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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作品名称:千古一商      作者:胡新建      发布时间:2020-04-28 23:16:16      字数:5321

  中军堂,透着雨前的沉闷,空气凝重。
  正中背墙上,紫檀木雕着一幅骏马仰啸图,明光泛亮。那一匹玉兔赛风驹,高大雄猛,奋蹄欲奔,当为廉老将军最爱,是他力量的化身。而堂内两旁参差竖立的十二杆青戈铜戟,寒光凛凛,威势咄咄,显示了大将军的八面威风,是他震慑敌寇的象征。
  廉颇脸色不甚好看,铁板一块,半晌,似问自己又似问郭纵:“真就没别的路可走了?”
  郭纵愣愣,眨巴眨巴眼睛,小声道:“恐没有了。”
  廉颇心一沉,心思沉重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几十万大军的粮刍筹备空前困难,举步维艰,但他心有不甘,再次似问自己又似问郭纵:“真没法子了?”
  郭纵觉得就是问他,非常惴惴不安,一个魁梧的汉子,没了龙台的趾高气昂,似乎一夜矮了半截还多:“惭愧,惭愧,郭纵惭愧至极。大将军,真的有负您的厚望,不能助您一臂之力,羞愧难当啊……”
  廉颇连忙摆手,似乎通情达理地:“不,郭先生,请不要自责,亦不要见怪,我是万般无奈,更是急火攻心。你想想,我赵军几十万大军一如既往固守长平关,一旦缺粮,该如何坚持下去?别说半年,两个月都难。”
  郭纵是正眼亦不敢望,气短如丝:“大将军,实在对不起……但郭纵确实尽力了。我亦没料到,筹措钱款会每况愈下,实是百姓日子过得越来越紧缩,省钱省粮,怕的是哪一天……说实在话,大将军,富民亦都有苦衷,不说已经借贷出去如许之多,就这两日,吏府频频挨家挨户逼交余粮,可谁家还有多余的粮食……没有,好,就抓。更可怕的是,廷尉府随随便便就把人给抓了,莫须罪名,抓的大多是些富民,竟直言,让被抓者家室必须以粮换人……真到了穷凶极恶,戕害得众富民哪还肯借贷!他等怨恨啊。您说,这时候我寻谁,谁还肯给我郭纵面子,愿拿钱拿粮出来借贷呢?”
  廉颇不听则已,一听,异常光火,怒火中烧:“竟有这等事?他等要干甚?这不坏我社稷大事嘛!”
  郭纵赶紧一个跪地,责怪自己道:“大将军,我多嘴了,罪过罪过,请大将军宽恕。”
  廉颇脸色非常难看,紧着眉,摇摇头:“让你为难了,郭先生。”顿了一下,他如鲠在喉,但不吐不行,“其实,我比你更难,因我将直接面对大王。不能战胜秦虏,我等不仅难堪,更是罪人,邯郸若是沦陷,你说,我不是罪人谁人是?”
  郭纵抬起头,看了一眼老将军,颇为感动:“大将军,我明白,我明白……请容我再想想……不过……不说了,再难我亦要想方设法,为了大将军,更为了邯郸黎民百姓……”话没说完,他就一个急速起身,朝廉颇作了个揖,“大将军,那我先告辞了,您等我的消息吧。”说罢,他一个急转身,就匆匆往堂外走了去了。
  廉颇亦没有阻拦,眼望着郭纵远去的背影,沉闷地一声长叹:“唉——”
  阴云密布,天上开始落下几滴雨来。
  霍无疾加快步子引领着吕不韦穿行过一弯石桥,正与匆匆过来的郭纵打了个照面。吕不韦与他对视了一眼,甚都没说,俩人快速地擦身而过。
  慢慢雨点多了起来,落在头顶上已有所感觉了,吕不韦顾不及,一个劲跟着霍无疾三步快似两步,急急地一脚跨进了中军堂。
  鹤发廉颇背对着中军堂门,磐石般伫立在正中间的将军案前。
  霍无疾并肩吕不韦,走至离廉颇五六步之远站停下来,然后,他便轻声地唤道:“大将军,我将吕不韦先生请来了。”
  廉颇适才慢慢地转过身来,一双犀利的目光徐徐地扫射着吕不韦。
  吕不韦急忙跨上一步,躬身大礼拜道:“贱民吕不韦,拜见大将军大人。”
  廉颇根本不予理睬,只是将目光更凶狠地盯住了吕不韦。
  吕不韦抬起头,却视而不见,显得异常诚恳地:“大将军——吕不韦有甚么过错,请大将军尽可责罚。”
  廉颇眉毛拧紧起来,脸板得铁青,一股无名之火喷薄而出:“你——知罪吗?”
