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跟先生进城

　　雨山在郭泰的支持下，如愿参加了解放军支前民工渡江船运大队，这在附近乡里无疑是个爆炸新闻，谁也没有想到这个雨家,看上去愣乎乎的老大,竟然要冒着生命危险,参加共产党军队的渡江船运大队，用自家的破木船送大军过江，真是邪门了。非但如此，这家伙不知使了什么诡计，动员了村里另三名和他一起长大的好哥们青年，一起参加了船运大队。临行前，雨天堂把渔船仔细地检查和修补，依依不舍地送别了儿子。
　　雨山和村里三名青年渔民，摇着自己的渔船由洪泽湖出发，赶赴淮河入湖处集结，并在那里和来自苏北地区报名参加船运大队的众多渔民一起，经过二十多天的日夜兼程，到达了安徽境内的蚌埠沿岸驻扎休整。
　　自从家里的老大雨山走后，爹爹雨天堂也没有心思出湖捕鱼了，老是坐在门槛上，抽着旱烟袋，呆呆地望着远处的湖面出神，身后的雨花娘也是不停的抹泪。
　　雨花最近也是心事重重，哥哥走了给了她极大的信心和勇气，她这几天心里老是想着哥哥和先生的话，饭也吃不香，整天托腮冥想，这架势看得雨天堂心里直发慌，他不敢想像要是这大闺女再闹出个什么幺蛾子来，那他这家科就没法活下去了，他越想越害怕。
　　果然，雨花去郭家庄找郭先生了，可当她来到郭家庄学堂时，却被告知先生已经离开了，到县城去工作了。不久雨花就接到了先生的来信，告诉她自己已经被组织上派去参加新政府的组建工作，目前暂时分管教育卫生这一块工作，让她有机会来县城一次，他有事要和她商量。
　　接到先生的信，雨花很高兴，当即决定去县城，本来她从南京回到村里也很不习惯，正好先生希望她去县城，哥哥走后她也不想再呆在这里，于是向父母说明要去县城的事，父亲雨天堂还是不放心，就陪她一起去县城。
　　雨花在父亲雨天堂的带领下，来到了淮阴城，这里已经是解放区了，到处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雨花第一次感受到了自由的空气，她兴奋的打量着眼前这座陌生的县城。
　　按照先生留下的地址，雨花很容易就找到了县政府大院，门前的解放军哨兵让没有见过世面的雨天堂吓坏了，浑身直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雨花到底在南京给身为国军空军上校的老爷家当过丫鬟，经常跟太太进出国军营区，对这种场面见多了，因而她很从容，报上了先生郭泰的名字，还有先生给她的亲笔信。
　　很快来了一位年轻的学生模样的人把雨花和她爹领进了院，一直送到了二楼东头的一间办公室门口，年轻人轻轻敲了下门，里面传来先生郭泰熟悉的声音：“进来！”
　　青年推门进去说：“局长，客人到了。”
　　局长？谁是局长？可刚才分明听到了先生的声音，雨花不解地想着。
　　“是雨花吗？快进来。”这回雨花听的真真的，是先生郭泰的声音。“是我，先生，我是雨花。”，雨花赶紧回答。
　　门打开了，出现在门口的果然是先生郭泰，可他已经不穿那件灰布长袍了，而是一身崭新的中山装，原来那副圆形的黑边眼镜也换成了一副金丝边的，看上去器宇不凡，雨花一下子没有缓过神来，父亲雨天堂更是在门口吓得不敢进来，在他看来，这可就是从前的衙门啊，自己一个渔民咋能随便到县老爷的地方去呢？因此说啥也不肯进去，宁愿就在门外的走廊里蹲着。
　　雨花欣喜地问先生：“先生，你就是刚才那个官长喊的局长吗？啊呀，先生你当大官了，太好了，先生那么有本事，一定行的。”
　　郭泰微笑地递上一杯水给雨花问：“你父亲不进来吗？”
　　雨花撇了一眼门口说：“嗨，我爸怕是吓坏了，随他吧。”
　　雨花着急地问：“先生，他们管你叫局长，你当官了？说吧，找我什么事？”
　　郭泰笑眯眯地望着雨花点头说：“对，我现在是咱们县里的文教局长，咱们共产党人不兴什么官不官的，都是为人民服务，我们要迎接新中国的到来。”
　　雨花似懂非懂的听着，还是不知先生找自己来到底有什么事，就追问：“先生，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郭泰哈哈一笑说：“雨花，没想到你和你哥一样也是急性子。我找你来，是希望你能够像你哥哥那样，为新政府工作，你愿意吗？”
