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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安守涩苦人生的本分

作品名称:侠妓      作者:柳下风度      发布时间:2020-05-16 13:37:05      字数:8534

  生为凡人,来在凡俗尘世间生存,就应该依照人世的道理,去安守各自做人的本分。
  那个唱词蹊跷的白发老翁,对于李师师心中的诸般困顿与怪疑,并未作出任何直面的回答与解释,但他却用自己独到见解话语,将他几十年关于人生世事的真切看法,全都给阐说尽了。细细想来,做人如是,那世间存在的万事万物,又何尝不是如此?想那鸟雀浮在天空飞翔,渊鱼沉入水底遨游;还有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自然万物,花开花落草木荣枯的四时更替,日出日落月圆月缺的阴阳变化,生老病死兴盛荣衰的陈新代谢,喜怒忧思悲恐惊惧的心性幻化,北雁南飞紫气东来的适然个性等等,又有哪个不是安守各自的本分?而自我在这纷扰世间的本分,却又是什么呢?就是为了生活,便用出卖自己的色相与艺技来养活自己?来博得他人一时欢悦与开心?因之坠落低贱而为世人所不齿?这是天意若此,还是自己命本低贱,前世的宿业深重?
  李师师望着白发老者渐渐远去的背影,呆呆地立在那里,思来想去胡乱思忖了好半天,再也没有要去宝光寺拜佛进香的心思,就回头低低地唤一声:“秋菊妹妹,你看这天色已然不早,要不,改日再来,我们就不去宝光寺拜佛了吧!”
  秋菊抬头看见师师那抑郁不快的脸色,就对她说:“师师姐,你说得正是,我看这天色,也正要劝你一句不要去了呢。正好,姐姐你就把我想要说的心里话给说了。师师姐,那我们就赶快返回家去吧!”
  师师点了点头,就与秋菊返身往回家的路上走去了。
  李师师与秋菊两个,默默地走着路,秋菊忽然就说:“师师姐,真是好生奇怪,近日你我所逢之人,所遇之事,竟都这般得蹊跷。我总是感觉怪怪的。前几日先是一个出家人,给你絮叨了一些前言不搭后语,姐姐你就说她乃是非同凡俗之人,很轻易地就把那几多的铜钱布施给她。今日,我们又遇上这个哼唱古怪歌子的老翁,姐姐你又言说他竟是位隐居的奇士异人。依我看呢,这个白头老翁,也并没有啥很是特别的言说神情,就是普普通通种田一老农而已。师师姐,你看我说得对不?”
  李师师说:“秋菊你快不要这样说话,那个快乐无忧的白发老翁,所讲安守人生各自的本分,虽是言语平淡无奇,但若细细想来,实在又是他告诉给世人的金玉良言。秋菊妹妹,你也帮姐我好好想一想,那农人的本分又是什么?”
  “农人的本分?农人的本分,还不就是种田么?”
  “对,秋菊妹妹你说得很对。在世人的眼睛里,农人的本分,就是安守在自家的园田里,春播一粒籽,再历经灌溉锄禾的辛勤耕耘,秋天来时,便喜收万粒粟。而人生凡世间的最大愿景,又是什么?如若姐姐还没有说错的话,那快乐无忧的坦然心境,应该就是我们凡尘俗子的最好祈愿吧!这让人梦寐以求的快乐心境,它又距我们做青楼女子的,该是多么的遥远!而那个安守人生本分的老人,确实实在在的却享有了。我们做青楼女子的心思里,尽是无边的烦恼与涩苦,又哪里会有一半些的快乐无忧呢?这许多的烦恼与涩苦,细细想来,可不就是荒芜心田中杂生的野草么?女人的心田里,若是给那杂草丛生了,凄苦竞至,这天与地之间也便暗然失了颜色。如何又能除去心田杂生的野草呢?最好的方法,当然就要用划禾的锄头。可在人的心思里,却如何挥得动划禾的锄头?再说那安守人生本分……咦?秋菊妹妹,把话说到这里,我忽然似乎就有些明白那老翁‘空手把锄头’的言外之意了,可又不能全然说清楚这其中的道理,只可惜,那个白发老人家,话还没有讲完,他就走去了。”
  这时秋菊也轻轻地嘻笑说:“嘻,师师姐,刚才一听了你的这一番言语,我那茅塞的心思里,也忽然有了新想法似的。只是后来歌中那几句更为深远的意思,我实在感觉着就很有些莫名其妙。师师姐,你的意思呢?”