  吕不韦故作感觉莫名,神情特别惊讶:“罪?噢,大将军,恕吕不韦不明,请问大将军,我何罪之有呵?”
  廉颇瞬间又血额冲顶,厉声道:“堂堂七尺男儿,如何敢做不敢当了!”
  吕不韦似有冤屈,诧异地问道:“大将军,我做甚么啦?难不成吕不韦艳羡美人,托众亲好友寻探,亦大错了?”
  霍无疾一旁十分紧张地屏息望着廉颇脸色,又看看还在继续激怒大将军的吕不韦,心焦如焚,不知如何是好。
  廉颇“哼”了一声,满眼杀气腾腾:“霍将军,你告诉他了吗?他犯的是何罪?”
  霍无疾“嗡”地头胀大了一下,欲开口,却不知如何言语合适,心里赶紧斟酌着。
  吕不韦一看,连忙主动接上廉颇的话茬:“霍将军已经告诉我了。大将军,可确确实实,吕不韦不知道自己所要寻探的美人,乃是您大将军之女呵。”
  廉颇猛一听,恼怒极了,陡然吼道:“你不知!你是胆大包天!有你这等贱民,竟敢贻坏我闺女名声扫地,更还想败坏我廉府名望,是吧!”
  “实不敢,真不敢。”吕不韦居然熊心豹胆,不仅处惊不乱,出言反而振振有词,“大将军,我吕不韦虽富有了点,但我之卑贱地位,与大将军之显贵,有着天壤之别。说句不怕大将军贻笑的话,吕不韦追求美人,再如何样,亦不敢高攀您将门之女,那岂不是自寻死路,拿着鸡蛋撞铁门吗?”随之,他话锋陡转一百八十度,“何况,大将军恐不知,吕不韦所探寻的——并非是您大将军之女呀。”
  廉颇一愣,甚觉意外,以为吕不韦在耍花招,故仍以怒目逼视。
  霍无疾心头亦是一震,连忙左右晃顾,心颤地看着吕不韦,转而又胆战地看向廉颇。
  而吕不韦君子坦荡荡,抬起头,异常平静地看着廉颇,没有接着说下去。
  廉颇却憋不住了,当怒愤难消,腔调更是凶凶:“哼……油嘴滑舌,乃你等商贾遗风,本性难移。那我问你,你有何依据拿来?难不成,倒是我平白无故错罪了你?”
  吕不韦慌忙一个劲摇手:“不是,不是……大将军,您能否恕我仔细说与您听,如何?”
  廉颇闭合上眼想了想,片刻睁开,仍旧不耐烦地,忿忿道:“好,我要处置你亦好处置你个明白,说吧,看你如何狡辩。”
  吕不韦稍整理了一下心绪,然后不慌不忙,辩解道:“我以为,大将军,此是好事者胡编乱猜,不是乱猜,恐亦是谣传,再怕是张冠李戴,其实,我已寻觅到了画帛中的美人了……”
  “甚么!”没等说完,廉颇急急阻断了他,厉声逼问:“那是何人?”
  吕不韦一字一板地,回道:“乃一艳楼女子也。”
  廉颇绝不相信,一个大声,斥道:“诳我,还是藉口?”
  吕不韦赶紧“扑嗵”跪下,指天发誓:“我纵有天大本事,亦不敢在大将军您面前编诳。实禀大将军,等会出您将军府,我即去与她私会呐。”
  廉颇脸上肌肉抖颤了一下,勾魂般盯望着吕不韦,茫然一会,慢慢,他的脸神经开始有了轻微松动,话咽了半晌,才发出迷惑的声音:“噢?”
