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心跳的邂逅

　　这是京城里最有名的酒楼，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它如此出名不仅仅是因为它的菜好、酒好，更因为它这里的规矩多——
　　酒楼一共三层，第一层是寻常的雕花圆桌，在此的客人也是寻常的百姓、商客；第二层是雅坐，放置着十二张极品紫檀木红漆方桌，能在这里用膳的人非富即贵；这第三层才是最高雅的，是一间一间的小雅室，那里可是所有文人墨客、名门望族、皇孙将后的终极目标。
　　也就是说，第三层只有非凡之人才能进入，而且只有七间，如果想来这里，最好是预定。现在这里只定了三间，据说其中一位是当今圣上的胞弟，八王爷兰陵王。
　　而此时，二楼的一个靠窗边的紫檀木红漆方桌旁边坐着一个年轻男子，那是一个如玉般湿润的男子。只见他一身青衣，容貌清俊温和，双目如同莹玉般散发着光华，眉宇间似有淡淡的笑意。初看并不打眼，然而细细品下去，却如陈酒般让人着迷，再也舍不得挪开视线。他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那只精致的白玉酒杯，他的神情恬淡而安适，像灵山秀水间沉静的温玉，只是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黑衣男子，浓眉大眼，恭恭敬敬地站在他的身后——“公子……”黑衣人轻轻叫了一声。
　　青衣男子摆摆手，转头看向窗外，此处的视野甚好，几乎能将整条街的风景尽收眼底，今天是大军班师回朝的日子，据说皇帝会亲自到城门相迎。因而这街上的人比往日多了几倍，男子的眸中划过一抹嘲讽，正欲收回视线，却被一道背影牵住了目光，那是一道风姿清绝的纤影。
　　这个身影自然是连芯蕊了。此时连芯蕊正望着酒楼的门匾琢磨着，看看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决定今日就在这里消磨时间了。
　　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脸上挂着和蔼的招牌笑容走了过来，忙抢在另一位同伴前面对她打招呼——“姑娘可是一个人？”他恭敬地问道。
　　“可有位置？”连芯蕊打量着大厅的周围，几乎都已客满，只剩下一个角落还有一个空位。
　　“有、有、有。”少年赶紧回答着，见连芯蕊衣着不凡，气质脱俗，当下便决定带她去二楼，“姑娘这边请。”
　　连芯蕊随着少年来到二楼，视线豁然开朗了许多，这二楼并不像一楼那样吵杂，每个人都安安静静地喝酒吃菜，即使偶尔闲聊也都是轻言细语的，很是宁静。连芯蕊满意地点点头，她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环境。只是……
　　又没空！怎么这么倒霉？连芯蕊真是沮丧极了。
　　少年一见这情形，懊恼地敲了一下脑袋，刚刚只顾着看美人了，忘记了二楼的雅座早就座无虚席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呢？总不能让这么漂亮的姑娘就此离开自己的视线吧？
　　少年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客人，发现窗边的那个位置上只坐着一个人，而且那个青衣男子看着温文尔雅的，想必一定好说话——
　　“这位公子，能否请您与这位姑娘同桌？”少年笑容满面地走到青衣男子身旁，打了个千。
　　“不行。”不等那男子回答，一直站在他身后的黑衣男子马上便回绝了少年的请求。少年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
　　“玄月，无妨。”青衣男子的声音仿佛是山中的清泉，透彻、清灵，不觉得让人浑身一阵清爽。
　　“真是谢谢这位公子了。”少年看看这个湿润如玉的公子，感激地道着谢。
　　那青衣男子也不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少年也不在意，引着连芯蕊走到这里坐下，然后仔细介绍了几样招牌菜，便下楼了。
　　连芯蕊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看对面，只见紫檀木方桌上，摆着四道普通的小菜，一壶酒，菜似乎还没有动过；精致的玉杯在那个青衣男子指尖旋转，泛着湿润的华光。青衣男子依旧面向窗外，目光清远而悠长，他似乎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微微上扬着。
　　菜还没有上来，连芯蕊静静地坐着。本来她也不想出门的，只是府里实在是太吵杂了，莲儿也被人叫去帮忙了。她一个人闲得无聊又写不进去小说，所以才出来逛逛的。谁知这街上人更多，无奈之下只好在这酒楼先坐坐了……
　　隐隐地一抹香气袭来，青衣男子怔了怔，他仔细地闻了闻，不是胭脂的味道，也不是花香，而是一种淡淡的、清清的、凉凉的像雪一样的味道。嗯，好爽，他微微一笑。转过头，一个白衣少女坐在他的对面，如雪的肌肤、如雪的清新、如雪的华美。
　　“我叫旭尧。”那一瞬间，青衣男子听见自己莫名其妙地开始自我介绍着。
　　“哦？”连芯蕊有些措手不及，她赶紧回过神来，不知何时青衣男子已经转过了头，正含笑看着她。他的笑宁静而清和。
　　“嗯，我叫连芯蕊。”同样是莫名其妙地说出自己的名字，连芯蕊有些慌乱。而且，就在她听见自己的名字从对方的口中呢喃着流淌出来的时候，似乎带着一种奇异的魅惑。连芯蕊心跳似乎乱了……
