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勿追远云彩,修我自繁薹
作品名称:但愿连暝不复曙 作者:黛梳 发布时间:2020-03-26 09:53:41 字数:6604
“确定要进去吗?”明明钥匙已经插进了凹形口,我还是不免明知性地故问了句。
随即又甚感可笑。是吧?在任何一个正常人的思维里,我的这番行为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我胸知,我也肚明,但我仍旧改不掉这做作的本性。
因为……与我无关的人间过客很不受待见地打扰到我的清净。
并且这个打扰还是即将蹦达的危险炮弹。
七秒,五秒,三秒,它来的状似毫不趔趄,如同健康男人适时排出的淫秽液体。
一秒!一秒后,门惊吓地“吱啦”一声。
与此同刻,眼前这枚男身也遂然发出声响:“啊咧(注:日文发音,意为惊讶,可怕),这简直不是一般的阴森!”
阴森?
因着他的形容,我只得悻悻然地左顾右探起来:“还好吧。”
还好吧——这是句简单的肯定语,没有犹疑的省略和夸张的感叹。
对的,如此简明而又妥当。
“但是没关系,从明天起,再也不用待在这鬼旮旯了!”他大口喘着热气,好似受尽折磨的那个主角是他而不是我。这种低趣的反差,立马让我瘆想出四个字——本末倒置。
“这里是旮旯吗?”我再次重新打量起屋里的“芸芸众生”们,它们的每一寸肌肤都好似人体般鲜活,“我赖以生存的避风港在你眼里仅是一块旮旯吗?”
如若这是旮旯,那么时临时去的斑驳记忆又从何而来?
“旮旯有三种意思:角落,脏乱,地方。”他转头定看着我,“不知道你理解成啥意思?”
“我是东北人,在我们这里,旮旯就是‘角落’的意思。”我适时推说着,“所以我认为你看不起我住的这间房子。”
“我也是东北的,但我真心表达的不是这种意思。坦白说,我是觉得这里极其压抑;对你,对任何人都不好。”
“那你以后别来便是了!”我生愤地撇过脸去,忽闪间,视线蓦地撞上墙上那张大型相框。
“你也觉得这里不适合我吗?”我抬起头来看着它,心里默发出一声询问。
它没有给我任何回答,但是相框里那个人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忧伤:啊——对不起,真不该带陌生人来见你。
“你在看什么?”路照扑过身来,目光在我身上抖闪着,“我们坐下来谈谈吧!”
起初,我很犹豫。因为在这样一个私密的囚所与人尬聊,并不是我能开放的热衷。
“要吗?”我望着相片里那个人的眼睛,又一次询问。
它还是没能给出回答,但是脸上的笑意突而增添了几分。
“知道了。”我向它点了点头,随即示意路照走向床边一隅。
“有多久没跟人这样面对面地唠嗑过?”一坐下来,他就向我提出了一个尴尬的难题。
“大概……有——两个月吧。”我估摸着算道,“其实在这两个月之前,我除了和荆梓瞎谈过,其他时候都是一个人自娱自乐。”
“看出来啦,所以我说要带你离开绝不是一个随意的玩笑。”他的神情刹那间变得认真起来——一种令我畏惧的认真。
我陷在这“受宠”的认真里挣扎出回应:“值得吗?”
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俗人舍去自己的部分精力,真的……值得吗?
“值得。”他的回响是那般漂亮完美又干脆。
我该如何是好呢?一下子从地狱上升到天堂的雀跃感简直令人喜出望外。
当然,上面所说的“喜出望外”与我是毫无关联的。属于我、匹配我的生活应该是一尘不变的,波澜不潋的。
所以,我报之一笑:“谢谢。”
谢谢!谢谢您不辞辛劳地替一只白眼狼做心理疏导。
“那你是答应了?”他笑得眉眼舒展,“你一定会变好的!”
“嗯,我也相信自己的造化。”
“对对对,务必相信!”他兴奋地跳起身子,顽皮的模样既让我吃惊,又令我窃喜。
“我送你吧!”
