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4、15

　　14、我家的花园
　　
　　我家住的大楼门前，过了十来米宽的楼前便道，往南便是一大片空地，那些大楼一层住户们，刚搬进来，都看准了自家门前那一片地方。他们在空地上，圈了个篮球场大小的一片土地，来种花养草。当然，我家也不例外，紧挨上一家也开了一大片空地，周围用树枝围了起来，一些工人们从工厂花园里要来、和移栽来各种各样花草，种到自家的地上。
　　我家除了种植花草外，父亲还在地的中央，挖了个不到一米见方的土坑，用来喂养兔子。刚开始买来两只小兔，在我们的精心饲养下逐渐长大，那兔子在坑里，又掏了个小洞，没几天，好家伙!那小兔子一个个从小洞里钻了出来，一共有十来只小兔子。
　　大人小孩们都高兴地叫了起来，邻居家也跑过来分享着快乐，他们都挤在坑口争相观看，看一看是什么颜色的兔子，那毛茸茸的小家伙叫人看了，很是可爱。后来，大人把小兔子分给了邻居不少，留下长大后，我们还吃到了不少的兔肉。
　　听父亲说，他们部队在1947年，参加陇海战役，强渡黄河过黄泛区的时候，吃到过兔肉也不少，那里的野兔非常多，除了兔子外，还有蛇，他们吃的蛇肉也不少，黄泛区蛇也是很多。听父亲说；有一次，他们在行军的过程中，远远看见有两条大蛇卷在一起，当战士们跑过去以后，那两条大蛇马上钻到草丛里给跑掉了，结果战士们在草地里一直也没有找见。
　　当我问到什么是黄泛区时，父亲就说：
　　“在抗战刚开始的时候，国民党为了阻止日本鬼子的进攻，在河南的花园口炸开了黄河提坝来淹日本人，结果，日本人没有淹着，而那滚滚黄河水，一泻千里，所到之处，都荡然无存，水退了之后，黄河水所经过的地方，都形成了许多淤泥，这就是黄泛区。当时，有好多的老百姓被淹死，有些老百姓被迫抛弃了自己的家园，流离失所，多年后，上面长满了野草，于是，这里的小动物就多了起来。”
　　就在我家的花园里，我一有时间就和大人们挖草，来喂兔子，父亲通讯员叔叔也来到花园里，帮助干点活儿，翻地，种花，还有种点玉米和向日葵。看着我家种的花草、玉米、向日葵一天天长大，一些花都含苞待放了，使我的心中很高兴。那向日葵我们经常给它打掉下面多余的叶子，还掐掉它的叉支，后来长得像磨盘那么大。我们家种的菊花品种也很多，都长得十分地好看，特别是我家靠路边那一大片地里，白颜色的菊花，那花瓣白晶晶的，路过的行人，总是要留恋地回过头来张望，看那些花瓣长得给人以美的享受。
　　大楼前，在每家的花园里，种的品种各不一样，长得各家有各家的特色，像我家旁边的那一家，就养种的是烟叶，长得又肥又大，比人还高。
　　一到星期天里，兵工厂的工人们，都吸引到这里，来到家家种的花园里，他们就像是排着队赶集似的，观赏着每一家、每一户的花园，叫着各种花卉的名称，这些人也不免来到我家的花园里，争相观看我家养的花草，我偶尔听见有的人还指手画脚地问：
　　“这是谁家的花园，长得这么好。”
　　就听旁边一个人回答道：“这是军代表室、王代表家的。”
　　在我家的花园里，养种的菊花、大理花长得都很好看，品种又多，令许多的工人来参观后都“望花感叹”。一些人还专门上家里，向母亲要了菊花和大理花的品种回去栽种。当然，我们家的兔子也丰收了，个个长得又肥又大。
　　我想，我们又能吃到肉质鲜美的兔子肉了。
　　可是，在有一天里，我感到，我感到我们家再也不能种花养草了，再也不能够养兔子了。为什么呢？因为我看见，我们邻居家的花园，被外包工们一个个地都拆除掉了，说的是要占用这一片土地，来打预制块儿。我家的地在西面，外包工们从东往西一个个挨个拆着，等拆到谁家的时候，谁家的一家子人都会从楼里跑出来观看，可以看出来他们心痛得不得了。
