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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河水涨了

作品名称:星满天月满楼      作者:青艾      发布时间:2020-03-27 20:52:50      字数:3146

  “发河涨(读shang,四声,方言,河水涨潮的意思)了!”在家就能听到永刚在外面喊。
  这两天的雨一直下,一直下,下个没完!像是委屈了流不完的眼泪,粒淑好心烦。
  这会儿,雨住了,天空有彩虹吗?
  可即便有了彩虹,粒淑也觉得无趣。因为有趣的事情,都是和她的峰耀哥一起做的。现在峰耀哥到哪里都不叫她。
  大前儿个(方言,大前天的意思),知了一直在叫,聒噪得晌午睡不着觉。自从峰耀二哥出事儿后,好长时间,河潭里都不再有小孩子们扑通扑通扎猛子的声音了。小孩子们得到了教训,大人们中午也可以放心地睡会儿晌午觉了。
  “叫,俺叫恁再给俺叫!”粒淑听到峰耀在院里翻腾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吱--呀”粒淑轻轻地打开门,门板发出的声音像是粒淑外婆摇的老纺车。
  峰耀扭头看了一眼粒淑,咬了咬嘴唇,没有说什么。
  可是这不相认的巨大的痛苦让粒淑浑身颤抖了起来,她的峰耀哥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那么陌生,好像已然在身上套了一副铠甲,准备好与所有人战斗。虽然人就在她眼前,可是怎么会觉得那么遥远!
  “峰耀哥!”粒淑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
  峰耀这次并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拿了一根长长的竿子,喏喏地自言自语,
  “这个就中!”
  然后又跑回去装了一小碗白面粉,跑到河里去了。
  粒淑跟在峰耀后面,不敢说话。峰耀蹲在河边,开始洗面,不一会儿,就洗成了一团粘粘的面团。峰耀把面团儿粘在长竿子上,然后自顾自地走了。
  峰耀扛着长竿子,来到他屋门口的核桃树下,开始粘知了。
  很快就粘到了一只,峰耀把竿子放倒,粒淑赶紧跑去把知了拽下来,放在地上。
  “别放地上,直接撂给鸡子吧!要不,该飞走了!”峰耀把竿子扶起来,继续粘。
  这一句短短的毫无温度的话,让小小的粒淑感到了莫大的安慰。
  就这样,峰耀一连粘了五只,同样的动作粒淑重复了五次,但峰耀再也无话和粒淑说了。
  “不知道峰耀哥去不去看发河涨?(读shang,四声)”粒淑打开门,来到院里,看见峰耀家的门上挂了锁,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粒淑老远就看见哥哥还有一大群大人孩子在清真寺下面看发河涨(读shang,四声),粒淑一心想要去看看峰耀哥在不在那里。就没有跟母亲说,自己跑去了。
  粒淑的母亲从来不让粒淑去看发河涨(读shang,四声),这条小河平时是安安静静的,但是每年夏天,它都要发一两次河涨,像一头发怒的公牛,威风凛凛,咆哮着,卷着岸边一切挡着它路的树木枝丫。有一次,还从上游冲下来一只小羊。小羊被湍急的河水裹卷着,在河中央挣扎着,但岸上的人没人敢下去捞。有好事的,撵着羊往前追,想到平缓的地方把羊捞出来,挣一笔钱。但是,刚到河边,就被愤怒的河水冲了个趔趄,悻悻而归。
  今天的河涨发得不是很大,这会儿又有点退潮了。乡政府刚在这里修了一座两孔的石头桥,村民们出行就不用踩着石块来回进出了。小桥的桥洞大约有两三米长,一米多高。桥洞里面有一些石块,有时候运气好的话,会在石头底下摸到一条大鱼。小桥刚建好的时候,峰耀还带着粒淑钻进去抓过鱼呢。桥上还有点积水,但已经是浅浅的。小孩子们在桥上欢快地跑来跑去,溅起的水花,把裤腿都打湿了。母亲们的责骂声,和着孩子们的欢笑声,吸引得粒淑走得更快了。
  自从小桥修好后,勤快的村妇们早就在桥洞口摆放了两块又大又平的石块来洗衣服。旁边再搁一个小石块当凳子。每到洗衣服的时候,妇女们家长里短,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要拿出来再絮叨絮叨,你说说,我议议,有点儿像有钱女人弄的沙龙。起哄声,咯咯的笑声,捶洗衣服声,为你谱一曲乡村音乐交响曲。
  永刚用脚踩了踩桥洞口的石凳子,
  “吧嗒,吧嗒”的溅起了水花。
  这种吧嗒吧嗒声,让粒淑着了迷。
  耀林出事前几天,峰耀带粒淑去偷杏子。是相邻玉屏村的一户王姓人家的杏树。那颗杏树长了好多年,每到五月麦黄的季节,满树黄橙橙的杏子,挂满了枝头。吸引得附近村子的小孩子们想方设法也要去转一转,弄点儿吃吃。那户王姓人家便想出各种法子来对付这帮贪吃的小孩。在树杈上,叉上圪针(读gezhen,一种植物,浑身长刺)。不几天,便被小孩子们拿掉,继续趁晌午摘。继而便又在树干上抹上粪便,等粪便干了,小孩子们照摘不误。到最后,王姓人家只好放出话来,说树上的杏子都被打了药,谁吃了,要被闹死(方言,药死的意思)。许多小孩儿,被吓住了,这里因此太平了好几天。
  峰耀偏不信,晌午头,大人们在地里干了一天活儿,早累得倒在床上睡着了。峰耀便拉着粒淑来到那棵杏树底下,把上衣和鞋子一脱,三下两下,便爬了上去。
  “粒淑儿,快把我的上衣伸开!”峰耀在树上捏着嗓子喊。
  粒淑赶忙把峰耀的上衣铺平,放在地上。
  “你躲开,我要往下扔了!”峰耀说着从树上呼啦一下子扔下来一大捧杏子。噗嗒噗嗒落了一地。粒淑赶忙去拣。
  “先别吃”峰耀从树上滑下来,用衣服兜了杏子,来到小河别,在河里洗了好几遍。
  “嗯,没事!他们家吓人呢!没有农药味!”峰耀把一颗杏子放在嘴里嚼了一会儿,才放心地对粒淑说,
  “吃吧,粒淑儿!”
