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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芙蓉出水声冠青楼

作品名称:侠妓      作者:柳下风度      发布时间:2020-05-06 21:25:29      字数:5715

  李月香对张迪很是动容地说:“讲起我那宝贝女儿师师来,可说是老天有眼,不忍看我这身在青楼之人,孤苦无助地过日月,便赏赐给我的贴身依靠呢。师师那孩子,当时也真是可怜,她刚一出生便没有了娘亲,自小跟着她染布做工的父亲王寅勉强度日。说在这里,李月香已然声含酸涩,忍不住就唉地长长慨叹一声。之后才又接着慢慢说,“安分做工的染布匠王寅,实诚地好人哪,给他染过布的女人,哪个不说他的活儿好,人也实诚?可就是这么安分守己的一个好人,却自从得了那宝贝女儿之后,先是失掉了结发的爱妻,接着,他又因为童大人在外带兵连吃败仗,心中懊恼无处发泄,却故意找脸面说王寅染制军衣耽误了工期,讨一道命令,就把他给抓监入狱。那会儿,我那可怜的女儿才刚刚4岁,哪里就晓得这苦难人世上的诸多事情呢?她自己的生活,也更不会自理。那王寅在狱中,就是因为顾念女儿师师无人照管,再加上也实在怨屈愤恨不过,没过多少日子,他竟忧愤成疾,惨死在狱中。听收尸回来的人说,狱卒给他讲,那天重病在身的王寅,口吐了一大片的鲜血,他在临死的时候,还在一声一声微弱地,呼念着他的乖女儿……师师……”
  李月香说在这里,一时声音哽咽地,竟讲不下去了。她低下湿红的眼睛,一下一下,轻轻抹了好一阵心酸的泪花,才又说:“多亏好心的邻居们,看那没有爹娘照管的女娃儿,孤苦伶仃,实在可怜,便将她送在师姑庵寄养。后来我那乖女儿兰儿,却不幸早早地离开了我……也是我一时感念心动,又见她是个少有的美人胚子,也就没再多想,便把她领回家来精心收养。
  “也就自那时起,我便让她更王姓李。我这孤寂的身边,自从有了女儿师师之后,也算有了依靠,再也不用去感受那人走茶凉之后的清冷与凄苦。我那女儿师师,也真是乖巧聪颖过人。别人学十遍八遍都不能记住的词曲儿,我只给她轻唱一二遍,她也便记牢还能学着跟唱了。就是那些丝、竹、筝、琴的声乐器具,她也极感兴趣,我若在旁边稍加提醒点拨,她也就把那各种乐器,全都拨弄弹奏得很是有板有眼呢。仿佛她天生就熟悉似的。还有那些诗词文赋琴棋书画,我也给她请了专门的先生与乐师,来教正和开导她。
  “待到我那女儿师师长到十一二岁时候,为了锻炼她待人接物的胆识,我便有意让她走上台前来,即兴来给客人们献上一段清词小曲什么的。谁曾想我那师师女儿,天生就是世人眼中的绝世风流身子,别看她的年纪小,可她走在台上客人面前,却自能够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又把芊芊素手,执袖半舞;还有那双明眸顾盼的情态,一颦一笑之间,就又都是万般风情,和说不尽的美艳娇柔。若看她再轻启朱唇,缓引婉转歌喉,那一声一声,凄凄切切,真个说是悦人肺腑,动人心弦。一曲才尽,竟让台下客人喝彩声起,掌鸣雷动,更有唏嘘不已的抚掌与惊叹呢。
  “我还清楚记得,女儿师师那一日,才刚刚唱罢柳永的一支《八声甘州》,台下击节叫好的客人中,就站起一位锦衣的风流名士,他,便是有名的大词人张先大官人。那大词人张先,也是听了我女儿师师的唱曲,竟一时诗心意兴骤起,当即便与我索要了纸笔,便为我那宝贝女儿填词一首,那阙好词句,时至今日,我还清楚记得是:
  “香钿宝珥。拂菱花如水。学妆皆道称时宜,粉色有、天然春意。蜀彩衣长胜未起。纵乱云垂地。都城池苑夸桃李。问东风何似。不须回扇障清歌,唇一点、小於珠子。正是残英和月坠。寄此情千里。
  “这,便是大词人张先为我女儿专门填写的《师师令》呢。”
  张迪直听得满脸愕然,愣愣地说:“原来是这样。那你就快快带我去,见见你那宝贝女儿师师,让她再展美妙歌喉,浅唱一曲,也给我一饱耳福如何?”