我欲跑向门前,却被他迅疾拦住:“这么急着赶我走?”
“我得好好准备下后续啊,要去你那里不应该是全部东西都得拿去吗?”我歪起嘴角半噙着笑意,“我的一大堆宝贝还得蒙你保管呢!”
“噢噢噢,不用急的!不用急的!反正以后不会再来,多坚持会也没事的。”他微笑着连连摆手。
好吧,这下反倒是我不解风情了!
是谁刚进来就嘲讽房子是鬼旮旯的?难道不是你吗?现在我要送你,你又故意要留下?
“年轻男人就是作!”我没好气地啐了句。
“继续聊会天吧。”他看似耳聋般忽略掉对方不怀好意的“谩骂”声,指着一边的床檐招呼我坐下。
我自然遵命地坐下,只是脑子里飞奔着无数片茎叶,如冬日雪花透放出寒凉的触感。
“你这床单怎么是纯白的?”他大手张开、一揉一捏,眼中绽露着好奇色彩,“你应该不像那种热爱浅色的人群。”
“白色是我唯一喜欢的浅色。”我解释道。
“希望不久后,你能爱上更多鲜艳的颜色。”他了然似点点头,随后仰头倒下,“哎哟!不是一般的硬!”
够了!嘲讽完我的房子,接着又来嘲讽我的床榻。你到底安何居心?
一腔怒火实难平息,终于,我没能忍住跳起身子:“你快走吧!”
“你都还没答应我的要求呢,我怎么甘心走呢?”他再次忽略掉我的不良情绪,嬉皮笑脸的“纠缠”着。
或许也不是纠缠,或许只是职业操行。但是与我何妨呢?我要做的难道不是配合一个雇佣去完成他的使命吗?
我该稳定、淡定、镇定,以及肯定地告诉他:等风等雨,不如等明天的你——不是吗?
明明答案就在心间,就在嘴边,我何必再去推移呢?
言多必失,失多必赘——葛遥,你还不够潇洒磊落。
“明天早点来接我哦!”闭眼间,我凭着直觉蹲下了身子摸过那两拱眉峰,“不许迟到!”
手指啊……手指,手指它不停在颤抖……不停在颤抖,我能感觉得到——深刻地感觉到!
但这不是最令人烦闷的一件事,比起这个……噢!比起这个,更加烦闷的是——我的胸腔,我的脸颊,甚至心脏与腿脚都在颤抖!
“你……”漆黑的视线中,我敏感地接受到一只手指递传过来的温度——唔!那是???
“抱歉,俺来晚了!”抬头间—余隙里—拟树人—笑丰盈——那是属于我的独家亲密。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我扑闪着怯弱的神情在他身上巡逻着。
“你是我的孩子,我没理由不过来。”夜色微熏下,他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嗷……是让我沉醉不已的那种沙哑。
我好想触碰一下有着这样磁性声线的男人,可是理智和羞愧抢先占了上风:我的脸颊,我的下半个脸颊,不知不觉中——遂肿胀成了变质的“反季茄”。
“啊!真是丑陋!”我在心底忍不住喟叹一声。
啊!这么丑陋的我怎么敢有勇气索要一个怀抱?
“班主任说,从明天开始就不要来学校了。”我一手捂着较为肥大的那边脸,另一只手盘在腰间扭动着指头,“直到好转的那一天!”
他轻轻点了下头,然后,目光与我垂直交接:“拿开下,让我看看。”
“很……丑……”我敏感地埋下首,小声嘀咕道。
“我们认识都十多年了,你还怕把我吓住?”
他这么一说,我心里积聚的愁絮反倒减轻了不少,只是……唉!
“别叹气!这不是啥大问题,很多人都得过,最多一个星期就好了。”
一个星期?噢天!我表示很惊讶。当然,我惊讶的不是“无法上学”这件事:坦白讲,那种牢笼般苦闷的狗逼学校,少呆一天乐活一天!
