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二十八天

　　H城。
　　凌云峰吸取了上次停电的教训，每天晚上临睡前烧一壶热水备用，万一再停电呢？他不怕吃苦挨累，正愁没事情做打发时间呢。喝点纸灰味道的水也没什么，又不是没喝过，“抹黑”他的房子可受不了。之前没预料到没准备，如今有了前车之鉴，他可得长记性了，这可是“新房”啊。
　　还有就是每天晚上接满两桶水，万一停水了呢？贝雪妮送来的两个水桶派上用场了，他由停电想到的。脸可以不洗、澡可以不冲，衣服可以不管，冲厕所没水可不行。还有，贝雪妮告诉他，自来水最好不要直接使用，含铅，最好在阳光下放置两天。
　　这不是养鱼吗？从小烧水做饭的自来水都是拧开水龙头直接拿来用了，也没见谁铅中毒还是“万”中毒啊？女孩子就是讲究多。
　　每天晚上多了两项例行公事。尽管后来既没停电也没停水，没几天就烦了，不想坚持了，可“万一”呢？怕就怕在这两个字上。没办法，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天天循环往复吧。头一次，凌云峰觉得这份差事不好当、这份钱不好挣。
　　还有三天，他就“满月”了，再呆上两个月，就可以“出关”了。这二十八天里，他并不是无所事事、闲得慌，相反他很忙。每天的早饭晚饭，连做带吃要花去两个小时。白天上午，啃“大部头”、学习充电，虽然没看进去几个字；下午，看杂志，偶尔做做家务，消磨一下时间。
　　小冷子曾建议他实在闲得慌，打打游戏或是用某交友软件找妹子、少妇聊天，打发寂寞。原本他有打算的，可现在看用不上了。
　　他觉得打游戏、交友聊天都是缺少精神支柱、内心极度空虚的人用来寄托、排遣寂寞的无聊行为。他有精神支柱，也不空虚寂寞，根本用不着。有打游戏、聊天的时间读读书、看看电影不好吗？再说了，游戏、聊天软件里的那些妹子、少妇都是些什么人？不是他有偏见，谁家正经的女人没事做，整天打游戏、夜夜找异性聊天？怎么不见贝雪妮打游戏、晚上和谁聊天啊？都是成年人，谁不懂谁啊？他可不想自找一堆烂事、惹一身骚。
　　吃过了早饭，刚躺下来，小石子来电话了：“吃饭了吗？”
　　“刚吃完，你呢？”
　　“我也是，那个，今天第几天了……哇靠，原来是真的！你可真行，足不出户宅上一个月了，还要再宅上两个月，一般人做不到。”
　　凌云峰判断不出小石子是在夸他还是在打趣他，毕竟“宅”的潜台词难免和孤僻内向、不合群、古怪异类联系在一起。
　　“你没觉得不适应吗？”他问。
　　“没有，我天天可忙了……”
　　小石子听完，没再往下说，而是转移了话题：“你的这件事是真的吗？在一栋房子里宅上三个月就能得到房子，我怎么感觉怪怪的。”
　　“真的假的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凌云峰懒得再去解释了，一切只能等最后的认定了，“不光这一项，后面还有两项，按照规则都完成了，房子才是你的。”
　　“还有两项，是什么？”
　　他说给小石子听，他没说话。
　　“走到最后再说吧，那个……”
　　他想问问小石子是怎么知道的，想想没必要。如今是信息时代，别说从H城到桃源，就是爪哇国里有人被狗咬了，不出几分钟，全球都知道了。当时参加面试的有二百多人，说是保密，怎么保守得住，除非死人。
　　“我的事情你和谁说了？”话到嘴边，凌云峰改口了。
　　“没和谁说，上次给你打电话没确定下来，我的嘴巴又不大，转身就忘了，没和任何人说。至于其他人知不知道，我就不知道了。”
　　“那就接着帮我保守秘密吧，你知道，有保密协议的。”
　　其实，凌云峰真实的想法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他在一间房子里“宅”上三个月的事，免得被人当成怪物、异类，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二十一世纪的思想；有不少人的脑子却是十九世纪之前的，就像看待不婚、丁克、剩女一样，很难想象，某些人的言论让人怀疑是不是出土文物转世了。
　　“我你还不放心吗？你告诉我，我也不会乱说的。对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凌云峰将事件的前因后果简要地说给他听。
　　“我的天啊，三个月不开门不开窗户，那房子得是一股什么味啊？”