  霍无疾看着廉颇神情变化过程,亦逐渐稍松了口气,赶忙,他走上前用讨好的口吻,顺着吕不韦意思随即又转移话题,道:“吕先生是去与他相好的姑娘见面。大将军,早听说吕先生有这档事,裨将想对您说,但……哦,大将军,其实吕先生今日来啊,是想为您解忧、献策……”
  廉颇狠皱了下眉头,打断了霍无疾话语,不高兴地道:“我……何忧之有?”
  霍无疾一急,不禁叫了一声:“大将军……”他突然意识到了甚么,一下又哽住了,哑了火。
  吕不韦立马又为霍无疾解围,道:“噢,大将军,是我闻听到您在龙台的慷慨陈词,非常敬重大将军的气魄和胆略,从而想以自己商贾之人见解,进言大将军一二,阐述些许不甚成熟的愚见,看可否解决目下之困窘,能让大将军统军长平关,减少些许后顾之忧。”
  廉颇听完,清楚霍无疾并无泄漏他的隐秘,才松了口气。等稍隔片刻,他让自己的情绪缓了缓,方心有不甘地向吕不韦抬了一下手,道:“噢……那你说说吧?”
  吕不韦看着廉颇裂开了一条缝,就连忙钻了进去,据理阐述,娓娓道来:“那就请大将军明鉴。吕不韦想,凭大将军借贷富民钱款,恐难以根除根本问题,况且可能会留下后遗症。试想,如此巨大的钱财,大将军以后如何才能还清?恐于国力亦不能及,更是大将军倾其所有亦不能抵。再说,后备钱粮若跟不上,于大将军同秦军相持长平非常不利,一旦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大王必迁怒于您。此所谓出师不利也,亦就更难言信心百倍战胜秦军了。我所言这些情形,请大将军深思。”
  与自己的思想不谋而合,亦真是自己所担心的问题。廉颇开始对吕不韦刮目相看了,重新审视了一下眼前的吕不韦,感觉比之郭纵强了许多,有思想,有想法,但是否还有谋划?他于是很想急于请教,但碍于身份,碍于面子,有了好一阵迟疑、挣扎,最后才勉强地吐口讨教起来:“那……那依你之见,当该……如何处置……才行?”
  吕不韦没有立马回答,只是看着廉颇,想等着廉颇真心实意地请教。
  廉颇似有感觉,但亦想要借个台阶慢慢放下身架……突然他问道:“我……该如何称呼……你?”
  吕不韦心想行了,刹时一阵心喜,连忙一字一顿,道:“吕,不,韦。”
  廉颇为显谦逊,似笑了一下:“噢……吕,不,韦,那我该称你为吕先生啰。”
  吕不韦亦笑了一下:“大将军,实不敢当,实不敢当,叫吕不韦就是。”
  廉颇甚为自然地平和了脸色,便温良随和地道:“哦,我还是叫吕先生吧。吕先生,有话不妨直说,说错,我亦不怪你。”
  吕不韦瞅准时机已到,便谦恭直言而道:“承蒙大将军如此看得起吕不韦,那就恕我鲁莽直言了。”
  廉颇居然显现出异常谦和:“请吧,我恭听吕先生给我说道说道。”
  吕不韦慌忙摆手:“大将军,岂敢,那折煞吕不韦也。”随之,他轻吐了一口气,策谋进言了,“大将军,我是在商言商,商人赚钱本就是贱买贵卖,而贱贵之间价差有大有小,此乃营商诀窍。我想,大将军不妨在这价差之间做点文章,在现在非常时期,大将军只要命令各驿路、水路通道,设置关卡,例行检查,以此截留商人运送的粮草货物,以钱换物……”
  廉颇侧耳似听懂又似没听懂,连忙插话上来:“吕先生,对不起,此不就同上市场买卖一般吗?”
  吕不韦当即一口否决:“否!大将军,或许我没说清楚。我是说,现在不是非常时期吗?文章就在此处可做,我等将粮刍留下,给予商人的钱款则是让其少赚,甚至于不赚,这于市场之间的价差相同,无形之间不就生出了许多钱款嘛?”
  廉颇边听边点着头,可点头归点头,他那嘴角边却明显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似吕先生所言,当不是我平素之行为呀。”转而,他便询问霍无疾,“霍将军,你以为此办法可行否?”