  师师轻轻地回一句说:“我也还不曾想得清楚呢。”
  
  说说话话的,师师与秋菊,才一走入镇安坊自家的院门,那楼上姥娘李月香早远远地望见,立刻便笑嘻嘻地迎上来,百般爱怜地问寒问暖了。李月香快步走来近前,先是把李师师上下左右看了个遍,然后说:“我的乖女儿呀,你这一走出去,也不与娘我打一声招呼,可是把娘我的心里给急坏了。秋菊你个小丫头也真是,你与师师出门,也不事先告知娘一声。害得我苦苦等了你们这大半日。师师女儿呀,不是娘不让你们随意走出去,我常是听说,这天子脚下的汴京城里,虽说兵戒严厉,可也时不常就听人说有那凶悍的歹人出没呢。不过呀,出了金钱巷到那人市繁华之处,走走逛逛,散散矾楼长居的闲闷,当然也是挺好的。师师呀,你与秋菊,刚才走去了哪里?你看看这衣裳沾着的土尘,一定是走了很远的路吧?女儿你一定也走累走渴了吧?翠翠呀!你先沏上一杯杏酥饮,不不,是菊花茶,我女儿师师她最爱喝菊花茶了,快快去端上来,给你师师姐也去去疲乏!”
  说着话,李月香便走近前来,拿手中的香帕汗巾,一下一下,就将师师衣袂上的行尘,全给拂拭干净。
  李师师说:“娘,刚才女儿感觉心里好生郁闷得厉害,就唤了秋菊一块,走出了金钱巷,想去宝光寺里敬上一柱佛香,也好散散心中的闲闷。只是与秋菊出门时走得慌,就忘记了告知娘一声,还请娘不要怪罪才是。”
  “怪罪那倒没有,我哪里会因这丁点儿小事,来怪罪我的乖女儿呢。只是这半日不见女儿的身影,娘这心里,就感觉没着没落的。对了,师师呀,娘我……”
  “娘有什么话,你自管说就是。对你女儿,还用吞吞吐吐不好意思么?”
  “哈,没有没有,我还有啥不好意思,其实,我也没有什么话要说,娘我对乖女儿你,就是总觉着亲不够呢。还是去了楼上,我们娘儿两个,再说些知心话吧。”
  对于李月香的异常举动,师师甚感疑虑,却也不能确切知道,她这样倍加殷勤的做法,到底又是为些什么?但毫无疑问的是,李月香这种种异常行径背后,肯定又是有事相商与己。这样想着,师师也便随李月香走到楼上香房。
  师师请李月香先坐了,又敬上一杯烹香的菊花茶,她自己也端茶轻轻呷一小口,抬眼看时,见李月香还正一刻不离的,用一双会说话的笑眼盯看自己,就低低地轻唤了声:“娘?”
  李月香给李师师这一声娘喊的,也有些很不好意思,就讪笑着说:“啊,我说那个啥,师师呀,娘是想给你说一件事情哩。今天呢,那个杭州的大富商任老板,又来咱家照会我来了。要说人家任大老板,可真得说是个富商里的大人物。就看人家那绫罗锦衣的穿戴,那出手阔绰的吓人气派,都是有钱有财的富贵相,任老板可真是个大方气派的大老板!他一来到京城,就专门找到咱镇安坊,今晚为听到你的艳词新唱,人家一出手,就给娘我丢下一百两银子做定金。那,那可是白花花,十足成色的雪花银呀!啧啧。”
  李师师听了李月香对杭州任大老板的夸赞之词,当即心里也便明了李月香今天对自己格外殷勤的用意。她是在借用自己的艺妓,又揽了一宗肥厚的发财生意。想在这里,就淡淡地说一句:“不错,百两白银,确是份丰厚的定金。只可惜巧得很,师师今日外出走累了,感觉这疲乏的身子,正不舒服得很呢。”
  “可是,娘我早已经满口答应了人家。我的乖女儿呀,千不为,万不为,你就看在娘自小从孤苦伶仃里,把你拉扯带大的情意上,那可是要多不容易有多不容易呀!我的乖女儿,你就再心疼娘一次,今晚就再辛苦一次吧!啊?我的乖师师呀,娘知你是个听话的好女儿呢。再说,人家任大老板的银子,也都给娘我收下了呀!”
