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打猎
作品名称:铁匠街 作者:我吉祥如意 发布时间:2020-04-23 21:07:01 字数:3934
当天,夜深人静时,母亲已经沉沉睡去。第二个长木锤已在几天前做好。他双手各自握住两个长木锤,朝着院坝里的那块大石头,“咚哒咚哒”地甩打起来。甩打大石头一阵后,他又随意地挥舞着两个长木锤。一边挥舞,一边想象着那天打斗的场景。闭上眼睛,用耳朵去听风声。他将风声当成一个个敌人。再按照师父说的手、臂膀、腰、腿合一的要领,将两个长木锤舞得“呼呼”直响。
第二天,师父让他和王义同时甩大锤。杨二师小锤敲打一下,小撮箕大锤敲打在小锤所敲打的印记上,王义再紧接着甩大锤敲打。很快,打一把锄头只用了平常时间的一半。小撮箕想,我何不试一下一人左右手单手甩大锤呢?他取得师父同意后,在王义的不屑和疑惑中,勉勉强强打了一轮双手甩大锤。
“已经不容易了。第一次就打得这么好,不错。”杨二师赞许着。王义却妒火不断。
一个月的时光不知不觉过去,小撮箕一个人双手甩大锤已经能打出一把锄头。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独自琢磨的双大锤防身术,也越练越熟。以前的木大锤已换成师父帮打的铁锤。他还将师叔送的铁球放在衣服口袋里,甩大锤般,假想着面前的一个个攻击自己的敌人,呼呼地甩个不停。他把师叔杨修德说过的“攻击是最好的防卫”的理念,用在练习中,几个月练下来,他的力气大增,手脚也越来越灵活了。
收了工,他今天就不在师父家吃饭了。师父杨二师要去乡下吃酒,估计要六七天才回来。这几天,不开炉,大师兄王义和他就可以休息了。谢静来到铁匠铺,叫他去她家——说是父亲听说小撮箕救她一事,很是感激,执意要请小伙子到家里吃顿饭,当面感谢。谢静家住大荒坡,距离杨二师的铁匠铺大约一里路。从杨二师家铁匠铺对面的小路下去,踏过被多年的雨水冲刷得光滑的石头路,穿过一片片包谷地。六月的包谷,将近两米高。粗粗的包谷杆。又宽又长的包谷叶。丰满的包谷已长出诱人的红须。清风拂过,包谷蕙飘飘洒洒,落在二人的头上身上。谢静伸手去拿掉小撮箕头上的包谷蕙,羞得他满脸通红。心里,却好似蜜罐打翻了,充斥着甜蜜蜜。一道道阳光倾洒处,一对喜鹊,长尾花白羽毛,“家家”叫着,在包谷杆上飞来飞去。谢静看了一眼小撮箕,歌声如山谷清泉,缓缓流淌出来:
六月包谷绿茵茵,
喜鹊喳喳报福音。
包谷叶子长又大,
好想摘来当丝巾。
小撮箕选了一匹翠绿的包谷叶,摘了下来,递到谢静的手里,握住她的手,歌声赛过喜鹊叫唤:
包谷叶子轻飘飘,
打铁儿郎心好焦。
若能飞到天上去,
为妹打把金剪刀。
谢静嫣然一笑,接下去唱:
哥哥好心妹知道,
双手接过金剪刀。
剪下彩霞一大块,
为哥做条长围腰。
小撮箕心头一热,立即对歌:
妹送围腰赛黄金,
愿妹再剪长丝巾。
从此你我不分手,
丝巾打结心连心。
唱完山歌,谢静与小撮箕已彼此依偎着,对视着,舍不得再挪一步。缠绵一会儿,两人才慢慢分开,手牵着手,悄然声息间,已到谢静家不远处。