  霍无疾连忙一个立正:“大将军,请恕裨将之罪!裨将在未得到您的许可时,先在邯郸南郊外的军营试行了。”
  廉颇一听,立马暴跳如雷:“大胆!你……霍无疾,你这是在坑我,你等这是在坑我!坏我名声啊!”
  霍无疾慌着了,但仍在竭力辩解自己:“大将军,此是您曾对我说过的,当属不得已而为之呀。”
  “唉——霍无疾啊……”廉颇语噎,无话说下去了。他再仔细深想一下,如今确无更好办法,而前线急等着无数军粮,吕不韦想法虽商人味很重,但说不定能解十万火急……于是,他只能沉闷住,想发火亦发不出来了。
  河水淙淙,轻流缓缓。
  一条清澈的滏阳河,发源于太行山东麓峰峰矿区的滏山南麓,流经邯郸,绵长两百余公里,是北方常年有水的一条天然河道。
  雨儿,淅淅沥沥刚才下过,这会儿晴光重又铺洒在了滏阳河的河面上,泛映着河水呈现出青苹的浅淡色。悠地,一阵风儿从河面上轻轻拂过,微微吹皱起了一道道的波纹,于是,波光粼粼的河面似少女一般地羞答、半遮半掩地挑逗起娇嫩颜容的秀美,遂不免让垂涎十里之外邯郸的每一艘船只都恋恋不舍,甚至流连忘返。
  廉颇大将军一座上千人的军营,就依傍在这南郊外缠绵悱恻的滏阳河河道旁。
  此时,一座千米见方的大校场上,俩魁梧都尉威风凛然,站立在骁将台上,精神昂扬地正在操练对阵方队。正前方一列,手持盾牌;右方一列,手握长戈;左方一列,手攥长戟;后方一列,亦是手持一面盾牌。但见四列方阵,上千士卒,随着阵阵擂响的战鼓节奏,不时地发出震耳的“嚎嚎”吼声,——挡盾,突刺;突刺,挡盾……整个演练场一时间呈现出士气高涨、热火朝天的景象,那奋力拼杀的激战情绪更是显得异常高昂、激越。
  忽然,站在瞭望塔上的哨卒,发现一长列装满货物的船只,恐有二十余艘,从远远的青山绿水之间顺流而下滏河,渐快地驶了过来,只不多一会儿便接近了军营水道。
  于是乎,一艘披甲持戟的快船极快速地驶离了岸边,迅捷上前迎住了运货船队。
  可运货船队并未在意,只是稍稍让开了一点道儿。
  “停船,停船!快把船只都往岸边上靠,往岸边上靠!我等奉廉大将军令,执行检查!快,快往岸边上靠,往岸边上靠!”快船上一位健壮的年轻校尉高声喊叫起来。
  “将军——”立即,从领首最前的一艘运货船头上,站出了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迎风脆响地大声回叫道,“我等是行商船只,运载的是粮食,非兵器也!”一听那老者叫声,便知是这支运粮船队的商主。其实,那老者商主乃大商贾吕不韦的父亲——吕廪是也。只见他摇摇挺立,一副殷红脸膛,一双炯然有神的眼睛,尖宽的下巴上,随风飘逸着一缕花白的山羊胡须。
  “老伯,请你配合!我等乃是奉令,凡经过船只,无论何物,都须靠岸检查!老伯,赶紧地,快,让我等例行公事吧!”年轻校尉依旧高声喊叫着。
  “将军,我等是运粮至邯郸城中,并非借道也!”吕廪眉头一皱,顿觉嫌烦怕事,并不想靠拢岸去,亦不愿靠拢岸去,故而犟硬地执意回叫了一声。
  “老伯,借道亦好,过道亦罢,你休再啰嗦了,还是赶紧靠岸吧!不然,我等就上了你船,帮你靠岸啦!若你不从,那后果只能由你自负,甭怪我等不客气啦!”年轻校尉颇有点不耐烦,很不客气地边命令边板下了脸,凶凶威胁着。
  吕廪一见如此说不通,只稍作犹豫了一会,想想与这些持戟军卒纠缠定然无益,弄不好还会吃了大亏。于是,他唉了口气,非常无奈地摇了摇头,最后极不情愿地还是让行船主撑篙向着军营岸边靠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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