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小说】追太阳（四十）

第四十一章：问世间情为何物

晚上，艾拉结束了一天的生意后，便急忙忙去医院。
简捷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忽然很是愤怒。
以前这个时候，艾拉应该是坐在床上数钱的，然后兴高采烈地喊：“哦，今天我们又赚到了一百五十快钱，简捷，我们继续加油哦！”
那神情简直就像是一幅画：她清俊的脸上，带着开心的笑。玲珑的眼神里，盛满欢喜的光波，知足而亲切。
简捷不由自主就会沉迷于那微笑里，一边会在心里勾勒出一幅幸福的愿景。
可是，自从王龙飞住院，情形就完全改变了。他发觉，艾拉的心思完全都放在了王龙飞的身上了。
甚至，连送外卖都没心思了。这几天，简捷常常要一个人跑两个地方。而回来之后，卖了多少钱，艾拉也不那么上心去计算了。唯有从医院回来时，艾拉的脸上，就会浮漾着喜色，仿佛是涂了胭脂一般，莹润而鲜艳，让她整个人像一朵花儿似的，焕发着、璀璨着、美丽着。
这是只有在恋爱中的人，才会有的脸色啊！
可是，这朵花儿却不是为他绽放的。而自己却当牛做马一样，为她做了那么多，简捷觉得憋屈。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可自己与她同居在一个屋檐下，这丫头却视而不见，偏偏对千里迢迢而来的一个网友如此情钟，真是气死了！
简捷如此思索着，忍不住把手里正在择的一把芹菜，狠狠地甩进水盆里，溅起一片水花。
一旁的爷爷吃了一惊，抬头望着他，问：“小简，你怎么了？不高兴？”
简捷站起身，踢开坐着的小折叠凳子，一语不发，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小简，怎么了？谁惹你了？”爷爷蹒跚着跟到门口，固执地追问。
简捷拉开门，坐到客厅的沙发里说：“是，我生气了，是生艾拉的气！”
“怎么回事？艾拉没惹你啊？”爷爷莫名其妙地问。
“她是没惹我。可是，爷爷您看看，这段日子，她简直拿医院当家了，你看她还有心思做生意吗？”
“哦，你为这个呀？”爷爷微微地笑了。说：“小简啊，这不是特殊的时候吗？你就帮衬着多担待点，等小王好了，艾拉就不会老往医院跑了。”
“那个王龙飞算是他什么人啊？他的爸妈都在那里守着，犯得着她去献殷勤吗？”
“嗯，小简，不许你这么说我的孙女。我的孙女是我看着她长大的，这孩子打小就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莫说现在是龙飞住在医院里，就说当初你跳楼那会儿，那可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艾拉在看护的。”
“爷爷，您说什么？我跳楼，当初我是自己跳的楼？为什么？好好地我为什么要跳楼？”简捷诧异地问。
“咳！”爷爷懊悔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说：“瞧我张嘴，真是信口胡说呢。你哪里是跳楼，是失足。那会儿，爷爷的腿也骨折了，刚刚被艾拉给接到这儿的。小简，你想想，咱们两个病人，可都是艾拉在照顾的。”
“可是，那会儿艾拉还没有开始做生意呢。时间有的是，这会儿不一样了，我们有生意呢。再说，王龙飞那小子，不是有人在照顾吗？”简捷愣愣地嘀咕着，心里却还在琢磨着爷爷的话：当初自己到底是跳楼还是坠楼啊？还有梦里的那个女人？她究竟是谁？为什么她总会和艾拉一起出现在梦里？