一座茅屋,坐落在青竹林前面。茅屋四周,砖砌的墙,将茅屋围成一个小庭院。庭院前面,一口小水井,常见陆陆续续有人前来挑水。谢静带着小撮箕走过小水井,走进庭院。那庭院的墙上,挂着一些动物的皮毛。小撮箕好奇地走过去,摸了摸,霎时觉得手指疼痛钻心,赶紧缩手。“别乱摸,扎手。”一老汉从茅屋里出来,惊呼了一声,“兹个是软猬甲,扎手嘞。”小撮箕转身一看:这位老汉,鹤发童颜,和蔼地打量着他。谢静走过去拽着老汉嗔怪:“耶,看你搞嘞这些怪东西,扎倒人家的手喽!”老汉正是谢静的父亲谢伯远,是一个猎人。谢伯远白了谢静一眼:“姑娘家嘞,你懂哪样哦!兹个软猬甲珍贵得很。如果做成衣服,可以防身,任何人都靠近不了你,也伤不了你。这可是好东西啊!”正说着,忽然听到了一阵哭啼叫喊声和喧闹声。谢静跑出去看了个明白。回来后,告诉父亲和小撮箕:原来,寨子里这几天家禽牲口竟然会莫名其妙丢失。前天张家少了一头羊,昨天李家少了一只鸡,今天王家少了一头小猪。并且还发现有血迹。大家初步判定是野兽所为。就在早上,周麻子家九岁多的小马槽和寨子里的几个小孩,到七沟河畔的白马山放牛,遭到一匹豺狗的攻击。其他小孩都吓跑了。唯独小马槽为了保护牛,没有跑掉。那只豺狗跳过去迅速咬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拖到七沟河畔。小马槽痛得不停地喊“救命”。七沟河上的老渔翁看见后,就用船桨使劲拍打船舷。豺狗被吓跑。小马槽醒来时,发现嘴唇已被豺狗咬掉,牙齿暴露在外,成了容貌已毁的无嘴人。父母痛哭得伤心欲绝。“这些害人的畜生,收拾得喽!”谢伯远听后,忍不住骂了起来,“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小静,快准备吃饭。”提起豺狗,他不愿提及,是因为恨透了。豺狗,让他失去了妻子,让谢静失去了母亲。其实,谢静还有一个只大她几分钟的哥哥谢天。
谢静的母亲,在谢静六个多月时,为保护谢静和谢天不被闯进家的豺狗拖去,奋力与两条豺狗搏斗,不幸还是被豺狗咬断脖子,当场就失去生命。谢伯远上山砍柴回来,一条豺狗正要叼走谢静,被他几柴刀砍死,救下了谢静,可慌乱之中,谢天被另一条豺狗叼走。那天,谢伯远专门到铁匠街,请杨二师连夜打了两支猎枪。第二天带着两支猎枪,背着谢静,上山端了豺狗窝,但还是没有发现谢天的踪影。从此,谢伯远成了背着孩子打猎的猎人,远近闻名。白驹过隙,风雨岁月,父女俩相依为命,已经十多年。
入座吃饭,一壶包谷酒,辣子炒野鸡肉、大砂火烤的辣椒、酸菜、豆豉蘸水,很是合胃口。老少三人,边吃边摆龙门阵。小撮箕酒量不大,却陪着谢伯远一杯接一杯喝。三杯酒下肚,醉意渐浓,却强忍着不说话。谢伯远却无丝毫醉意,看见小撮箕如此,立即叫谢静端来一大碗酸汤,让小撮箕喝下去。几句话的工夫,小撮箕顿时觉得头没有刚才那么昏,清醒了很多。吃完饭后,谢伯远让谢静在家里等着,带上小撮箕去屋后的小山上打猎。顺着一条蜿蜒的小径,爬上树木葳蕤的小山。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脚下是树叶铺满的小路,耳边呼呼风声,扑鼻的松香,隐隐约约传来野兽的叫声。小撮箕第一次打猎,汗毛不禁竖了起来。突然,身后觉得一阵响动。刚要转身看,被谢伯远用手朝他肩膀一按,随即说了声“捂住脖子,蹲下”。小撮箕再悄悄往后一看,一只豺狗正慢慢地朝他们走过来。看见二人蹲下,豺狗立即停了下来。谢伯远拿着猎枪,朝豺狗瞄准,却没有开枪。那只豺狗马上掉头跑了。“豺狗很凶残,也很狡猾。正面攻击对方的豺狗,一般都是成群结队。如果是一只豺狗,则选择从后面偷袭对方,专门咬对方的脖子,所以后面有一只豺狗偷袭时,切忌转身,要先护住脖子,蹲下再转身。