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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乡筹指标,天安门和娃娃头

作品名称:星满天月满楼      作者:青艾      发布时间:2020-04-02 11:16:15      字数:3227

  粒淑的四姑和粒淑的大姑一样,也在乡政府工作。这一段乡里的公办教师紧缺,乡里梁书记专门召开会议,要求多渠道地去招聘老师,以满足全乡教育教学的需要。其中有一条便是,从一些代课老师中,选拔一些教学成绩优秀,又有责任心的老师,发放乡筹指标。使这部分老师除了能享受到乡政府开的工资以外,还能享受到另一项福利政策,就是在干够一定的年限之后,能够通过考试,正式成为一名公办教师。和正规公办教师一样,工作晋升。
  知道这个消息后,粒淑四姑便赶紧去找梁书记,说自己嫂子的事情。
  “梁书记,您好!”
  粒淑四姑敲了敲梁书记的门,轻声地说。
  梁书记抬头看见是粒淑四姑云香,便非常热情地说,
  “进来,进来!请坐,请坐!”
  梁书记到了一杯茶,递给粒淑四姑云香。
  “云香啊,有啥事?
  “梁书记,咱们乡里不是有那个乡筹的政策吗?”粒淑四姑接过水杯,捧在手里。
  “对,对,咱们乡政府的领导班子刚开过会,确定下来。”梁书记坐下来,微笑着问,
  “家里有这样的人才吗?”
  “嗯,是俺嫂子。她一直在俺们村的小学代课,年年都拿奖状,教学成绩可好咧!”
  “是这样啊,那你就按照咱们的政策,给她申请一个名额。需要本人提供的证件,证书啥的,这两天让你嫂子准备一下,只要符合条件,拿来我特批!”
  梁书记的热情回应,让粒淑的四姑感觉不再拘谨。
  “那我就先替我嫂子,谢谢梁书记了!今天我就回家,让我嫂子赶紧准备。”粒淑四姑从梁书记办公室里出来,就马上骑着车往家赶。
  粒淑四姑骑车骑得很快,风在耳边刮得呼呼作响。天气很热,毒辣辣的太阳照得粒淑四姑浑身难受。但是为了嫂子能拿到这有限的名额,粒淑四姑又加快了速度。从乡政府到家的路是一条泥土路,再加上前天刚下过雨,走起来格外费劲。有的路面虽然已经晒干,但有的路面却还有积水,骑车时由于要尽量避开这些不时出现的泥洼,粒淑四姑骑了不久,便精疲力尽。
  “那(妈),俺嫂子呢?”粒淑四姑把车停好,一到家来不及喝口水,就问粒淑奶奶。
  “不着(方言,不知道的意思)”粒淑奶奶不愿提自己的儿媳妇。
  粒淑四姑用瓢从缸里舀了水,咕咕咚咚,喝了好几口。又径直去粒淑屋里,掀开帘子看看。屋里门上挂着锁,抬腕看看表,应该是粒淑母亲还没有放学。
  粒淑四姑回到自己屋里,躺在床上歇歇。
  “那(妈),我今儿个回来,主要是要俺嫂子给她的身份证和证书哩!我给俺嫂子争取了一个乡筹指标,以后好好干,干哩时间长了,也可以转成正式。”粒淑四姑对着粒淑奶奶的背影说。
  “你管她干啥哩?不管她!你还嫌她给你吵类不够厉害?”粒淑奶奶回头瞪着自己的小女儿。
  粒淑奶奶对这个儿媳妇,简直恨之入骨。这个儿媳妇太独立,太有主见,老是不服管。
  “那我不是想着俺哥能好过点儿吗?”粒淑四姑嘟哝着。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恁大了还不寻婆子(方言,找婆家的意思)”粒淑奶奶继续忙着收拾她的那些咸鸭蛋。
  “正说她哩,干嘛又扯我身上?俺嫂子能挣工资,俺哥不也能减轻一点负担吗?这三孩子不用吃穿,上学不用花钱吗?”粒淑四姑一听粒淑奶奶的话,就火冒三丈。
  “四姑,你回来了!”粒淑哥哥一看门口的自行车,就知道是粒淑的四姑回来了。粒淑四姑骑得是一辆弯梁的凤凰牌自行车,粒淑哥哥还借来骑过一回呢。
  “嗯,小勇,你放学了!你妈哩?”粒淑四姑拿了一个煮鸭蛋递给小勇。
  “俺妈跟粒淑回屋了!”小勇剥开鸭蛋,津津有味地吃着。
  粒淑母亲看见那辆新自行车,就知道粒淑四姑回来了,但是不想和她搭话。于是,就打开炤火屋门自顾自地赶紧开始张罗着做饭。
  “在乡政府给你弄了个乡筹的指标。”粒淑四姑站在炤火屋外对着屋里喊。
  “你赶紧把你的身份证和获奖证件拿过来给我!我吃完饭还要急着上班呢!”粒淑四姑没有等粒淑母亲答话,便接着又不耐烦地说道。
  “等一会儿,我做好饭喽,给你拿!”粒淑母亲仍然在忙着做她的手擀面,头都没有抬。
  “啥样子!真不想管恁!”粒淑四姑看着嫂子的态度,真生气。嘴里嘟囔着,扭头回了自己屋。
  “那(妈),你看俺嫂子那啥球样子!对我爱答不理的,早着(方言,早知道的意思)是这,真不管她!”回到屋,就忍不住嚷了起来。