“你这年轻人就是太自私了，从来都不会替别人想想的。不跟你说了，说了，也是对牛弹琴！”爷爷没好气地说着，起身去厨房忙碌去了。
“哎，爷爷，您怎么能这么说我啊！”简捷委屈地叫，可爷爷已经把厨房的门关上了。
没有得到爷爷的回应，简捷很是落寞。
他怏怏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对着静默的四壁，忽觉心里空空的。
他有点坐不住，起身披了件外套就出了门。

艾拉赶到医院时，王龙飞一家三口都已吃完了饭，正在聊天呢。王龙飞头上的纱布已被拆下了，只有左腿还打着石膏。
看见艾拉来了，林罗英赶紧对老公王晋堂说：“哎，你不说医院门口的烤红薯好吃吗，正好艾拉来了，让她帮着照看儿子一下，我们去尝尝吧！”
王晋堂指点这妻子，笑着说：“呵呵，馋婆娘！”
林罗英也笑说：“那你去不去吗？”
王晋堂站起身来说：“去！夫人的命令，小的哪敢不从啊！”
林罗英柔润地微笑，一边对艾拉说：“艾拉，在这儿多坐一会儿啊！我们也好出去散散心，整天陪着这小子，闷死了！”
艾拉微笑说：“知道了。叔叔、阿姨，您们玩得开心点！”
看着两个人出门，艾拉才回过头来，望着王龙飞说：“嗯，你今天好多了。”
“不好！”王龙飞苦着脸，干脆地说。
“嗯？”艾拉狐疑地望着他，说：“我觉得不错啊，头上的纱布都拆了呢！”
“可是，你不知道，整天躺在床上，我都成了床的一部分了！”
“哪有啊？”艾拉端量着那张病床，说：“你是你，床是床嘛，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啊？”
王龙飞说：“嗨，你不懂的，我现在就是那块加厚的床板！”
“切！”艾拉不屑地冷笑。
“瞧瞧你这人，咋这么没有同情心啊？”王龙飞说着，皱起眉头，他真的觉得不舒服，好像整个身体，都成了床的一部分了。他试图想坐起来，刚一欠身，疼痛就如潮水来袭，令他龇牙咧嘴地又躺下了。
艾拉看着他痛楚的样子，不觉坐到他的身边说：“天涯哥，你别急嘛！医生说了，过几天就要让你下地练走路了，到时候你想不走都不行的。”
“还要过几天啊！我盼着早一天能走路，就可以出去照顾你了！”
“你这话说的就好没道理了，我又不是孩子，干嘛要你照顾啊！”
“那不一定，我怕自己离开你太久，你会被什么大叔啊、帅哥们给骗走了！”王龙飞邪气地微笑着说。
“又没正形了，”艾拉瞪他一眼说：“真是服了你，浑身都千疮百孔的了，居然还有精力去操这些闲心！”
“谁说的，我这是为保卫自己的婚姻而战，哪里是操闲心呢。说真的，那个陈大叔没有去找你吗？”
艾拉脸色忽然暗淡下来，低下头沉默了良久，才抬头望着王龙飞说：“天涯哥，他的女儿秀蕾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王龙飞也吃了一惊，问。
“前天！”
王龙飞也沉默了。那会儿，一名小护士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进来，大声地叫着：“王龙飞，测体温了！”
艾拉赶紧接过温度计，准备往王龙飞的腋下放时，王龙飞摇头说：“算了，我又不发烧，用不着天天量的。”
“那不行，一会儿我还要记录呢，明早要报给主治医生的的。”小护士瞪着清亮的大眼睛说。
艾拉轻轻皱眉，小声说：“哎呀，你就听护士的吧，哪来的这么多事啊？”
王龙飞不吭气了，乖乖地将体温计放到腋下了。
那位小护士不觉微微一笑，离开了病房。
王龙飞又开始叹气。艾拉说：“你又怎么了？”
“我急呀，什么时候才能伤痊愈，好出去帮你收拾房子啊！”
“这个你就别着急了，我自己会料理的。今天上午，刚把贷款的申请交上去，等着审批呢。贷款批下来，我把房租交齐了，就该开业了。到时候，你能参加我的开业典礼就成！”
