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土家人智退叛军 神箭手奋力捕猎 

　　一个月后，安禄山有点按捺不住，见夜黑风高，派一队身手特别好的士兵偷袭。恰逢符灵官值班，见石壁路上有几个黑影往上蠕动，立即弯弓搭箭，等黑影爬到十丈外，对准黑影放一箭。只听“哎呀”一声，黑影中箭滚下去，砸到身后上来的士兵，前面砸后面的，一直摔倒山下，个个都当场摔死。
　　土家人住在洞里，无须担心遭乱军伤害，随时可以到洞外面出来透气。族长特地召集大家，说：“叛军来犯很突然，危及大家生存的主要条件因素是粮食问题。大家注意节约粮食，尽量多用野菜、树皮充饥，任何人不能透露粮食短缺的机密。老弱病残者少出山洞；饿死病死了，谁都不能发出哭声。妇女到洞外唱山歌，壮男人爬到山顶，在树林里采集野菜、蘑菇、树皮、树根充当食物。我们只能同叛军展开心理战，但愿天佑土家人。”
　　大家知道粮食已经不多了。开饭的时候，故意安排部分人在洞口聚在一起吃，以水代酒，划拳助兴，麻痹敌人。
　　三个月后，粮食几乎耗尽，山上没有野菜可挖，树皮也吃光了，米饭只能给老弱病残孕妇限量供应。最后仅剩下三升大米，三斤黄蜡粑粑。族长召集头人协商，最后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将仅有的三升白米煮成稀饭，分两次喂给老母猪吃。待母猪吃完稀饭，趁夜里山下叛军看不见，将母猪推下悬崖去。”
　　山下的守军早已顿口绝粮了，靠吃野菜裹腹，军心开始涣散。安禄山第三次训话：“山上粮食有限，我们在山下，可以到处征集粮食。我们只要再坚持两个月，这群土族人将不攻自破。”
　　夜深人静的时候，守军听到一声巨响，点上火把到声响处寻找，在草丛里找到一头摔死的母猪。
　　安禄山派兵士四处征粮，老百姓躲进深山，没有粮食来源。见到摔死的瘦母猪，大家可以熬汤喝一口，命令士兵烧水烫了。开膛破肚时，发现猪肚子里全是白米饭，安禄山崩溃了。心里说道：母猪还在吃纯米饭，说明洞里粮食还充足。
　　洞里的土家人，老弱病残者大部分已经饿死了，幸存不足五十人。盘点洞里能吃的东西，只有三斤黄蜡可以暂时利用。逐将三斤黄蜡粑粑分给了大家，用热水化开吃下去，等拉出来，再收集起来，用水清洗一下，化开再吃。
　　安禄山没有征到粮食，士兵饿得难受，没有力气行动，白天躺在床上。夜里放哨、巡逻觉得空中有异常响动，抬头看见一条巨大的神龙围着“婴儿侧”飞来飞去，个个心中毛骨悚然，极度恐惧。
　　夜里，符灵官正在放哨，全神贯注山下情况，突然有人来叫：“神箭手，快回洞里去，你老婆要生了。”
　　符灵官听了心里特别高兴。族人换下他，他风一般跑向洞里。刚进洞三步，就听到婴儿啼哭声，声音特别洪亮，整过洞里如同龙吟。族长吩咐，符灵官安细心照顾张巧云母子，不要去站岗。
　　张巧云二月二十八果真生下的是个大胖小子，很精灵，很讨人喜欢。家族给他取名叫符生应，号兴业，就是生来很应时，未来土家兴旺指望他的意思。天一亮，土家很多人聚集洞口，朝山下齐喊：“军爷，我们土家喜得贵子，三天后办‘竹米酒’，你们都上来喝喜酒吧！”
　　大家都很忙碌的样子，吃饭依旧在洞口尽情欢叫，以水代酒，划拳猜令，醉醺醺地回洞。洞里两位年纪大身体弱的老人已经奄奄一息。小兴业因奶水不够吃，时常饿得大哭，声音传到洞外，叛军们都听见恰如龙吟。一连三个夜里，空中有神龙盘旋，守护这座孤山，叛军心里开始恐慌起来。安禄山也开始动摇，心里想：我们已经断粮很久了，土家人喂猪还用纯大米，看来他们粮食很充足，一年半载困不死他们。要是大窝坪、七家溪出兵偷袭饿得半死的人马，可能全军覆没。望着山洞，叹息几声，一声令下，拔寨撤兵。
　　土家人靠三斤黄蜡粑粑续命，渡过最艰难的七天时间，用智慧战胜了叛军的围剿，繁衍下来。
　　
　　符兴业三岁的时候记忆超人，能过目不忘，喜欢诗书和练习刀枪棍棒。五岁就跟家族中的伯伯练武功。七岁就到离家很近的私塾读书。十岁时就读完了很多古书，喜欢在父母面前背诵的是《四字训》。继承了父亲的神箭法，最喜欢的是《斩龙剑》三十六式。