“同桌告诉我这是淋巴癌!”我惊声猝道,同时,也不可避免地把自己吓了一跳。
“别听别人瞎掰,你这个是‘腮帮炎’!”他伸过胳膊欲解开我的“掩覆”,却被我顺势躲过身去。
“医生也是这么说的。”脑海里瞬想到那个女医生和善的面容,我这紧张兮兮的心理遂即转化为轻微的冷静。
“那你相信医生还是你同桌?”他问了一个二选一的“亘古”问题。
为何形容为“亘古”,大抵是见识够了那种类似于“我和你谁谁谁同时掉水里,先救谁”的傻逼问题吧。
但是,如果站在我眼前的这位中年男子,破天荒地开口对我询问这个问题时,我反倒会雀雀然地极其配合道:“啊,我只有你啊,其他的算什么破卵子?”
呵,没有你,良辰美景更与何人说!
“一个都不信,我只信你!”我诚恳又固执地回应道。
“不,你还不够完全信任,你要是真的信任,你就不会一直拿手挡着脸!”仍是夜色微熏下,我注意到他嘴角抿过一丝得意的笑容——在路灯和谐的辉映里,尤为动人。
啊!难道毫无掩饰就是属于全盘信任吗?啊,这信任的标准未免也太过刁钻了吧——噢不!不不不……我真的极难作办。
“回家再看!”我不胜好气地嗔吼道,“快点开车送我回去!”
“现在就一个路灯你都恐怕,难以想象回到家以后,你会不会抢着把毛巾给自己蒙成‘连环怪盗’呢?”他看起来不大愿领会我的这个微凶蛮的小要求,仍旧是促掐着“老本题”循循逼诱。
“那才不是连环怪盗呢,那是迪拜女郎好不!”说及此,心里立马对着眼前这个“愚笨”的老先生翻了好几目白眼。
“噢。迪拜女郎都是长发,你是吗?”他耷拉着下颌角,满脸一副嫌疑状。
这着实让我深感不爽:“有人因违反纪律,将此行(削发)作为惩罚不可以吗?”
“比如呢?哪些纪律?”
哪些纪律?啊,是哪些纪律呢?这可难倒我了呀!真没想到他撇开了我给出的答案,直接推上梁山。
最终,只得悻悻然以“无可奉告”之举来进行圆场:“鄙民已饥荒多日,令君赏点盘缠可否?”
“这话说的可真够酸文假醋的!哪一次你不是饿了我就立马去买了呢?”
这茬不假。从前,我一直视己如蝼蚁,不堪蒙阳接渡;而现,能够得到眼前之人的宠爱,也实乃七生惭幸。
悟及此,我还有何理由不全心全意地回馈他、感恩他呢?
只是,这张“失败”的脸一下子让我变成了毛刺猬:“噢,但是现在不需要麻烦你了!”
“葛遥!!!”他粗吼一声,“你这又是咋整的,自己朝夕相伴的亲人怎么叫麻烦呢?”
真是个笨蛋。我倒吸一口凉气,不想顺从他的情绪。
“我知道了,你在纠结脸对吧!有何好纠结呢!我是你爸爸,不是你男友,你要害怕什么哦?”
“爸爸……难道不可以成为男友吗?”我小心翼翼且犹犹豫豫地嗫嚅问道。
“扬了二正(东北话,意为白痴),成了男友谁来养你?”
“当然自己养自己啊,我17了,可以自己去打打工了!”其实说到这里,我心坎里是没底没谱的。虽说工作不看年纪,只需手脚健全、身体健康、脑子不呆,便能妥稳上岗——可是,像我这般扭曲拧巴又敏感的秉性,哪里才肯许我一隅容身之处呢?
“真是个‘扬了二正’!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伴侣关系,都需要共同分担经济压力的,除非是包养或嫁入豪门——但我们都只是普通人。所以,理应跟普罗大众一样安分守己,自食其力。明白了吗?”