  粒淑咬一口那个黄黄的杏子,甜甜的,微微带着些酸味,好吃极了。长大后的粒淑也买杏子吃,但感觉再也没有那颗好吃。
  粒淑踩着石头,啪嗒啪嗒的声音,粒淑出神了。
  “粒淑!粒淑!”
  粒淑自己也不知道是咋回事?永刚不是也踩了吗?怎么她就掉水里了呢?
  “香兰家的大女儿掉进河里了,快去叫她家人!”随着周围人群的惊呼声,粒淑一脚踩空,掉到了河里。那一瞬间,粒淑还在想,
  “不知道峰耀哥在哪儿?”
  “峰耀哥要在的话,该跑过来拉我了!”
  奔涌的河水一瞬间就把粒淑淹没了,利索地打着卷儿把粒淑冲进了桥洞里。岸上人群中响起惊叫声,躁动声,很快,粒淑便都听不见了。
  粒淑的哥哥,小勇,脸色惨白,站在那里,吓得不能动了,眼看着妹妹被大水冲到了桥洞里。
  “小勇,快回去叫你妈!”书怀娘娘(婶婶)拽了一下粒淑哥哥。
  粒淑哥哥这才缓过神,撒开脚丫子就往家里跑。
  “粒淑,粒淑!”等粒淑醒来时,已经躺在村卫生所的床上。
  “你这死闺女!谁叫你去踩那石头哩!才不给你淹死哩!”粒淑的母亲狠狠地埋怨着,诅咒着,眼神里仿佛全是恨。
  粒淑闭了眼睛,不敢看母亲,眼泪却从眼角滴落下来。
  “你女儿命大,从桥洞里冲出来。要是被卡在桥洞里出不来,孩子就某(没有)命了!”卫生所的李医生说,
  “闺女,头上缝了十针,不能再碰水,头发过一段就长出来了!”
  “她不会留下啥后遗症吧!”粒淑母亲问。
  “不会,伤口清理的可干净,放心!”李医生把紅汞(碘伏)交给粒淑母亲。
  “回家多抹抹,消消炎,过两天就某事了!”
  粒淑想哭,不仅是因为头疼,还因为母亲那狠狠的眼神。因此粒淑一度在人生很长的时间里,都认为母亲不爱自己。粒淑咋也记不起当时是怎么走回家的。
  其实,粒淑不知道的是,当粒淑被冲出桥洞后,书怀大(叔)跳进水里把她抱上来。粒淑的母亲马上抢过粒淑,一个人抱着粒淑跑了二里地,去坡上的卫生所给粒淑包扎。那个大坡,足足有五十米长,挺陡的。平时慢悠悠走着上去,都很费劲。
  直到后来,从邻居的口里,听说了这个,粒淑才肯原谅母亲。
  粒淑的父亲在烟草公司当会计,经常不在家。粒淑受伤后,父亲回来一趟,给粒淑带回几罐罐头,苹果的,香梨的,还有山楂的,每样带了一罐。
  粒淑躺在床上,父亲便把罐头都拆开,拿个勺子,让她每一样都尝尝。
  “哪个好吃?”粒淑的父亲,身上有种儒雅的特质,眉目俊秀飘逸。
  “这个!”粒淑指了指山楂罐头。
  “好,吃吧,吃完咱再买!”粒淑父亲爱抚地摸了摸粒淑的头发,把罐头又挖了一勺给粒淑吃。
  粒淑的父亲很看重自己的这三个孩子,老大小勇,和老二粒淑都聪敏好学,老三也生得机灵可爱。这次大女儿死里逃生,让这个清高的汉子,内心充满了深深的自责。
  “要是我能在家,孩子就不会出事了!”
  粒淑父亲在家呆了整整一周,每天背着粒淑,饭要喂到嘴里,惹得粒淑的母亲常常训斥,
  “你就回来一会儿,显摆哩啥?就这几天,孩子可都稀罕你了?”
  “你放心吧,以后工作不忙哩时候,我会经常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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