  李月香却立刻现一脸尴尬地说:“啊,那是当然,有机会了,我也自会引你去听师师唱曲儿的。可,今儿个不行。我那女儿,可是有个怪脾性呢。”
  张迪不解地就问一句:“怎的呢?她也会看不起我,不愿为我唱曲?”
  “哈,没有,没有。你,也可不要这样多想。不过呢,嘻嘻嘻。”
  “你那宝贝女儿,唱曲优美婉转,却又不带我去听曲儿,我,还能不多想么?”
  “嘻嘻,不是这样呢。我那女儿,细说起来,我对她,也最是满意不过。可是我女儿师师,也有一样不足,她那小性格清高孤傲得很,从不善与人交谈。我也私下里思忖,或是她自小孤苦无依,后来又给我宠惯的缘故吧。本以为待她再长些年纪,而且,我也没少在她耳边灌输和悉心调教,可她,唉,就是改不掉她这落落寡欢的怪脾气。我也真是想象不出,她那心高气傲的心思里,到底是在作何寻思呢?”
  “你就放心好了。我又不是白听她唱曲儿,我把这些银子先给你拿去,行了吧?”
  “嗐,这,你可是真又错会我了。我,全没有在意你那银子的意思。我那女儿,也实在是给我宠惯的,太过任性太不听话了,每天她只接待一位客人便罢,我若是再要求她呢,她不是与我怄气,便是给客人闹别扭。说起来,也很让我在客人面前没有面子呢。”
  “那便是我今日前来这里,很不合时宜了?”
  “嘻嘻。那倒也不是。咋说呢,还是改天吧,改天我一定让我女儿,专门多唱几只你最喜欢的词曲儿,怎样?”
  李月香说的没有错。她对于女儿师师,可说是既心疼又很无奈。她心疼师师,是觉得她那花颜月色与天姿娇容,日后定是她的摇钱宝树。而她对于师师的无奈,却又为她如此孤高和寡的个性,岂不又会断了自家的财路?其实,李月香还没有好意思说出来,她因为要改变李师师,在客人面前的怪脾气与倔性格,曾让师师多次给她哭哭啼啼不说,还差一点就出了人命,弄得事情很不好收拾了呢。
  李师师自从矾搂初出风尘展露歌喉之后,她婉转优美的唱辞,再加上她妩媚动人的风流身段,具给听者留下无以复加的深刻印象,没过多长时间,她已名冠青楼,成为京都名士们竞相瞩目的绝世风情。
  李师师弹唱,却又对柳永的词曲情有独钟。因为她自是觉得,于艳辞丽句之外,柳词中所流露的缠绵悱恻情调,以及充满人世冷暖的真实意味,更适合自己那孤高凄切的心境。那一天,师师弹唱柳永那首有名的感人好词《雨霖铃》,唱到情真意切之时,她竟是如泣如诉,欲语泪先流,竟无语凝噎,那时琴声也戛然而止,她就再也唱不下去。
  随着师师艺技的日趋娴熟,她的色艺声名竟然红极一时,矾搂生意也自是火旺的,直让李月香的脸上都乐开了花。
  跟在大词人张先之后,又有晏殊、秦观、晏几道等,多个名士纷至赶来,奉出各自拿手的好辞丽句。而那个慕名而来的风流学士秦少游,在亲睹了李师师的天姿妙喉之后,竟一时兴起,挥笔写下《生查子》一首,来赞叹师师的绝姿娇容,诗曰:
  “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归去凤城时,说与青楼道:遍看颖川花,不似师师好。”
  秦观与李师师,一个是才华横溢的风流学士,一个是色艺绝佳的天姿娇容。就只为这首《生查子》,却让秦观与李师师两个性情中人,一见恸容,再见倾心,随着他们交往的日益频繁,更生心相慕恋誓为红颜知己,但恨相见甚晚的诸多慨叹。