“我没有……要你……一直养我的……”满腔委屈无从宣泄,迫不得已而抖颤着声嗓,“我只是……想……想你成为我……亲人之上的爱人……”
“亲人之上的——爱人?”听及此,他口复出我道过的话语,“你知道那样会付出啥样的代价吗?”
代价?代价是什么?死亡吗?真正的爱情本来就是轰轰烈烈的。平淡如水?咳咳咳……那只不过是苟活罢了!
“我不在乎。”抬起头来,目光紧锁:十七岁的少年看起来是那般倔强的可恨,令人忍怒不禁。
只消一根细火柴缓缓划过盒侧上的软砂纸,随后就——然而万幸当喝。待火苗还在萌芽的时刻,便已被当事主给深深掐灭了。
我听见(我确切听见,我还没患上耳聋)那个老男人微哑着嗓子说:“但我在乎。我在乎这样不良的情愫,会毁掉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子。”
“那样,我这一生都只可能会活在无尽的愧惭与歉赧里……”
“我不想看到那样的结局!”末了,他划上重点。
“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对于十七岁的我来说,结局是什么并不重要。
他归何根,结何底——通通都与自身的当前需求毫无瓜葛。
“你想起……那个人了……对吗?”回忆憾然中断,我终未能记住当年那厢疑问之答案,我唯一能应对的,是这眼下——这眼下我必须硬着毛孔应对的尴尬——一种睹人思旧的尴尬。
“嗯,你太像他。”我将目光抖闪游移似地在他身上全方位焦距旋转,“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如果能够带给你精神上的满足,我很乐意做这样一个替代品。”像栀子花苞绽放于初夏,像北海蓝鲸穿破于天穹;像诗、像雾、像云朵,像二八少女雀雀等盼来的耳边暖语——他状若示白的伪情话是那般磨人心胸,又不得不去铭信。
“真的不能再连累你了!”转身走向房门,将其轻轻推开,如同推开了黑道的永行匣。
“你千万别放弃,我明天就来接你。”他瞟了眼大开着的门扉,随即垮向门外,正对着我,“我从不开玩笑。”
事实上我也明白他不会对我开这种玩笑,我只是觉得龃龉叵耐——这个乌黑涔冷的封闭所里存留着太多专属于我的独家私密,要放弃掉实在太过艰难,同时,内心悭强的执念也不允许进行这般快速的变转。
所以,望着他奔逡(自创词,意为犹豫,顾忌)不定的脚步,吾之心内自然也免不了几番五味陈杂。
不过,陈杂归陈杂,我还是得向“某人”说声抱歉与想念。
“对不起。葛先生。”像是采撷花蕾般小心取下墙上安固着的大型相框:18英寸吧,我想。标准婚纱照的完美体积。
“不知您休憩的可还好呢?”拿过瓶装汽雾喷洒在框面上,昔日间里音容笑貌泫次更新——恍惚于身临往日情境。
“等会再来与你促膝长谈。”起身离室,短暂告别,屋外是意犹未尽的眩舞熏歌——我在这“魑魅魍魉”的俗世喧嚣里,默觊寻找着、属于我的那片纯净天空。
闹市吵巷其一边处,骑着计时小单车的荣华少年打马穿过,他齐整整的发丝柔顺地贴置在前额上——他是?
那莫不是?