记住,蛇怕镰刀,狗怕弯腰,豺狗怕蹲。”谢伯远向小撮箕不失时机地传授打猎的经验。小撮箕静静地听着,若有所悟。他把装着铁球的衣服口袋纽扣解开,双手揣进口袋并捏紧铁球,心想,这应该就是将小马槽毁容的那只豺狗,一定要打死这个畜生,以免它再祸害乡里。谢伯远凑近小撮箕,悄悄在他耳边告诉他,豺狗并未真正走远,只是等待时机再次攻击。豺性诡诈,凶残,贪婪,喜欢攻击一个人。他们得分头行动,把豺狗引过来。他们朝相反方向走了不到五百米后,小撮箕感觉后背被撞了一下,同时一股腥气扑来。他意识到应该就是那只豺狗,牢记谢伯远的叮嘱,不敢转身,只是左手护着自己的脖子,右手握住铁球往背后用力敲打。豺狗张开嘴巴咬住他的手。小撮箕右手趁机将铁球放进豺狗的嘴里,并往它的喉咙推,同时转身,左手从衣服口袋里拿出另一铁球,甩大锤般,朝豺狗的脑袋猛锤。那边谢伯远已赶到,一把猎刀往豺狗的脖子用劲捅去。豺狗血流如注,松开了嘴,血染红了腹部的皮毛,瘫在地上,死了。
到了谢静家,谢静还没睡,拿着猎枪在门口等着。谢静帮着将豺狗丢到庭院里后,赶紧回屋拿草药给小撮箕包扎。当夜,小撮箕没有回家,就在谢伯远睡的大床上休息了。
清晨,庭院传来一阵响动,那是谢静父女俩在各自忙碌着。小撮箕看了一下右手,敷在伤口上的草药不知何时已经脱落。令人惊讶的是,几乎看不到伤口了。他再试着活动一下手,竟然一点也不痛了。走到庭院里的他,正在纳闷。谢静笑着向他解释:这是父亲打猎这么多年,常用的外用草药,无论是何原因导致的外伤,只要敷上这草药,都有止血、止痛,促进伤口迅速愈合的功效。这草药,是一位游方道士连同药方赠与父亲的。
处理猎物,可是谢伯远的强项。只见他带着围腰,捋着高高的袖子,仅仅一杆皮烟的工夫,就把豺狗皮剐了下来。豺狗肉卖给了张屠夫。将豺狗嘴里的铁球取出来冲洗干净后,递给小撮箕,说道:“这铁球是个好东西,可惜你还不会用。下午,我们去打野兔和斑鸠,顺便带上你的铁球。现在跟我来,我先教你打枪、甩铁球和射箭。”说完,带小撮箕来到屋后的皂角树下,对着树上挂着的靶子,打枪,甩铁球和射箭。小撮箕眼、脑和手的协调能力非常强。很快,打枪、甩铁球和射箭的技巧,基本掌握。“记住,要想命中目标,除了勤学苦练,还得要心静,眼睛好,手不能抖。做到心无杂念,才会百发百中。”
午后的阳光,火辣辣,晒得人懒洋洋。谢伯远打理好装备,带着小撮箕出发捕猎。谢静仍然在家做饭等他们。来到屋后的竹林。竹林很大,竹子很高。翠绿一片,竹叶上的露珠,阳光照耀下,璀璨耀眼。一棵高大的竹子,根已暴露。仔细查看,暴露的根已断。“这是竹溜所为。”谢伯远肯定地判断。小撮箕很早就听老班子们说过:“天上的斑鸠,地上的竹溜。”可见,竹溜和斑鸠一样,都是人间最美的野味。更何况这两样野物,不是经常祸害庄稼,就是祸害竹子,捕获它们,既是为民除害,又可品尝美味,一取两得。小撮箕虽然听说过这两样东西,却没有见过,更没有尝过。尤其是竹溜。小撮箕正在想着,谢伯远小声地说了句:“竹溜来了。”只见不远处,一个既像黄鼠狼又像松鼠的动物,毛茸茸的,正在啃吃竹根。谢伯远对小撮箕说:“试试你的铁球。”小撮箕赶紧摸出铁球,瞄准,深吸一口气,像那竹溜打去,正好打中。他快速地跑过去,准备把打死的竹溜放在预先带来的麻布口袋里。“且慢,就放在这里。不忙,我们等会儿再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