  “都给你说了,并(方言,不要的意思)管她!你非要出力不讨好!”粒淑奶奶把鸭蛋已经腌好,盖好盖子,准备做午饭。
  粒淑奶奶怕粒淑四姑下午上班迟到,就把上午从娘家端回的肉汤,热了热,然后切几片牛肉撒里面,起锅,再撒点葱花儿,放点儿盐,配上早上刚蒸好的白面馒头,弄了两碗。
  “小勇,你在这儿吃!”粒淑四姑很喜欢自己这个娘家侄子,侄子小勇聪明上进,又很亲热她,不像粒淑,见了她只会喊句四姑。
  粒淑母亲把身份证和荣誉证件拿过来,搁到上屋桌子上,
  “我把证件搁这儿啦,你拿走吧!”对着里屋喊了一声,扭头就出去了。粒淑四姑和粒淑奶奶正在说话,听到粒淑母亲在外屋喊了一声,也没有出来。
  “小勇,看你妈,你四姑忙前忙后给她张罗着工作,她连一句话都没有。”小勇正在吃饭,没有说话。
  粒淑四姑虽然内心气得不得了,但还是拿着自己嫂子的证件,去找了梁书记。梁书记看粒淑母亲的荣誉证书,完全符合这次的乡筹教师入选条件,就亲自做了批示,给粒淑母亲了一个乡筹指标。
  粒淑母亲平时在学校工作,积极肯干,教学成绩优异,为人正直爽朗。很受同事们的欢迎和校长的器重。有了乡筹指标之后,粒淑母亲的工资又比之前代课的时候,增加了好几块。学校王校长和粒淑母亲的同事都为粒淑的母亲感到高兴,为此,几个人还在校长家里,聚了聚,庆祝粒淑母亲有了乡筹的指标。
  粒淑母亲自己也非常高兴,跑到街里,给粒淑兄妹每人买了一件新衣服。工作上也更加积极努力了。
  “咱们商量一下,等到十一国庆节的时候,咱们也去天安门转一圈儿,还都没去过北京吧!”王校长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对老师们说。
  “咋不中?俺连郑州也没去过呢!”学校的财务林老师,高兴地说。
  放学走到路上,粒淑母亲就高兴地对粒淑和粒淑哥哥说了这件事。
  “真的吗?”粒淑和哥哥高兴得直跳起来,
  “当然是真哩,妈妈干嘛骗你们,校长都说了。”粒淑母亲一路上都在筹划着,
  “该存多少钱,要不去会上卖点鸡蛋?”
  到了家里,粒淑顾不上吃饭,就跑去找峰耀,告诉他这件高兴的事。自从粒淑上次掉到河里,粒淑的母亲上下学都要带着她,粒淑就很少能和峰耀一起走了。
  “峰耀哥,恁中午吃啥饭哩?”峰耀正在喝水。
  “俺娘去俺婆家(方言,外婆的意思)了,还没有回来呢!今天中午就吃点馍加咸菜吧!”峰耀让粒淑进屋,然后又问她,
  “粒淑儿,你有啥事恁高兴?”
  “俺妈说过两天到国庆的时候,带着俺和俺哥去北京看天安门呢!”粒淑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峰耀说。
  “哦,那好啊!你看完天安门回来给俺讲讲!”峰耀看着粒淑一脸的兴奋,也替她高兴。
  今天粒淑穿了一件花裙子,上面印着大大的椰树叶子,站在峰耀面前,亭亭玉立,就像一个花仙子。峰耀就这么定定地看着粒淑,忽然很想伸手摸摸粒淑的脸。
  峰耀伸出手,但却停在了半空中,眼前这个小女孩已经长大了。
  “粒淑儿,你真好看!”峰耀在心里默默地说。
  “峰耀哥,你咋了?”看着峰耀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粒淑羞红了脸问。峰耀别过头,背对着粒淑说,
  “没事儿,你回去吧,你妈还在等你吃饭呢!吃完饭咱俩一块儿上学。”
  天气太热了,粒淑前面的头发都长得光想盖着眼睛。吃完饭以后,粒淑母亲索性搬了两个凳子,放在河滩的树凉荫下,用了一个中午的时间,给粒淑剪头发。本来和粒淑说的是要剪成学生头,但剪着剪着,谁知竟剪成了娃娃头,粒淑一照镜子,
  “哇”的一声,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你哭啥哩哭?这发型咋了,多好看!”粒淑母亲哄着粒淑,
  可是粒淑还是哭,无论怎样说都不行。于是粒淑母亲忍不住了,在粒淑背上狠狠地拍了几巴掌,
  “不准哭了,上学去!”
  峰耀听见粒淑哭,赶紧跑出来。
  “跟着你峰耀哥上学去!再哭,就不让你上学了!”粒淑母亲吓唬粒淑。
  “粒淑儿,走!”峰耀说着,想去拉着粒淑,但忽然又停了。
  粒淑喜欢上学,害怕母亲因为今天的哭闹不让她上学,就乖乖停止哭泣跟峰耀走了。粒淑的母亲自己可能不知道,她的话在粒淑心中的分量。但是,这么多年以来,粒淑一直在想,或许,自己的不自信,胆怯,或许会跟母亲有着丝丝缕缕的牵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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