　　当时，那些看热闹的人很多，又是星期天，我家的花园在西头最后一家。就快要拆到我家了，母亲和我、连同保姆也都从家里跑出来观看。这时候，我看见有个外包工正在拆我家花园的架子和围栏时，看见父亲从家里突然跑出来，当时他刚回来不久，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只见他身穿一身黄呢子军服，腰间挎着武装皮带，显示出军人的气质。就见父亲站在家里的大门口，对着那些拆花园的外包工们，像打雷一样大吼一声：
　　“看你们谁敢给我动一下！”
　　当时真的把那些看热闹人们吓得闷了，我和母亲、保姆在跟前，也都吓了一大跳，那真是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再看看地里的那几个外包工们，吓得一个个头都没有敢回一下，快步走掉了。
　　后来，那些人再也没有敢来拆我家的花园，我真是太高兴了，我家的花园保住了，养的兔子也保住了，我的心里格外欢喜。
　　但是，当我一想起父亲那大吼一声来，我的心里就有点害怕，就经常地联想起，他在抗战时和敌人作生死搏斗的情景，他曾对我说过，日本人拼刺刀并不厉害。我想，第一次听到他那如雷贯耳，大吼一声的时候，想想当年父亲在和敌人拼刺刀时，父亲是多么的英勇。
　　
　　15、和父亲一起看电影
　　
　　又一个星期天的到来，晚上，我们全家吃完饭准备去俱乐部看电影。那时电影是很少的，每个星期天才上演一两次。工人俱乐部距离我家很近，是刚刚新建，一过了大操场就到。在当时来说，这个俱乐部还算是现代化的大型影剧院，里面空间很大，采光又好，灯光又多又亮，还有齐排排崭新的座位，能够坐一千多人。
　　我们去时，离开演时间还早，但俱乐部门前台阶上，都已站满人。有排队买票的，有等伴侣的，还有退票的。幸亏我们来得早，不然一会儿人就太多了。我们检了票进了俱乐部里，马上找见十七排中间的坐位，这里是看电影最佳位置。是我提前早早排队买的，要不然好位子轮不上我们了。
　　一会儿，俱乐部来了很多看电影的人们，真是够乱哄哄的。有找位置的、找小孩的，有大声说话的。但是，最要命的是，有一些人不自觉的在俱乐部里抽烟，呛得一些人直咳嗽不说，特别还影响到演电影的效果，所以工作人员来回跑着提醒人们不要抽烟。
　　人们陆续进入剧院，来看电影的人可真不少，座位已经坐满，两边的过道上也都站满了人们，因为没有买到座位票，所以那些人只有是站着看电影。当时，我就觉得不合理，买到座位的票价是五分钱，同样没有买到座位的票价也是五分钱，好像当时什么都是以五分钱为基数；五分钱的汽水，五分钱的鸡蛋，五分钱的馒头，五分钱的汽车票，不！那还要便宜点，是三分钱的汽车票，三分钱的冰糕。就这些，有些人还嫌贵。不过，因为当时工资并不高，学徒工人一个月才开到二十多元左右。
　　今晚上演的电影是国产故事片，还是新电影，叫《海魂》。时间一长，我都想不起来是什么具体内容了，大意是国民党海军起义的故事。但我小的时候只知道电影里有个女演员，叫王丹凤，人长得很漂亮，演艺也很好，曾经迷倒过当时的追星族们。
　　父亲同事们也来了不少，他们有的是穿着便装，有的则是穿着军装，见到父亲后，都和父亲打招呼。在当时，才实行军衔制没几年，军人的制度是很严格的，军人穿着军装出来时，必须要走有走样，站有站样，坐有坐样，不允许破坏纪律和玷污解放军的形象。当时有些军人就受不了这样的约束，特别是在这一类兵工厂里，那些刚从学校出来的军人，必须要严格要求自己，出来时穿着军装，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可有些人真受不了这些拘束，很不自由，出来连搞对象都不好搞，父亲见了这些人就来气。