“哎哟，可这跟坐牢也没什么区别的。”王龙飞抱怨说，“一点自由都没有了。而且……”看艾拉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到了嘴边的话便拐了弯：“跟秀蕾那个小姑娘比起来，我又幸福多了对不对？”
艾拉点头。
“嗯，那我还是安心坐牢吧，安心等待刑满出狱的日子。”
“谁要坐牢啊？”
王龙飞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父亲王晋堂的声音。
艾拉站起身，道：“叔叔、阿姨，您们回来了？”
林罗英走进病房，并将一个塑料方便袋递给艾拉说：“嗯，这是捎给你的，哎呀，这烤红薯真的很甜，你快趁热尝尝吧！”
“是吗，那我也要吃一根！”王龙飞伸出手来说。
艾拉拿出来一根，细心地剥了皮，递给王龙飞。立刻，小小的病房里弥漫着一股甜滋滋的烤地瓜的香味。
艾拉看看时间不早，起身告辞。
王龙飞皱着眉头对王晋堂夫妻抱怨：“老爸老妈您们可真是的，干嘛不在外面多转悠一会儿呀，您看您们一回来，艾拉就害臊了，一害臊就要走了！”
开始几个人看他说的一本正经，还不明所以呢，直至听到后来，都忍不住笑，唯有艾拉羞得直跺脚，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慢着！”王龙飞喊住了她。
艾拉回头望着他，不知他又有什么事。
只见王龙飞郑重地，情意绵绵地说：“艾拉，当着老爸老妈的面，吻别就免了，拉拉手吧！”
“天涯哥，你可真是的！”艾拉哭笑不得，夺路就逃。
身后，在王晋堂开心的大笑里，传来了王龙飞充满乞求的声音：“艾拉，明天你一定要来啊，不然我会因相思而枯萎的！”
走廊里，艾拉的脸色绯红，一边抱怨地回望着病房，一边匆匆地跑出了医院的大厅。

艾拉回到租屋时，爷爷已经睡下了，简捷房间的门也是紧闭着，艾拉想当然地以为简捷也睡下了。
她一个人进了卫生间，放了水洗澡，一边在脑海里回味着在医院里的每个细小的情节，心里甜蜜蜜的。
自从经历与简捷的一段恋情之后，艾拉对感情事变得有些谨小慎微。在王龙飞的苦苦追求中，艾拉一直都在犹豫彷徨。其实，她对王龙飞的的印象不错。最初，在网络中相识的时候，王龙飞就像大哥哥一样，对她的生活给与了很多的建设性建议。走入现实的时候，正是艾拉精神世界最仓皇的时刻，王龙飞的到来，无疑是给了她一副坚实的臂膀。
但，艾拉仍忍不住在心里把他跟简捷暗暗做着比较。相比于简捷那近乎奢侈的浪漫，王龙飞似乎显得有些节俭。不过，天涯哥的精明干练，却是胜于简捷的。
抛开他的家世不论，艾拉觉得不管自己做什么事，只要有天涯哥在身边，心里就会有种踏实的感觉。
人都是有惰性的，就算要强如艾拉这样的女孩子，也是希望有人来庇护，怜惜的。
想到此，艾拉不觉甜蜜地微笑了。
忽然，艾拉听到了咚咚的擂门声，不觉小小地吃了一惊：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一边想着，一边出了浴盆，穿上睡衣，匆匆来到门口问：“是谁呀？”
“我，快开门！”
艾拉听见了简捷的声音，拉开门，就看见简捷醉醺醺地走进来。
“真是的，你干嘛喝这么多的酒啊？”
艾拉轻声责备着，一边将他扶坐到沙发上，然后倒了一杯茶递给他，一边抱怨说：“简捷你可真是的，明明不会喝酒吗？干嘛喝这么多呀？”
简捷斜倚在沙发背儿上，眯缝着一双瞌睡眼儿，鼻子里闻到了刚刚沐浴后艾拉散发出的芬芳的体香，心跳莫名地就加速了，浑身的血液仿佛成了燃烧的火龙，在身体里邪门地奔窜着，让简捷不由自主地一把抱住了艾拉，一边用酒气熏天的嘴巴吻着艾拉，一边急切地说：“艾拉，我爱你，我真心爱你的，你干嘛总不理我呢?”