  那一日,秦观听罢师师的数段唱辞之后,及至张灯时分意犹未尽,又使人呈上美馔佳肴,一时便与师师两个推杯换盏,却把数杯美酒饮下去了。秦观再看师师,只见她簪髻微乱,两腮绯红,衣带飘飘,顾盼妩媚,具是一片柔情。那师师见风流学士意兴尤佳,遂再拈指操琴,轻启艳唇,幽幽咽咽,又为少游弹唱了一曲晏殊的《蝶恋花》: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见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师师唱罢,少游独坐半日无语多时,只一轮明月偷偷移进窗棂,明月的银辉里,师师俏丽的脸颊上,却有两行清泪慢慢地滑落下来。
  少游慨叹不已良久,遂又取笔,作《一丛花》词赠李师师:
  “年来今夜见师师。双颊酒红滋。疏帘半卷微灯外,露华上、烟袅凉口。簪髻乱抛,偎人不起,弹泪唱新词。
  佳期谁料久参差。愁绪暗萦丝。相应妙舞清歌夜,又还对、秋色嗟咨。惟有画楼,当时明月,两处照相思。”
  至此,情窦初开的李师师,对于风雅倜傥的秦少游,也由心相倾慕而暗生爱恋之情。而那风流学士秦观,虽是有家室之人,可他自从见到师师之后,却马上便为她的绝色妙艺所倾倒,只恨相见太晚。然而那李师师,却不管她的色艺如何超众,毕竟身出风尘。在世俗的眼中,对于秦观的名门望族身份,她李师师无论如何也都是不相匹配。而且,秦观若要冲破世俗之见,也必将付出让人不可想象的巨大代价。再加上那李月香在一旁,早就看出师师对于秦观动了真心思,也就没少从中作梗,离散他们两个日渐显露的缠绵情感。因为那李月香的心思里,还指望着师师给她招财进宝呢。她可不愿意师师,在自己精心的培养下,就这样轻而易举跟了那秦少游离开自己。若说唱个词,听个曲,卿卿我我,谈些个琴棋书画,再大不了交欢一杯浅斟低唱,作乐作乐,也是无妨大碍的,只是不能随便带人就走,掐断了自己既得的银钱财路。好在那秦学士却不知何故,自那日去了之后,就没有再来镇安坊,才算省却了李月香的种种担心与计较。
  李月香在风月场上,确是好手段之人。她对于师师的周到爱护,可说是已臻关心备至的好地步。她不只让师师与秦观的交往,仅限于笙歌妙曼浅尝辄止而已。更为出色的一次,她却是妙语震慑了就要对师师动粗的高衙内的花心及贱手。那高衙内可是大有来头之人,因为他的干老子便是当朝红人高太尉。说实话,李月香对这个占尽矾搂便宜,却不出分文银钱的衙内高公子,虽说不上深恶痛绝,却也有十二分的厌恶之至。但她一个靠青楼吃饭的妇道人家,对于狗仗人势的花花太岁,却也实在又无可奈何。那一日,李月香也是急中生智,竟把蔡京蔡老太师有一次在矾搂听曲之后,一时高兴,雅赏给她的一块和田玉壁拿将出来,高声地对那即将撒野的高衙内道:“我说高公子呀,你也且慢动手呢,我这里先给你一样东西瞧瞧,看看你也识得不呢?”
  那高衙内的一张大嘴,立刻撇得像瓢一样地笑道:“嘻。你还有啥了不起的物件,也能叫我不认识呢?呈上来,快给太岁爷瞅瞅!”
  李月香便把玉璧递了过去。
  那高衙内看了,却又歪脸咧嘴地道:“嘻!我当是啥了不得的宝贝呢,就这破玩意儿,本太岁爷家里有的是!”
  李月香说:“高公子,你再仔细看看那玉壁上镌刻的文字吧!”
  那高衙内就暴跳一声乱吼道:“你少给我来这一套,太岁爷我他妈原本就认不了几个狗屁文字!”