　　“连—芯—蕊—”自称叫旭尧的男子声音那么透彻清灵，似乎带着一种奇异的魅惑。连芯蕊忽然莫名其妙地有些心乱。
　　“菜来喽……”酒楼的那名少年伙计高呼一声来到他们桌子旁边，熟练地把菜放到连芯蕊的面前，“姑娘请慢用！”
　　连芯蕊感激地向他点点头，此时若不是碰巧他来上菜，自己还真不知道怎么和这青衣男子说话呢。嗯，还是快点儿吃完吧，离开这里才好。
　　“你，也是来看当今圣上的？”叫旭尧的男子并没打算结束谈话，继续问道。
　　“啊？啊，不是的。”连芯蕊停下手里的筷子，望向街口那些人群，一个个满怀期待的，似乎是在等待看什么，“他们是在等皇上吗？”连芯蕊指了指那些人群道。
　　当今皇上玉树临风，难道你不想见一见吗？”叫旭尧的男子似乎对连芯蕊的反应有些惊讶，
　　“不想。”连芯蕊夹了一块竹笋放入口中，清甜而香浓的味道，好吃得很。
　　“为何？”旭尧竟然莫名其妙地追问道。
　　“我与他素不相识的，见了又如何？”连芯蕊边吃边回答着，是啊，自己根本不是这里的人，认识那么多人又有什么用呢？
　　旭尧不再说话，只是清亮的瞳仁浮现点点笑意。他放下手中的杯子，提起酒壶，清澈明透的液体自壶嘴滑落，瞬间酒香四溢。
　　两人一个喝酒，一个吃菜，安静而详和。
　　“听说了吗？珂玥又出新作了？”隐隐约约听到有人问起。
　　“怎么会不知道呢？我家夫人早就在那里嚷嚷了……”另一个声音在回答。
　　“嘿，我也看过他写的故事，啧啧，写得还真是没话说。”一声赞美。
　　“就是说，要不她咋这么红呢？据说一本书要卖好多银子呢，尤其是那什么限量版的漫画......”与连芯蕊隔了一桌的两个中年文士低声交谈着。似乎说到兴奋处，音调也就高了些。
　　“你说，那个珂玥是男是女？怎么这么大能耐？”
　　“瞧名字像是女的……”
　　“不好说呢，也许是故布疑阵……”
　　听到这样的谈话，一抹笑意在连芯蕊的嘴角浮现，这些人也真是好笑，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居然还能想到什么“故布迷阵”。难不成，他们以为是在打仗吗？
　　“连姑娘，听过珂玥这个名字吗？”青衣男子突然问道，显然也听到了那边的言论。“你觉得是男是女？”
　　哦？连芯蕊没想到这个男子会问自己，微怔了一下，然后笑了，“当然听过，当然是女的啦。”
　　“为什么这样肯定？”青衣男子似乎对连芯蕊的每句回答都特别感兴趣。
　　“你想啊，珂是古代象白玉一样的美石，玥是传说中的神秘佛珠，代表吉祥的意思。”连芯蕊心里笑了，但是不能说出来啊，难道直接告诉人家，我就是那个珂玥嘛？于是假装思考，做出了解释。
　　“哦？姑娘真是好才华，竟然懂得这么多。”青衣男子心里更是惊叹，这两个字可是不太常用的啊，“只是，从字面理解，并不能分清是女子专用呢。”
　　这倒是，美石和佛珠男名也可以用的。连芯蕊一时语塞，“反正我就是这么感觉的。”说着放下竹筷，这菜还真是很好吃，只不过有些腻，她舔舔唇，觉得有些口渴。
　　“呵呵，感觉有时候会骗人的。来吧，不说那个珂玥，喝杯酒吧。”旭尧将一只精巧细致的玉杯推到她面前，又体贴地解释道，“此酒名为莲落，乃是清香大曲酒。”
　　连芯蕊举起杯子，这酒无色透明且清澈，另含一股清香。她小小地抿了一下，入口绵甜。待咽下喉去，一种莫名的清凉瞬间传遍周身，余香延绵。
　　“好酒！”连芯蕊赞叹道。
　　“连姑娘若喜欢，旭尧可送姑娘一瓶。”
　　“我甚少饮酒，多谢了。”连芯蕊淡淡地拒绝了。
　　旭尧依旧浅浅地微笑，只是再为她倒了一杯酒。只是一直站在旭尧身后的黑衣男子脸上显出几分惊讶，怕是在奇怪连芯蕊的不识趣。如此佳酿是他人求也求不得的东西，她竟然一口回绝。
　　街上人群变得有些骚动，一个个都个长了脖子朝东面望去，似乎是什么尊贵的人即将要出现。突然，一抹身影让她一震，这不是……
　　“我有事先走一步。”连芯蕊起身向旭尧说道，“多谢你的酒。”说罢，便急急忙忙地朝楼下走去。
　　旭尧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透过窗户，他清晰地看见她的身影出现在大街上，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她的神情看上去有些着急。旭尧又望向对面的那杯酒，透明清澈的液体在玉杯中散发着迷人的香味，就仿佛……是她！
　　“公子，公子……”玄月小声提醒道，“皇上即将要出宫门了。”
　　“罢了！”旭尧执起对面的玉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收紧玉杯，起身离开。
　　玄月的眼里又划过一丝惊讶，他家公子竟然将玉杯带了回去，这真是令人吃惊的事。要知道他家公子只要是别人用过的东西绝对会丢弃的，
　　哪怕那是何等珍贵的物品，也是如此。何况这小小的并不值钱的玉杯，公子怎么会这么……
　　“玄月！”清清淡淡的语气有着毋庸置疑的威严，玄月赶紧快步追了上去。
　　而连芯蕊却还在人群中寻找着那抹身影，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吗？又再找了好几遍，依旧还是没有什么发现，便也不再去费神了
　　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酒，临窗的那抹青色身影已然不在了。
　　此时这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想必是皇上应该快要出宫门了，要是再不走，过会儿恐怕是难以冲出这密密的人墙了。当下也不多想，便朝连府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