这陡然而起的变故让艾拉有些措手不及，她拼命挣扎着，一边叫道：“简捷，你干什么？放开我！”
“艾拉，我没有失忆以前，我们一定是情侣对不对？”艾拉越挣扎，简捷抱得越紧，一边就将嘴唇吻上了艾拉的脸。
“你说什么呢？放手，放开！”艾拉心里吃惊，一边使劲想要甩脱简捷的掌控。
“不然，我的梦里怎么老会梦到你。你是对我变心了对不对？”
“你说什么呢？你简直是疯了！”艾拉大叫。
屋子里的争吵声，终于惊动了睡梦中的爷爷。他推开卧室的门走了出来，一边睡意浓浓地打了个哈欠问：“你们不睡觉，吵什么呢？”
然后，爷爷就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他看见简捷正抱着艾拉，欲行轻薄。这让爷爷很是愤怒，他蹒跚地扑过来，一边叫着：“兔崽子，你欺负我孙女！”一边用尽全力去拉拽简捷的身体。
简捷正全神贯注在艾拉的身上，冷不防被老爷子使劲一拽，一下子就松了手，且立脚不稳，重重地向后倒去，倒下的一瞬间，后脑勺刚好磕在暖气片上，只听“咚”地一声，简捷的身体一下子就软了下去。
艾拉好容易挣脱了简捷的束缚，刚刚来得及松了一口气，却一眼瞥见了简捷闭着眼睛，一脸萎靡地靠着暖气片。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她惊慌地大叫道：“爷爷，他怎么了？是不是死了？”
爷爷也吃了一惊，说：“这小子也太金贵了吧，这一下就要了命了？”
一边说，一边凑过去，在他的鼻子尖试了试，说：“艾拉，你别怕，这小子只是晕了！”一边说，一边伸出长长的指甲，使劲儿去掐简捷的人中。直到人中被掐出了血，简捷才轻哼一声，悠悠地醒转过来。
看见了艾拉跟爷爷，不觉有些困惑地问：“我怎么了，你们干嘛都这么看我呀？”
“干嘛？你还有脸问呢！”爷爷气愤愤地说，“这都大半夜了，你不好好睡觉，出去喝酒。喝了酒也罢了，回来还耍酒疯。我想问问你，你这酒是喝到人肚子了，还是喝到驴肚子了，嗯？”
“我喝酒了？”简捷问，试图从地板上站起来，刚一动，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艾拉蹲下身来，关切地问：“简捷，你没事吧？”
看着艾拉的脸，简捷的大脑渐渐清醒。刚才那一幕，清晰在他的记忆里了。
“我，我没事！”简捷有些尴尬地说着，一边想着自己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忽然，仿佛有一道电光，哗地一声照亮了他混沌的记忆，曾经忘记的一切，在这一瞬间，一下子拥挤着来到眼前。从前，所有的困惑与迷茫，在这一刻如拨云见日一般，明澈在他的脑海里。
艾拉看见简捷呆呆地瞅着自己发愣，不由担心地问：“简捷，你怎么了？真的没事吗？”
“我，我没事！”简捷说着，冲口来了一句：“艾拉，对不起，刚刚我是喝多了，冒犯你的地方，请多多原谅！”说完，不等艾拉表示什么，他就站起身，捂着自己的后脑勺，匆匆进了自己的房间。
爷爷看着那随之紧紧关闭的房门，摇了摇头，看着孙女问：“艾拉，你还好吧？”
“嗯！爷爷，我不要紧的！”
“那，那就早点睡吧！别忘了，把门闩锁紧了，嗯！”
“知道了，爷爷，您也早点睡吧！”
屋里的简捷，听着门外爷孙俩的对话，懊悔得无地自容，忍不住挥起拳头，狠狠击打着自己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