　　符灵官家田地不多，贴补家须主要依靠兽皮、药材。家族中严格规定：九月九集体打猎（追肉），不论是乡亲还是外人，凡遇见者都有份，到三月三结束捕猎。三月三开始捕鱼，五月为休鱼期，其他时间自便。
　　农闲时符灵官喜欢放夜狗。附近都是大山，兔子、野猫、黄鼠狼、白矮子、甜棒头儿、芭茅老鼠多得成灾。家里养两只大猎狗，训练有素，每天晚上出门放狗，回来从不空手。皮货以野猫、黄鼠狼最贵，吃肉白矮子最名贵。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人勤地不懒，小兴业的日子过得比其他孩子好多了。
　　抛粮下种刚结束，符灵官正思索做点什么，族人告诉他说：“最近野猫猖獗，我家两只正在抱蛋的母鸡被野猫叼走了，快想法子除掉这些野猫吧！”
　　放夜狗的人胆子大，喜欢独来独往。符灵官见月色如昼，带着弓箭和猎狗，到山上去踩点，听到沙沙响，对狗轻声说：“去。”
　　两只猎狗得令，箭一般窜去，见到野猫一齐“汪汪”狂叫。野猫见到猎狗，只顾逃命，奔跑了三道岗三道弯，最后被猎狗咬死。符灵官收了野猫，打算回家，猎狗却汪汪地跑开。不到一个时辰，又捕到一只野猫。
　　第二天晚上，符灵官依然去放狗。刚到山上不久，猎狗突然兴奋起来。符灵官用手轻拍猎狗的头，猎狗立即飞奔而去，冲向一块荒地中间。对面也有一只猎狗狂叫冲向荒地，原来，邻村松皮也来放夜狗。野猫见四面楚歌，落荒而逃，从山中逃到山下，逼到大溪边，无处藏身，将身子钻到石拱桥下的菖蒲丛里。松皮的猎狗经验不足，对主人格外依赖，跑一阵子停下等主人。符灵官的两只猎狗，眼里只有猎物，穷追不舍，一前一后跳进拱桥下浅水里，咬住野猫的脖子不放，顷刻间，将野猫咬死，叼上献给主人。
　　符灵官、松皮都开心地笑了。两人坐在路边，闲聊家常，同一个话题就是放夜狗。两人聊到鸡叫头遍，才依依不舍道别。符灵官将野猫摆在条石头上，从背后腰取出柴刀，一刀下去，把野猫砍成两段，分给松皮一段，松皮真心推辞，说什么都不接受。符灵官说道：“猎人的规矩，见者有份。何况你也在追这只野猫呢，应该拿正股子。”
　　松皮笑得嘴巴不能合拢，拉着符灵官的手说道：“等时间充足，我们多邀几个放夜狗朋友，去老坝潭山上干一回。”
　　符灵官听说放夜狗精神倍增，连声应道：“好啊，好啊，有空我就通知你。”
　　
　　秋收前，足有二十天闲时。
　　符灵官广发英雄帖，邀请相邻松皮、官子皮、余五、常山、太保、钟弟、张三、李四共九人，十只猎狗，到距离人户十里外大山里放夜狗。十九二十，月迹亥时。吃过夜饭，一行人从大路走往老坝潭，估摸着到山下月亮就会出来。
　　九人走到香炉湾，月亮还没有冲出对面的山头，只能看见东方有明显的亮度，多数坚持从山沟里往上爬。这里的山都有三百丈高，冬天经常到这一带砍柴，地形十分熟悉。谁知，夜里的大山中树木茂密，微弱的月光被树木枝叶遮挡，能见度极度模糊不清，只能凭感觉摸索前行。一行人中，特别是余五、钟弟、张三、李四四人，平时喜欢结伴放夜狗，从来不敢单独行动，没有别的原因，就是胆子小，夜里害怕。
　　九人趴在地上爬，爬到百丈崖下，见崖下有块平地，大家建议休息一会儿，喝点水，吃一个荞粑粑补充能量。大约半个钟，大家气出均匀，疲劳退去，都同意往上爬。张三李四夜里走路不敢走后面，见大家要开始行动，两人争着上前。崖边没有路，只有一条尺把宽，雨水冲刷出来的浅沟，没有草木，砍柴时就从这里上去的。前面两人爬到五丈高，后面的几个人还没有移动脚步。五丈外有一块平整地方，长满大树，树下只有少量浅草。张三刚露头，突然听到一声大叫“呜”，吓得屁滚尿流，忙退回去，差点将后面几个人挤倒，大家知道不是好事，被他的举动吓懵了。一齐站在崖下，想听他解释，上方又传来几声“呜——呜”，极像白天人叫远处的伙伴儿，就是没有尾声。
　　张三结结巴巴地说道：“听、听、听见了没有啊？没、没有尾声地打、呜，这是、是是是鬼叫啊！”