  “不就是一百两银子吗。你便退还给人家不就行了?”
  “哎吆吆,我的个乖女儿呀,你这话,可真是说得轻巧!咱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几十口子,有哪一个不需要银钱来打点?你让娘我把这到手的银子,再退还给人家,哎吆吆,那,那不是在用刀子,生割娘我的心头肉吗!那,可是白花花的,一百两雪花银子呀!”
  李师师冷眼看着李月香在那里自说自唱,她对于眼前这个见钱眼开,认钱不认人,只拿青楼女子当作赚钱的工具,口上一套,心里又是另一套的老女人,多味杂陈的鄙夷心思,实在无从言之。正待要回送她一句不敬之词,却忽听门外就有人朗声高笑一声:“哈哈哈,不就是一百两银子吗!也值得李姥娘这样的大声小嚷?”
  李月香寻声往外望时,却见那个俊美豪气的武功员外郎贾奕,满脸笑意地走进门来。
  “吆,是官爷贾员外来了,有失远迎,月香这厢给您施礼了。小红,你别在一边老是愣着,还不快给员外爷端上茶来!”
  贾奕就先望一眼满是不悦之色的李师师,又品了一口茶,然后说:“刚才,我好像听见李姥娘,为一百两银子的事情,和谁在争执什么,却又是怎么一回事呀?”
  “啊,是这么一回事,今日有个杭州来的富商任老板,为在今晚听我女儿师师的唱曲,就给我收下一百两银子做了定金,可我那女儿师师她,非要我将这上好的银子退还了不可。这不吗,就给员外爷你进来听见。不过,我们母女这是在自家里寻常说话,也就算不上是在争执,是我们娘儿几个,私下里在商议悄悄话哩。嘻,还请贾员外莫要见笑。”
  “就这事呀,也不要再费什么商议口舌,这银子就由我来出,区区一百两银子而已。诺,这是二百两,全都拿去。一百两作为我今晚听曲的资费,另一百两,权作我开怀畅饮的酒钱。怎样,这些银子,可还够用?”
  “够用了,够用了,我的贾大员外爷,你且稍等,我这就让人去准备上好的佳肴酒膳过来。”
  李师师对于武功员外郎贾奕的看法,虽说不上太好,但今日毕竟是人家慷慨出手,才得以解去今晚尴尬之围,就暗存感激地向他点头致意轻轻一笑,然后吩咐小红先给贾爷斟茶,她说她有事先出去一下马上便回。便走入楼下的湢室,沐浴外出归来的行尘与疲乏去了。
  近些日,贾奕对于李师师美艳娇容的思慕之苦,实可说是涩不堪言。自从上次李师师帮他解去围弈之困,他又来矾楼与她私会过几次后,李师师留给他的,那一颦一笑,乃至一举手投足间的些微寻常举动,也都令他倍生无限爱怜而割舍不下。凑没人的时候,他对李师师也动过几次调戏轻贱的手脚,虽未遭致激烈地反对,却也都给她轻巧地避过去了。越是想要,却越是不能得到手,也便愈是惹得他心烦意乱焦躁不安。再后来,竟至于让他思慕的,连那茶里饭里醒里睡里,也全都是李师师那美艳动人的影子。之后,他那朝思暮想的苦口甘口,也就可想而知。而蔡老太师做红煤给他介绍的,那个相貌平平的李邦彦之妹,却又让他着实不敢正面得罪,因而,他就一边迎娶李邦彦的妹妹这个老处女入府,一边还在为把美人李师师娶进门来,做着精心的打算。这一日,因为实在不能忍受续房李氏在身边的薄情寡味,他就胡乱揣了几大块银子,便往矾楼来寻李师师听曲解闷来了。
  贾奕三杯香茗品尝过后,随着一阵暗香袭来,说笑声里,新浴方罢的李师师,着一袭缟素,好似一朵不胜娇羞的睡莲,在二三个俏丫头地簇拥下,缓步走了来。
  贾奕一见李师师娇柔妩媚的神态,立刻便拉直了眼睛,直至李师师近前香榻上坐了,又轻轻唤了一声“员外”之后,贾奕才回过神来讪笑说:“啊,师师姑娘,我近日于蔡老太师那里,悉心学会了几招围棋博弈之法,却还不知有无实战效用哩,今日我想与你切磋印证一盘,看看蔡老太师的博弈绝招,是否是他倾囊相授给我呢,你看怎样?”