  这时旁边的一个手下瞧见,却马上对高衙内抵前耳语道:“公子,你对这玉璧可不敢乱骂脏字哩。我看这玉壁上镌刻的文字,竟是蔡老太师的名号哩。所以您……”
  那高衙内听了,也自是一惊地道:“你小子可给我看个清楚明白,我可不识字,可别拿这玩意来吓唬我。”
  那手下赶紧说:“高公子,哪能呢。我是看了个真而且真,才近来给你说的。公子,确是蔡老太师的名号,没错的。”
  那高衙内听在这里,也很有些吃惊地对李月香说:“蔡老太师的玉璧,如何会在你这里?嗯?会不会是你……啊?嘻嘻。”
  李月香就对那高衙内,嫣然一笑地开口说:“吆,高公子,你可真是见过大世面之人哪。不错,这正是蔡太师他老人家赏赐给奴家的爱物呢。我,今天拿给你来看的意思呢,是想给你知道,蔡老太师他对于我这矾搂,可是钟爱有加呀,你若是在这矾搂……也就是不恭敬他老人家,惹他老人家坏了听曲的雅兴和心情……嘻嘻,高公子,你说呢……”
  那高衙内就给李月香这柔中带刺的一番话,说的一愣一愣的。但他又对李师师的绝色美貌垂涎欲滴,却也一时没有很好的计较,便翻白了半天一双小母狗眼,又狠狠地吞咽了几大口唾沫,便悻悻地带人走了。
  那高衙内回府之后,还是对于李师师念念不忘,他的花心里面,更存一个大大的心有不甘。第二日,他还是兀自呆坐半天不动地胡乱思忖:“这矾搂的老女人李月香,她妈的,是不是在拿蔡老太师吓唬我哩?不行,我他妈今天,还要去矾搂去会见会见李师师那小美人儿。”这样想着,他便忽地高叫一声,“我说小的们,你们都给我伺候着,随太爷我再去矾搂走一趟!”
  在去矾搂的路上,高衙内忽然就手指着眼前熙攘过往的路人,问一句:“这许多的行人,却都是咋回事呀?”
  下人赶紧告诉他说:“公子,今儿是逢五月庙会,都是去赶会的人哩。那庙会热闹着呢,逢会都已过了三四天。”
  高衙内就歪眼斜看了半天那红红绿绿的过往人群,笑一声:“嘿嘿,热闹。要不,咱也到会上去逛逛风景?嘻嘻!”
  高衙内这个有名的花花太岁,他到庙会上去,主要是看看有没有给自己中意的美貌佳人,碰得巧,也弄一两个回来,乐上一乐。这么想着,他就贼眉鼠眼地走入来来往往的人群。他左瞅右看,前后上下的满街乱踅摸。忽然他一下就拉直了眼睛,呆呆地对着前面带一个丫鬟往前走路的美貌夫人,啪地拍一声手掌,嘻叫道:“嘿!美人呀!小的们,你们都精神着点,给我,给我跟上去,可别让那美人走没了影儿!”
  事后,那高衙内才知道,眼前这个美貌的年轻夫人,却是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的夫人。也正是林夫人那天在高衙内眼前意外地出现,才让李师师有幸躲过高衙内的残暴一劫。林教头却在丫鬟的引领下及时赶到出事现场,才化解了林夫人险遭毒手的意外之灾。而那高衙内,因为对于貌美林夫人的耿耿于怀和暗做计较,也就把李师师的事情放在了脑后,暂且不提。
  这一日,李月香的矾搂上,就接待了一位金姓的阔商。他在听了几段委婉凄切的唱词之后,点名非要李师师改变一下词调,再唱一首明朗开心一些的词不可。李月香倒是看在那大块银子的情面上,就又殷笑嘻嘻地走进前来,哀求师师再给客人献曲一首。师师虽是无意,却又自是无奈,遂又轻拈琴弦,再启歌喉,就又弹唱了一曲柳永的《望海潮》: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这首《望海潮》,却是风流词人柳永,最无凄切悱恻意味的明朗好词。词中浓墨重彩地描绘了杭州的繁荣壮丽景象。长词慢调,音律协调,情致婉转。再加上李师师那曼妙歌喉,和万般艳媚情态,具给听者沁入肺腑而又荡气回肠的尽情发挥。直把那金姓阔商给听得如醉如痴,形不自禁地抚掌称快,连声称赞了良久,尤还自是唏嘘咂舌赞叹不已。
  却令李师师意想不到的是,就是柳永的这首《望海潮》,在给她曲尽其妙地倾情弹唱之后,竟给她自身带来了难以磨灭的人生伤害。也更让人料想不到的是,还是因为柳永的这首好词《望海潮》,竟又给北宋王朝的大好河山,引来一场空前的劫难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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