　　大家屏住呼吸，都不敢出声，能听清彼此的心脏跳动。最为恐怖的是：十只猎狗也不敢出声，拼命地往众人胯下钻，把人挤得东倒西歪的，根本没有办法站稳。这样一来，连胆大的人也开始毛骨悚然，夜路走多了，总有一次撞上鬼。胆小的几个人浑身哆嗦靠崖壁蹲着，怪叫声有时候连续，有时候停顿，加上声音背着大家的方向，听起来恰如传说中的鬼叫。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胆子较大的松皮，小心翼翼地爬上去，想一探究竟。他爬到平地边沿，举目四顾，见平地外面，靠近悬崖的一颗碗大的树下，有一条晃动的黑影，足足半人高。恰到好处，月亮刚冒出山头一点边边，微风吹动树叶，遮住光线。有光射进树林，将黑影折射，时而黑影更黑，时而黑影模糊到看不见，时而黑影高过一丈。几声尖叫，空山震荡，传到对山，产生回音。吓得松皮慢慢地退缩回来，神秘对大家说：“儿啊！这是一条长(zhang二声）鬼，长到十丈高，倒下了就把人压死，只有脱下自己的鞋，扔过长鬼的头顶，才能将长鬼制服。”
　　大家听松皮这么一说，吓得魂飞魄散，张三李四抱成一团，尿不知不觉地拉在裤裆里。偏偏几只猎狗从他们头上跳过来跳过去，就差休克倒地。符灵官也跟着大家害怕，心在“怦怦”地跳，他相信鬼，从来没有怕过鬼，见大家极度恐慌，便小心翼翼地爬上去。头刚露出上面平地，见黑影正开始高叫：“呜，呜，呜。”连叫三声，看着黑影变小变无，又看到黑影变大变高。他心里说：鬼的传说一直没有中断，我就是不相信真有鬼。小心地从身后取出箭，搭在弓弦上，露出上半身，右脚成半弓步，左脚弯曲支撑上体，咬着牙，将铁弓拉得如圆盘，对准黑影；松开拉弓的手指，“嗡”一声，箭离弦飞向黑影，黑影最后一句“呜”还没有叫出声来，应箭而倒，倒在树下不停地抽搐。
　　符灵官一个箭步冲上去，找到黑影，原来是一只很大的野猫。他将野猫提在手中，心奋占据了恐惧，对着崖下喊道：“一群没有用家伙，一只野猫把你们吓得屁滚尿流。”
　　其他八人，经过这么闹腾，没有心情继续捕猎，纷纷要求回去打牙祭。
　　几年后，乡中有个年轻后生，中午时分，从九曲山往下走，亲见野猫叫，后肢站立，前肢捂住两眼。他轻轻地走近野猫，将其徒手活捉，野猫打呜之谜彻底破解。
　　
　　转眼间就到了冬季捕猎，俗称“追肉”，这是所有男人感到自豪的季节。不论多少人追肉，必须由一个人当“赶脚”，就是跟着野猪跑，其他人就是“断点”，不管什么猎物，遇到追赶，总会在某地经过，这个地方就叫点，点上埋伏这弓箭手，伺机猎杀上点的猎物，叫“断点”。
　　赶脚最辛苦，捕杀猎物格外享受一只后腿。捕猎收获主要靠断点的人，射杀猎物格外享受一只兽头，不在分配内。往往“赶脚”都是“飞毛腿”符灵官担任，他箭法入神，通常在追赶猎物时，将猎物亲手射杀，可以多得一只脚一只头，有人佩服，有人嫉妒。
　　开坛时，一帮乡亲共二十个人，追着一头公野猪。别看这头公猪，体重不足百斤，特凶，常为猪群开路先锋，来去走在最前面；嘴筒子长，两边有白毛，獠牙从下嘴弯着伸出足两寸。每到点上，总是细心地抬头观察四周的情况，嘴巴“辟叭辟叭”地嚼着，确认没有危险才让猪群挺进。
　　第一天，这头公猪上点，被射中了两箭，没有射中要害。第二天，被符灵官射中一箭，也没有射中要害，到下午，被族人官子皮射中一箭，也没有射中要害。满身伤痕的野猪，到下午三点时，疼痛难忍，变得疯狂，遇到人就往死里咬。经验丰富的猎人都知道，猪一头，木一脑。野猪再凶，它只向前冲，见人就拱，不会扭头袭击后面的人。
　　到下午四点时，众人将野猪逼到山下大路上，后面有一群人追赶，前面有几个身手好的后生截住。野猪追咬前面的猎人，箭如飞蝗，忙乱之中都没有射中。围战时间久了，官子皮闪展有些迟钝，被野猪一嘴打翻在地，第二嘴撬出路边，挂在树枝上，野猪还在想怎么才能再拱他一嘴，就是这么短时间迟疑，被符灵官一箭射死。
　　捕获这头领头野猪，族长建议：“这次猎杀的野猪不分肉，猪头先祭‘赶肉菩萨’，大家全到祠堂吃长席。爱唱山歌的乡亲，尽情放开嗓子，海阔天空地唱，庆贺三天，谁唱得好奖励野猪肉三斤。”
　　族长此举目的为了养精蓄锐，鼓舞斗志。杀猪匠带着几个年轻人，劈柴烧水，烫野猪。张巧云、李仙芝带领一帮妇女，磨豆腐，淘米做饭。都说：开坛有利，接下来必定能捕到更多更大野猪。酒席吃到半夜才散，家家扶得醉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