  师师听了,就轻轻一笑说:“好呀。不过,我和员外你先说好,输棋,也是要受罚的吆。”
  贾奕听李师师如此一说,立刻便开怀畅笑起来:“哈哈,输棋受罚,那是理所当然。可罚些什么呢?银钱对于你我,似太俗气了。这样,我若是输棋,自愿受罚三大杯如何?不过,若是输了棋,你也要饮下三小盅怎样?”
  师师微笑点头,便命小红取来棋具置于几上,摆放好了。师师便让贾奕先手执黑。贾奕知道李师师是弈棋高手,也就不再客气,说一声“承让了”,便伸手捻子在天元中心之侧投下一子。天元乃无极之始点,搏杀中宫,可谓气势先声夺人。师师见了,知其颇得中宫博弈之法,便微微一笑,缓展素手,又似漫不经心,随手便在黑子之侧拈上一粒白子。
  有来有往,贾奕与李师师,片刻之间,四五手便过了。李师师却忽然不顾黑子的强势劲头,竟很随意地在边角处投下一子。贾奕见了心中暗喜,更加紧了己方黑子的强劲布局。李师师对于贾奕的咄咄逼人之势,似也无甚良策,只是在或紧或慢或疏或缓的用心应对罢了。十几手投子过后,黑棋依然势头强劲,却也并未见其获得多少实地好处。而白方的边角,已有两处活眼渐成气候。贾奕因此投棋布子的节奏,也渐渐放缓下来。他的神情也没了开始时的快意,而倍加专注起来。
  李师师则一如既往,漫不经心的样子,捻子,布局,品茶之态,神闲气定,并无半点紧张之意。而且师师的中宫之子,在给黑棋提去二三子后,她依然自顾自地在扩充边角处的布局。待贾奕感觉中宫角力并无多少便宜,回头再来顾及边角地盘的时候,四方边角至少已有两处,全给李师师的白棋实际控制。他再急急据点力争,匆忙投下多子,却也只得一口活气。这时再来综观全局,己方黑棋中宫虽也似显强些,而边角之处的那些白方实控之地,确是绝难无力挽回了。而中宫布局却实在是愈加艰难。
  贾奕正在凝神静虑举棋不定之时,有翠翠与小红几个俏丫头,也嘁嘁喳喳地凑近前来,帮忙给贾奕指指点点出谋划策。这时神情高度紧张的贾奕,专注于棋局之势,目不斜视地在听了小丫头们的热心点拨之后,先是频频地点头,连连地摇头,继而口里却又唏嘘不已喃喃自言自语:“这样,这样。不行,不行。应该是这样,这样。嗯,嗯。吔,还是不行,不行。”
  正当贾奕给桌上的棋局紧张的,青筋暴起的额头上,已有腾腾的热气要冒出来的时候,那个站在一边,抿嘴偷笑了多时的小丫头,便走近来脆脆地问一声:“员外爷,娘吩咐我们准备的酒馔佳肴,全都置备好了,要不要马上端来饮用?”
  贾奕心烦意乱地随口就说:“先不急,先不急,关键时刻,可不敢胡乱打岔。还是等我收拾完这盘棋的官口再说吧。”
  看见贾奕那一脸输不起的紧张神情,李师师就在心里暗笑,这就是从蔡老太师哪里学来的围棋绝招?围棋博弈之法,初学习练时,有些固定的路数,倒是确实有用的。至于战无不胜的绝招,可就实在不太好说。即若是围棋博弈之道,真有所谓的制胜之策,却也都是些弈棋布局的规矩与道理罢了。再好的制胜之策,也要看是谁来使用,像你这样脑筋算不上怎么灵光的一介武夫,也想在我面前弄巧,却实在是辜负蔡老太师悉心相授的一片苦心。想到这里,李师师便轻轻地一笑说:“吆,贾员外,即是那酒菜已然备齐,这棋就留在日后再下吧。”
  贾奕也听得出是李师师在给自己的困局找台阶下,却还是颇为不甚服气地说:“不行,你也不要劝我,必须下完这局不可,大不了引他三杯酒罢了。咦,可真是怪了!蔡太师私授与我的绝招,如何在你这里就不好使了哩?真真地奇而且怪哉!怪哉!”