“姜韶云!”我向着那个早已化成白色圆点的光圈惊喊道。
可惜没人回应。
正如当年无法挽留……
“葛遥,看看现在几点了。”二零一三年四月二十八日凌晨时分的济宁站人烟罕迹,立在我右手边的姜同学望起来是那般消瘦孤伶,他眼波里持续流转着的星光是我无法窥探来的复杂意味。
“还有五分钟,车子就要进站了。”我如是说。
“噢,好。我们走到最后面去吧。”他搡过我的肩头,也不管我愿不愿意,兀自跑向了前方。
“喂……”搞不清状况的我,只好亦步亦趋地循着他的脚印儿痴呆呆地抵达。
“哎!我们坐的明明是15车厢,你来第一个是干啥?”我好奇又不满地嗔声问道。
“还有三分钟对吧?我们聊会天吧!”他完全忽置掉我的疑问,面上表露出的灵跃色彩却虚比寻常——如临终之人极限破绽开的余光返照。
事实上,那也确实是场余光返照——残忍、悲壮、又夹杂了些许如秋日细雨般的冷清感。
也曾少年须锦,鲜衣怒马洸祥云。而今两两不复提,唯剩孤寒星。
那晚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太好过,当然仅仅是对于我来说。
因为……另外一个觉得难过的小伙伴早已纵身一跃,与这大好的五月花香作了次永远的诀别。
他像一只误落凡间的外来生客,任凭这俗世多么温暖怡情,也终是难以感化他内心常踞的冷漠与悲戚。
所以,他最终的选择是无可厚非的,旁人也无权阻断的,唯一令人感怀的是——这是我此生第四次面对“熟人”的离逝。
“小姐,你需要的东西确定好了吗?”若不是有人出声询问,我还真不知晓自己已在超市里若无心思地闲逛了许久。
回之一个抱歉的“点头”,我清点了下桌台上放置的杂物们,随即付款走人。
奔向门外:外面又是大片大片此起彼伏(令我生厌)的吵闹声。
我早该料到的。料到这样的场景每天都会遇到。除非我把自己反锁在那个“号子”里闭关几个月。
但那又怎么可能呢?没有食物的支撑,要不了多久就会饿死在床榻上:白蛆、苍蝇、蜘蛛、以及各种不明灰尘,全部都会齐刷刷在我身体里横冲直撞,上窜下跳地摧残着我那并不美好的“静态躯壳”。
“受不了啦!”我在心底用力大叫了一声。然后像刚抢劫完良家妇女的猥琐中年男一样在茫茫人海里惊慌失逃着。
我不停奔逃着,不停奔逃着,脑海里只有一个念想:回到葛延强健而又柔软的臂弯里。
对!只有他!只要他!一刻都不想延迟!
“我回来了!延!”鸦雀无声。
“延!你在吗?”连蚊虫都找不到一个。
“延!!!”欲哭无泪。满心的雀跃与欢喜全然付诸东流。
等待?似乎毫无意义。冷静?简直天方夜谭。
我该做啥?我可以做啥?我……
“你当真无法忘却你爱的那个人?”耳边突而猛敲起路照前不久问过的话语。
当时我没有予出任何回答。我想我的沉默加点头便是最好的证明。
“勿追远云彩,修我自繁薹。”作为旁人,他道出来的劝解简直比悉尼歌剧院里的那些贵族金嗓子们唱得还要动听百倍——这实在让我钦佩不已。
为何不能追寻远云彩?人不应该抱所梦想,并且为之努力践行吗?
修我怎么就变成繁薹了?图书馆里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文人骚客,也没见几个惹得别人对其进行注目礼。
所以全TM瞎扯蛋!无一可眷信也!
“我不喜欢云彩,我也不想做什么繁薹。就像你说的:我只是一个念旧僧。”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眸,像饥渴的小奶娃用力啃食着乳头,一字一句地对他亮出了这段话。
目的是希望他能够明白: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听及此,他站在原地呆滞许久,毫无反应。我也懒得再跟他继续墨迹,直接摊开一只手掌象声道:“你可以匿了!”
“等我。”轻飘飘吐露完最后两个字体,他便心领神会似地遁行闪人。
只是……那脚步……亦步亦趋……
“你不来我可先走了,等会再来找你。”
我向着空落落的“房子”假模假样地知会了声。
其实,真的是假模假样吗?只要有我一个人还在相信葛延的存在,那么世间所有其他人的臆断全都是归节于“有须莫”的罪名。
门闭。再次融入喧嚣。我竟难得地不再过分表示厌恶。
我想:那是因为下一次启门时,一定会有一个和煦、温暖、且又强健有力的厚实臂膀从背脊处降临。
出其不意。面红耳赤。缱绻依侬。
这一切良辰与美景,只消我安心等待。
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