　　“我买了几盆花放在窗台上，利用光合作用制造氧气。房间里放几盆水，保持空气湿润，凑合着呆上三个月吧，有什么办法。”
　　“冰箱里的绿叶蔬菜只能保存一个月的，剩下的两个月你吃什么啊？不会是天天方便面吧，健康不过关的。”
　　“绿叶蔬菜都吃完了，我准备了不少好储存的菜，土豆萝卜什么的，还可以凑合半个月，最后一个月只能是包子就咸菜了。”
　　“还有半个月，你吃什么？”
　　“这个嘛，保密。”
　　“和我还卖关子，成，你不说我也不问了。那个，你晚上去厕所不害怕吗？”
　　又来了！
　　“你再说，我可真的害怕了。”
　　“好的，不说了，你忙吧，我也要出去了。”
　　挂了电话，快中午了，大部头是看不成了，不如……
　　他起身到次卧，墙角处立着一个麻袋。他走上前，解开，窗外的阳光很炽热，他的眼前一片银光闪闪。
　　他伸手拨弄着，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响。一麻袋的硬币，面额一毛的，一共一万元整。
　　他的第二项挑战就是一个月内花光这一万元硬币。一个月花完一万元，不难做到，可问题是这是一麻袋的硬币啊，这就有难度了。
　　如今是电子支付的天下了，一“机”在手，扫遍天下。放眼望去，满大街的二维码牌牌，连路边的烤红薯卖瓜子的小商小贩的摊位上都现代化了，现金都很少用了，更何况是硬币。这满满的一麻袋啊，如何花得出去？
　　花不出去也得花出去，如今是骑虎难下了，硬着头皮来吧。他用手捧了一捧放到床上，坐在床头，数出十个硬币后摞在一起，用胶带缠成一摞。
　　在封闭的房间里宅上三个月还不算完，接下来还有两项挑战。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他该想想这一麻袋的硬币怎么花出去了。
　　在他的活动范围内，只有百合超市和亿森药房接收硬币，其他店铺交易金额比较大，硬币基本不流通，包括几家小吃店。记得有一次，他到出租屋附近的早餐店吃早点，点完餐后抓了一把硬币付账，店老板的笑脸立刻拉长了，不情不愿地接过去。数完后，开始不停地嘟囔起来：这么多钢镚可怎么花出去啊？没处花啊，给谁谁都不要，等于白砸手里了，也就拿去哄哄小孩。哎呀，可咋办呀，花不出去了，小本生意，挣钱不容易……
　　凌云峰耳朵听着，嘴里吃着。后来还是一个食客听不下去了，反驳她：“硬币咋了，不是钱啊？拒收硬币违反法律知道吗？你不要，给我！”
　　“哎哟，我可没说不收啊，可别把犯法的帽子扣到我头上。哎呀，这些钢镚可咋处理，真是麻烦。多了还可以，这么少去趟银行划不来……”
　　他离开时，店老板的嘴还在磨叽着，没闭上。
　　好好的一顿早餐吃得他心里堵得慌：我吃你东西付账了，而且一分不少，怎么搞得好像吃霸王餐一样，花钱了还要被你数落。不就一个小吃店吗，装什么大买卖，有本事卖车卖房去啊？都是五位数起步的，揣着硬币上门等于砸场子闹事。
　　他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那段时间过得艰难，只剩下存钱罐里的硬币了，依靠着它们，他度过了一段苦日子。如果是被房老板车老板奚落，他也认了，人家有那个资本。可被一个小小的早餐店老板奚落，他心里不乐意了：你的包子不也是2.5元一个吗，收几个硬币正好啊，装什么装、牛什么牛！
　　他的思绪回到眼前，一万元的硬币，一个月花完，平均下来每天要花三百元，而且只能一日三餐和日常消费，只能是易耗品，不动产不算。
　　他该如何花这笔钱呢？真得好好计划计划。不知道是“永泰”的哪个孙子想出的馊主意，他老爸估计是开公交车的，对硬币有特殊的情节。
　　等等，他突然想到了那个为他出头的食客的话，又联想到合同里关于硬币的消费要求，两者合起来的话……这明明就是一个bug啊，“永泰”的人个个猴精，居然没人发觉？还是意识到了，但出于某种原因保留了下来。凌云峰觉得还是前者的可能性大一些，再怎么抖机灵，也别碰法律的红线。“永泰”正处在风口浪尖上，怎么可能再出岔子？
　　哈哈，这么一个大大的漏洞，你们居然没意识到，真是智者再怎么千虑，也不能算计得周全圆满、滴水不漏。
　　凌云峰决定将这个“梗”埋下来，暂时不上报，可以用到时再抛出来，为自己谋些利益好处。你有空子，别怨我钻空子，商场如战场，父子尚且不讲情面，更何况是我和你，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