  贾奕手中的那颗棋子,给他捏了老半天,似都要捏出水来,却还迟迟未能落下。
  师师再看那棋局,实在确是不能再下下去了,就再劝他一句说:“贾员外,这棋暂且就到此为止吧。刚才我俩赌酒的话,就算没有说过,全不算数行吗?”
  “本来,若是让我再好好想一想,我这中坚强盛之地,定会大有可为,算了,既然师师话都这样说了,虽然我们还未判出输赢,却也就到此为止吧。好吧,上酒上菜!”
  听了贾奕这几句死要面子又不甚服气的话,师师也就打趣说:“对吗。说不下就不下了,也未有胜负输赢,也不伤面子,多好。再说,你看下这费力讨神的围棋,有甚好处?哪里有品赏镇安坊的词曲美酒,开心快活?你说呢贾员外?”
  贾奕听了师师这几句连讽加刺酸痛不痒的话语,便扬声大笑以遮其尴尬之脸说:“哈哈哈,当然了,棋虽未分胜负,但师师的弈使手段自是高人一等,与高手博弈,即使输棋,也有不少助益呢。不过,酒量我是不输你们的,我说话向来也是算数的,三大杯酒吗,我自然要喝,就不要说是受罚了,这么香洌甘醇的美酒,我还正求之难得呢!。来来来,斟酒,斟酒!我就是要给你们看看,贾员外可是个出言必诺的真丈夫哩!啊?哈哈哈。”
  贾奕端起酒杯刚要一饮而尽,师师却轻轻一笑说:“员外也莫慌着引用这三杯酒哩,你与师师的棋局不也未分出胜负输赢么?员外还是让师师先给你安排些词曲歌舞,来助些雅兴,边赏歌舞,边引美酒,岂不是更有意味?”
  “正是,正是。师师言之有理,言之有理。知我贾奕心者,师师也。但为这知心之宜,我就应先干下这三大杯。却还不知你给我安排了怎样的新曲妙舞呢?”
  师师回头就说一句:“员外莫急。姐妹们,全都走起来,先给员外品赏助酒。”
  话语落时,俏丫头们便奏起檀板,琴瑟和鸣,李师师一袭缟素,走至几个桃红柳绿姐妹之间,轻飘衣袂,翩翩曼舞起来,词曲正是晏殊的《蝶恋花》:“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晏殊的这首有名词作《蝶恋花》,贾奕也是最熟悉不过。更因“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这几句让人生无限遐想的深远词境,而喜欢地不得了。所谓熟词,新曲,妙舞,赏来确是别有一番风味在心头。就像新装的陈年美酒一样,赏心悦目之外,更有那历久弥香扑面而来。再加上李师师婉转动人的绝妙歌舞,直把凭酒观舞的贾奕给惊叹的,未饮人先醉,恍兮惚兮,一时之间,竟不知了天上人间今夕何夕。
  赏心悦目之中,歌舞已毕,李师师便走入前来劝酒。犹自沉醉在曼妙幻境之中的贾奕,方如梦初醒,口里连连地赞道:“美!妙!清词,新曲,妙舞,妙,实在高妙!”
  啧啧的赞叹声中,一仰首,贾奕便把师师给他的一大杯劝酒,一饮而尽。师师又给他连斟两杯,他也都豪饮而尽。李师师又给自己斟了一小盅,轻启朱唇嫣然一笑,道:“员外今日真好酒兴,师师也陪员外饮了这杯,祝员外高官得坐再步青云。”
  三杯酒过后的贾奕,早已飘然欲飞,情态恍然若梦,再听了师师劝酒的曼声妙语,更是忘乎所以,连声说好,也又举杯豪饮而尽。贾奕又让师师也陪饮一杯。大概也是心存答谢之意吧,师师也就素手执盏,慢慢饮下一小杯。过了片刻,贾奕再看酒后的师师,两香腮早已生出绯红霞韵,更加妩媚动人。就招手对俏丫头们道:“好了,今日的曲舞,就先到这里,我要与师师姑娘,单独谈心,对饮几杯。你们全都下去吧!”
