘兮兮道：“大人是当男人久了，心也粗了，这感情的事哪有心灵不通的，你没看见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可是撞见过几次了。”
　　少郡这才认真道：“真有此事？这可不是小事，论起来两人倒也般配。可如今国事堪忧哪有闲心，等朝中稳定后我与少瑾再商量，在这之前你看着点，他们年轻可别越了规矩。”
　　少郡说着，不禁看着兰湮发起呆来，这丫头几年来发育的眉清目秀，挡不住的那股青春气息四散着。毕竟是有颗少女心思，对男女之情也敏感起来。
　　兰湮唤道：“大人，大人。”
　　“湮儿，是我对不住你了。”少郡脱口说道。
　　“啊，”少郡的一句话，吓了兰湮一跳，说道，“大人说什么哪？”
　　“哦，没什么，你把君眉找来，记住不能惊动爷爷。”
　　梁攸带着拟好的诏书悄悄进了秦府，平时被他们能拖上半月的事，一天搞定，现在就差皇上的玉宝了，这种事只能拜托霍长瑜。少郡相信哥哥与典瑞院的程院使对皇上忠心耿耿，只是如何能让他们信服和保密却是关键。她不愿和哥哥照面，便对梁攸道：“恩师就和王太师一起去见霍学士吧，以他们师生的关系，霍学士定会相信。何况还有皇上的手谕，只是得把此事的严重性与他们说明白，除了他和程院使，不能让任何人再知道。”
　　少郡又把刘卞回京以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梁攸也拧起了眉头，说道：“此事真有些棘手，这截杀之事若败露，就怕刘卞反咬一口与我们不利。”
　　“这也是被逼的，皇上的任命诏书不知下落我已不敢指望，若再让他登上丞相职位，一切都难以掌控了。真金的信走的再快，到京时刘卞也应离开裕门很远了，在他到京的这段时间要找机会难度颇大，此事不仅要狠，还得要快。”
　　夜已渐深，临凤厅，鹿昭和时昌便装侍立。
　　少郡神色严峻，殷殷嘱咐道：“这次不比上次，所以派了你们领队，一是你们武功高，二来你们也是紫云师特种小队出身，有独立执行任务的经验。你们看一下，”少郡手指在地图上慢慢划着，“这是从裕门到京城的几条路，刘卞一定是走最近的。我估摸着他已经离京不远，一定要做到谨慎，宁愿不成功也决不能暴露自己，懂吗？”
　　两人点头道：“大人放心，我们记住了。”
　　“我只能对你们说这些，其余就靠你们自己摸清楚临机应变。我相信你们的能力，走吧，他们都在前厅，先熟悉一下。”
　　两人收了地图跟着少郡到前厅去了。
　　前厅的三十多人都是当年顾正风，也就是六爷的手下，他们再早都是用来保护顾家小姐和顾家财产，从不参与任何行动。不过他们个个也算是武功不弱，顾君眉上次是瞒着他们行刺的少郡，若他们知道绝不会这么鲁莽。如今小姐归顺了秦府，少郡又成了顾家的恩人，他们也就成了秦府霍大人的部下，这也是君眉一心学武想做少郡侍卫的原因。少郡却不愿在府里豢养家兵，因此名义上他们仍是顾家家丁，由君眉管着，却暗地里受少郡指派。
　　少郡看着这些五大三粗却又身手矫健的男子，鼓励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扬善除恶的正直汉子，个个武功不凡。这次截杀刘贼是为国为民锄奸，少郡在此谢过了。具体事宜我想眉儿已经都给你们交待过，你们这次行动就听命于鹿昭和丁时昌，他们经验丰富要绝对服从，明白吗？”
　　众人纷纷答应着，也有人窃笑，鹿昭一一检查着他们的蒙古装束和武器的配备。从后排里揪出个人来，是萧小，他也一身蒙古人装扮，帽子戴的低低的，还是被鹿昭认了出来。
　　这样一来，少郡也留了心，将里面一位凤眼俊眉的后生也拉了出来，把他们叫到屋外，呵斥道：“还没出发，你们就违了军令，捣什么乱，谁让你们偷着去的？”
　　君眉道：“我们也不愿偷着，只要大人答应，我们明着更好。”
　　少郡知道自己失言，被君眉钻了空子，不想理她，走到萧小面前问道：“你师父知道吗？”
　　“萧小知道此事机密，不会告诉师父的。”君眉抢着回答。
　　“你知道此事机密，不是还告诉他了？胡闹，我怎么信任你。”
　　听了这话君眉不敢回嘴了，萧小道：“大人，这次行动非常重要，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把握，我会保证君眉安全。”
　　“谁又能保证你的安全，你若有事，我怎么给你师父交代。”
　　少郡嘴里说着，心里明白，他们既然知道了也会偷偷再跟去，反而会把计划搞乱。便说道：“你们去也可以，但要保证听从指挥不能自己乱来。萧小不但要保证君眉安全，也要保证她不会给行动添乱子。”
　　君眉还要分辨，少郡抢先说道：“你别再说了，这次就依了你，若不听话，就永远别想做我的侍卫了。”君眉听了这话，知道大人已收下自己，一高兴，把那句常挂在嘴边的哼字咽了回去。
　　送走他们，少郡回到临凤厅，秦中和正等在那里，少郡不禁说道：“爷爷还没睡吗？”
　　秦中和不满道：“哪里能睡着，你这娃娃还要瞒着我，这可到关键时候了，你以为我能袖手旁观。”少郡微微笑道：“爷爷年事已高，孙婿不想让您插手此事。婉婷本就被太后用来钳制与我，您护住她就可，不须多出面，若有不测也可保秦府无恙。”
　　秦中和脸色一沉：“难道爷爷就求个自保？你和婷儿谁都不能有事，爷爷这副肩膀还能扛得下。”
　　兰湮端了两碗百合枸杞羹粥进来，说道：“我让厨房备的，两位老爷用点，熬夜别亏了身子。”少郡道：“爷爷吃完还是要睡一会儿的，养足精神，明日随孙婿上朝，与他们还有一番较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