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低谷（下）

　　魏建国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渴望的小师弟，担忧和愧疚掺杂在一起，还有一股怒火浮上心头。他担忧的是，这个优秀的小师弟不能承受这个挫折，就此一蹶不振。愧疚的是，做为一个兄长没能在关键时刻坚定支持陆宁。恼怒的是，家族式企业这种任人唯亲的做派，那些曾经叱诧风云的创业者们，明知这样做不利于企业的发展，但总是把私利凌驾于企业生存和发展的大局之上。
　　魏建国沉思良久决定如实地告诉陆宁董事会的新决定，陆宁自从进入天海集团以来，路走得太顺了，即便遇到一些小挫折，相信陆宁也能正确对待。而且这种挫折，对于职场人来说也都是经历过的，就让这次挫折当成是个磨练吧。魏建国打定主意之后，把董事会的决议和人事部的任命书递给了陆宁。
　　“魏总，这是为什么？难道是我不够优秀吗？”
　　“陆宁，集团的用人原则在你入职的那天，就已经很明确告诉你了，你觉得是因为你自己不够优秀吗？”
　　“魏总，集团用人原则我清楚得很，可是这个任命却违背了集团的原则。这是任人唯亲，而不是任人唯贤。我说的对吗？”
　　“天海的性质决定了他在各方面都存在着弊端，有些弊端是致命的，比如这件事，要想彻底解决需要时间。”
　　“还需要像我这样的，没有好爹、好爷爷的人辛辛苦苦卖命，老老实实听话，等着老板高兴了，把自家的公子、少爷、亲戚朋友都安排好了之后，大发慈悲赏点残羹剩饭。”
　　“陆宁，我就是担心你这样，才特意把你叫来，想听听我是怎么安排的吗？”
　　“魏总，是你一手把我领进天海，也是在你的指引下我才有了今天，你一直是我的偶像和学习的目标，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领路人和大哥，可是我们之间的情谊并不能掩盖不公，我可以忍可以等，可是那些新来的，以及那些为天海的兴盛、为自己的梦想努力的同事们会怎么想，董事会的人难道都认为，这个决定是公平合理的吗？”
　　“这自然是不公平的，也是不合理的，但是想要纠正需要的是时间和策略。陆宁，你还相信我吗？如果你还相信我，还认我这个大哥，一年，一年之后，你会得到你想要的，更主要的是，我会让这个企业摆脱现在的管理模式，成为一个真正的正规经营的企业。我需要你的协助，也需要你现阶段忍耐，你能做到吗？我知道你想的很多，其实在董事会之前，我已经都安排好了，这就是为什么同事们私下里叫你陆总，而我却没有提醒你的原因，这件事不仅对你是个考验，对我而言，也是个提醒，要想改变这种陋习，必须掌握更多的权利，我们不是一无所获，我们拿回了财务大权，为今后的改变奠定了基础，你的牺牲，我的退让是有价值的，眼光放长远些，你还年轻，今后的路会顺利很多。”
　　“我知道，但是我心里不舒服。”
　　“小陆，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我和你都无法改变这个社会，无法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事，既然如此，就要学会适应，学会利用各种机会、资源、条件努力改变自己的处境，努力站到更高的位置，掌握更多的权利，而在此之前要做的就是隐忍。一直以来，你都太顺利了，也是因为我太急于把你推到重要位置上的缘故。这次的些许挫折无论对你，还是对我都是个提醒，提醒我们不要因为表面上的顺利，就得意忘形，更不能因为受到挫折而垂头丧气，我们的优势在于我们还有时间，而他们的时间却不多了。千万不要灰心，更不要表现出愤世嫉俗的情绪，那都是不成熟的表现，是很危险的。记住了吗？”
　　“魏总，我记住了，谢谢你，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好，你的办公室玉洲已经安排好了，你的东西也已经送过来了，你不用回销售部，直接上任。记住，我要你在总经办副主任的位置上行使销售副总的职权，靠那个花花公子管销售，哼哼。”
　　话不用多说，两人都是聪明人，多年的配合早就默契得像一个人似的。陆宁明白了魏建国的策略和打算。
　　总经办主任刘玉洲，也是天海的老人，和魏建国是同时进入天海的。各方面的人际关系都很好，号称天海不倒翁。刘玉洲领着陆宁来到一间独立办公室，陆宁虽然没能成为销售副总，可是总经办副主任这个位置在天海也是炙手可热的位置，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首先意味着是从一个普通职员成为了集团中层管理人员，这一步是很重要的。交待好一切，临出门的时候，刘玉洲拍着陆宁的肩膀真诚地说：“小陆，千万不要灰心，更不能沮丧，相比我刚到天海的时候，你幸运多了，因为你遇到了魏总。还记得两年前那个被抓起来的副总吗？他和魏总还有我是同时进入天海的，人家的关系硬，没用多久就成了销售副总，魏总用了四年的时间，才从他手里夺过了这个职务。这期间的艰难你自己可以想象，跟着魏总，千万别让他对你失望。”