  贾奕饮酒至此,感觉今日的师师,较往日来比更是美艳动人。她对自己殷勤周至的劝酒,和那可人的话语之外,分明更有一层给人意会的言外之意。难道是自己的英俊和豪气,给她留下格外的钟意与好感?还是她已暗中默允了进府配为二房?且都不去管了,反正对于自己来说,今晚确是更进一层乃至生米做成熟饭的好机会。如是想过之后,他便趁师师再来给他劝酒时,就把师师执杯的那只素手一下给握住,并借机把那如若芊芊凝脂的素手,来来回回抚弄起来。李师师也不知是羞还是饮酒的缘故,两颊的绯红,更加艳媚动人起来。她绯红着脸,欲将那被贾奕握住抚弄的素手撤回。但满脸酒气的贾奕,却自是牢牢握着不肯放手。师师便羞羞艳笑一笑,说:“员外,你且放开手,师师就再陪你饮了这杯酒。”
  握着李师师的柔美好手,贾奕满是酒意,两眼灼热放光地盯看着李师师,极其浮浪挑逗地说:“我要与你,同饮了这盅交杯之酒!”
  贾奕这一句以酒遮脸的调戏之语,和他那全是酒意与醉态的种种举动,很让师师感着好一阵的心慌意乱,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来回答应对他了。她就轻轻点头嫣然一笑,说:“员外,您先请。”便端起酒盅陪贾奕一同把酒饮了。刚要放下杯盏再斟酒时,那贾奕却趁势一下,便将师师娇弱的纤体揽在了怀抱里。李师师娇羞地挣脱说:“员外,你不要这样!员外,你喝醉了!”
  贾奕笑喷着酒气道:“我没醉。我,实在是太喜欢你了呀!”
  师师慌得便说:“员外,你,你真的是喝多了。我还是扶你去厢房,先休息休息去吧。小红!翠儿!快去收拾厢房,扶员外前去休息!”
  可是师师连呼了数声,也不见小红与翠儿应答的身影。师师还不知道,小红与翠儿,早已给李月香支走服侍别个客人去了。为了贾奕那二百两银子,令他今晚玩得开怀尽兴,这些全都是李月香有意安排好了的。
  呼唤小红翠儿不至,师师虽然心中甚是纳罕,也就只得亲手扶了醉酒的贾奕,进入厢房去休息。
  可是才一走入厢房之后,贾奕就抱住师师再也不放开了手。
  此时的师师,也不知是对贾奕今日的豪气之举心存感激,还是忽然明白了安守人生本分之意,却也都如贾奕酒后吐出的言语一样,混混吞吞,胡乱一片的不甚分明了。总而言之起来,做她们这青楼女子的,又是在那个卖艺与卖身,全由不得自己来做主的颠倒境地,师师到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顺应姥娘与客人的要求。既然身在青楼,又事已至此,与其给那满是铜臭俗气的富商玷污,还不如就允了这个粗通文墨且又高人一等的员外郎,应他好梦成真。如是自我劝解过后,师师也就不再矜持己见,半推半就,陪贾奕走入香榻帷帐。
  谁知乐享人生快意之后的贾奕,才过两日,难以消受幻情妄意的折磨之苦,便又来矾楼找李师师再续曼妙感觉来了。
  李师师对于贾奕这种得寸进尺的浮浪行径,忽然生出莫名的厌烦,就推脱说身体极其不适,拒而不见。
  李师师拒绝了贾奕,还在为他风流的个性怨恨不平的时候,李月香却又笑意吟吟地敲门而入。问寒问暖,关心周至了半天,最后,还是不得不把那个早下了定金的任大老板的要求,遮前顾后,吞吞吐吐地讲了出来。
  李师师正心烦的不行,又见李月香过来相逼,立时那怨愤委屈的泪水,马上就要掉出来了,就低低地回敬说:“娘,你今日就莫要再紧迫师师,女儿今日身体倍感不适,而且,女儿今日,也已答应了周先生。周先生已与我约好,他今日要教我一段新曲呢。”
  其实,周邦彦今日到底来不来矾楼,李师师心里也并不知晓,她这样的说话,只不过是推脱李月香的借口罢了。
  “吆!你看看,这事整的,竟是这般的凑巧!弄得不好,拿到手的一百两白银,岂不就要这样泡汤?周先生他也是!周先生,他人呢?”
  李月香诘问的话语才落,却忽听门外的周邦彦高声笑说:“是谁在说我?我,这不是就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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