　　曾有一名军人，本来在老家云南就有对象，并且结了婚，偏偏在这里喜欢穿当时很流行的皮茄克，看上去是一表人才，在工厂里胡搞男女关系，父亲知道后，狠狠地训了他一顿，并花了好大的精力把他的对象从云南弄过来。
　　后来，父亲转业到阳泉市，有些军人还常来家中，看望父亲，看望他们的老首长。他们说，有个军人犯了严重错误，要是父亲不转业的话，他不可能犯这样那样的错误，以至于最后在山西大同的军事法庭上判了极刑。
　　还听说有一位军人，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误，从部队遣送回到重庆老家农村，文革后，他来信中的地址，叫什么红卫镇，还是红卫乡、村，我都忘啦。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父亲在阳泉干休所住，八十年代的时候，给父亲写了好几页的信件，信中充满了热情洋溢的话语，表示了对父亲的敬爱之情，非常感谢父亲曾经帮助过他，教育过他。我当时看到这封信后，很使我受感动，不过好长时间，我也没弄懂他们之间的关联关系，他是犯了什么样错误，又是因为什么从军队被遣返回农村的。
　　后来，这些小事情我都竟然忘了问一下父亲。他信中写到，他十分怀念部队的生活，对他的老首长和老战友充满了深情厚谊，也十分怀念曾经工作过的地方。我想，他一定也是从军校出来的人，是个很有文化水平的人，信中写到的东西，很让人回想起过去的岁月。信中还说，要是有机会一定要见见他的老首长、曾经给予他的帮助和教育······
　　电影开始放映了，《海魂》电影里面的镜头在一遍遍的打动着观众。解放前夕，国民党“鼓浪号”军舰逃到台湾后，一些有正义感的水兵，不满美国士兵横行霸道，在酒吧里，水兵陈春官和台湾侍女相识相爱，在一个随意的场合，侍女不经意说起了水兵穿的海魂衫，说起了海魂的寓意：
　　“大海上的事业，属于有灵魂的人。”
　　但是悲剧很快绛临，在酒吧，水兵陈春官对调戏侍女的美国士兵，挥之铁拳。后来，他被关进了舰内的舱里，身不由主的随军舰驶入大海。受酒吧威逼的侍女，不甘堕落，但又孤弱无依无靠。在码头上，她寻找着“鼓浪号”，寻找着她的爱人，最终，她默默地走进了大海……。最后，“鼓浪号”军舰上有正义感的水兵发动了起义，使军舰回到人民的怀抱。
　　电影放映完，台湾侍女和水兵陈春官的爱情故事，深深地打动着下面的观众，特别是那个女主角和男主角，演得都很好，人们还沉浸在电影里头，沉浸在电影里的情感故事之中，久久不能离去。一些人看了一遍这电影以后，觉得不过瘾，还想看二遍，但俱乐部里只能上演一遍后，电影片子就不知道又转到哪里演去了。特别是电影镜头里演侍女的漂亮女演员，始终都是观众崇拜的明星。
　　那时候，我每次看过一部电影，总要兴奋几天，家人或是邻居，还有我和小伙伴，总爱有事没事地谈论起这电影里一个个精彩的镜头，一个个的台词，还有那一个个让人不由得心生敬意的电影演员。
　　一场场电影丰富了我们的生活，也让儿时的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那么大，那么吸引人。和父亲一起看电影更快乐，尽管这样的时候很少。但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