　　陆宁看着走出去的刘玉洲，这个貌似和谁关系都不错的圆滑的老好人，今天的一番话的含义实在是太丰富了。总经办主任必是某人的心腹，但是又不能让人看出是某人的心腹，这个分寸把握很重要。陆宁站在办公室里仔细地回想着刘玉洲的话，忽然感觉到自己还是太稚嫩了。没错，魏总说得对，自己太顺利了，顺利到高估了自己。
　　天海作为一个私企能够做到现在的规模，自然有其独特之处，别的不说，集团内人才济济是不争的事实，大企业运作，个人的作用并不能影响全局，如果没有魏建国的支持，陆宁现在也一定和其他伙伴们一样，在基层努力熬资历，等待时机。这样想来，陆宁烦躁的心情逐渐缓解。他仔细地看了看副主任的职责，说白了，这个副主任是因人设职，其作用就是魏总的助手，总经办的工作有没有他这个副主任都行。韬光养晦，陆宁的脑海里浮现出这四个字。
　　就在陆宁收拾好自己的办公室，准备到魏总办公室去的时候，收到了女友丹丹的一条短信：陆宁，我走了。这个决定是我想了很久才告诉你的。我知道，你一定很生气。你是个有上进心的人，也是一个为了目标不顾一切的人，这是你的优点。我曾经为你的这个优点自豪，姐妹们也很羡慕我能够找到你这样的男友。但是相处的时间长了，我发现越来越不清楚你是因为什么和我在一起的。我想你的时候，你在忙；我需要你陪伴的时候，你在忙；唉，很多的往事我不想再说了，你的领导，你的事业，都比我重要。我知道自己是个懒散的人，你也说过我是个没有理想的人。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不要求你有多高的位置，不要求你有丰厚的收入，只要求你能时刻陪在我身边，疼我爱我、关心我，可是你却做不到，你总是说为了将来的生活更好，你要努力。但是我不明白，你说的好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也许你会说，我的想法很自私，可是我的想法和要求有错吗？经历了那么多，我已经想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谢谢你曾经给我带来的快乐，我走了，祝你成功，找到一个适合你的，爱你的人。丹丹。
　　陆宁的心似乎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疼痛一阵阵袭来。委屈、不平、再次袭上心头。即便是不长的一段感情，陆宁自认为也是付出了自己的全部情感，可是如今这个结果却又是为了什么，自己的确没能抽出更多的时间陪伴丹丹，但是，自己不要命的工作不也是为了能和丹丹一起过上更好的日子吗？作为一个男人难道不应该让自己爱的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吗？难道这也有错。难道爱情就只是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吗？
　　陆宁反复打着丹丹的电话，但那头传来的却是一片忙音，最后干脆无法接通了。陆宁很想查查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古人云：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以前陆宁没有体会，如今他却深刻地领会了。
　　陆宁迷迷糊糊走进魏建国的办公室，甚至忘记了敲门。魏建国担忧地看着陆宁，眼里满是关切的目光。刘玉洲在一旁也担心地看着陆宁，他在仔细回想着自己对陆宁说过的话，似乎没有出格的地方呀。
　　陆宁把自己的手机递给魏建国，魏建国看过之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小陆，说实话，我原本就不赞成你和丹丹在一起，因为你俩不是一路人。可是，你喜欢她，我也只好祝福你们。现在看来，我的预感是对的。好啦，别伤心，丹丹看似温柔，实际上是个有主见的女孩，她做出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的，我的建议是，你和她再谈谈，看看还有没有挽回的可能，如果不行，好离好散，做不成亲人至少还是朋友。”
　　“对，小陆，别着急，女孩子都是要哄的，以前你忙工作，忙着业绩，现在时间宽裕了，好好陪陪丹丹，或许还能挽回。”
　　“可是，她不接我电话。”
　　“这样吧，你现在这个状态也不是很好，我放你半个月假好好调整一下，记住，生活没有一帆风顺的，这些挫折每个人都会遇到，不管怎么样的结果，不能放弃你的目标，否则你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记住我说的话，有需要就赶紧和我联系。”
　　陆宁答应着转身离开。看着身姿不再挺拔的陆宁，魏建国脸上的担忧更深。
　　“魏总，小陆不会因此一蹶不振吧？”
　　“应该不会，我相信他，也相信自己的眼睛。”
　　生活中的挫折随时都有，只是陆宁一次遇到了两个，还是最让人纠结的两个。陆宁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发呆，他搞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