　　雨花忙站起点头说：“愿意呀，反正我在家里也闲着没什么事，我哥跟大军准备渡江了，我也要干些啥呀。可是先生，我不知道能干些啥？”
　　郭泰神情严肃地说：“雨花呀，我们现在要干的事情太多了，到处都缺人，我想你在南京城里跟国军的长官干过，见过世面，也有文化，我希望你到县城来工作，”
　　雨花爽快地答应道：“好啊，我就给先生当丫鬟，这活我熟悉。”
　　郭泰乐呵呵地摆手说：“唉，我们可不兴这个，我想让你去医院学医，当一名医生，救死扶伤，愿意吗？”
　　雨花愣住了，学医？当医生？这不是在做梦吧？可自己行吗？
　　郭泰看透了她的心思，拍拍她的肩说：“新中国眼看就要成立了，原来医院的医生大多都跟蒋介石撤到台湾或去香港了，我们现在很缺医护人员。我现在正在组织有文化的年轻人到医院去学习，今后好为咱们的老百姓看病服务。我看你悟性不错，又很好学，希望你能够考虑一下，如果同意就留下来，我马上安排你去医院学习。”
　　雨花半天才缓过神来说：“我要跟我爹商量一下。”
　　郭泰点头允诺。
　　雨花冲着门外喊道：“爹，先生要我去学医，你同意吗？爹？”
　　门外没有动静，雨花赶紧到门外一看慌了，爹不见了。
　　雨花在走廊里喊叫：“爹……爹呀……”
　　郭泰安慰道：“别急，在这里没有事的，再找找，看他会不会到处转转。
　　正说着，刚才那个青年过来说：“局长，那位老先生让我转告姑娘，说他回去了，让她在这里跟着先生好好干。”
　　雨花一听忙拔腿就追，郭泰忙对青年说：“快，去准备车子，”
　　雨花和郭泰乘坐吉普车沿着县城往城门赶，终于在城外追上了已经准备离开的父亲雨天堂。
　　雨花探出身大声喊道：“爹，爹，我是雨花。”
　　雨天堂听到女儿的喊声驻足回头望着疾驶而来的汽车，吓得连连后退。未等汽车停稳，雨花就老练地跳下了汽车，一把拉住了雨天堂说：“爹，咋回事，我和先生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你咋就走了呢？”
　　雨天堂憨厚地一笑说：“大闺女，你就跟着先生留在县城吧，我也放心走了，回去还要下湖捕鱼呢？”
　　郭泰握着雨天堂的手说：“老爹，你先别急着走啊，在这里吃饭，饭后我让车子送你回去。”
　　雨天堂掏出一个布包说：“我带领干粮了，我就不耽误你们大事了，我走了。”说完转身就走。
　　雨花在后面大声说：“爹，先生让我留下去学医，以后我可以当医生啦，告诉娘，让她放心吧，有哥的消息我会告诉你们的。”
　　雨天堂停下了脚步，扭头欣慰地笑了，挥手说：“回吧，我走了。”
　　在郭泰的安排下，雨花进入了当地的一家医院学习，郭泰还帮助她报名了夜校，让她晚上去夜校读书，雨花非常乐意，因为在太太家的时候，她就非常羡慕太太、还有小芹都能够读书看报，有文化就是好，就像她的先生那样，总能够把道理讲得头头是道，如今都当上大官了，雨花就像一根上足了发条的马达似地拼命学习，干劲十足，郭泰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一个休息天，雨花照例去先生郭泰家吃饭，她在城里没有别的熟人，早把先生一家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一进门就见郭泰的妻子冯炜正在整理房间，就上前一鞠躬说：“太太早。”
　　冯炜有些不爽地说：“不是说好了吗？咋还叫太太，就叫嫂子或姐姐都行，可千万别叫太太。”
　　雨花低头笑着说：“对不起，我在南京城叫惯了，一下子改不了。”
　　里屋传来郭泰的声音：“雨花来了？快进来”
　　雨花进屋后，郭泰手拿一份信对她说：“解放军即将过江了，我托过去部队的战友打听了，你哥有消息了，他现在就在安徽蚌埠一带江边，和渡江部队一起演练渡江的战前准备，他们查到了你哥的名字，说有这个人，而且表现很好，你就放心吧。”
　　雨花一下子站了起来说：“太好了，我得回去一趟，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爹娘。”
　　郭泰笑着说：“看你还是个急脾气，我还有话要告诉你。”雨花一摆手说：“嗨，我一高兴就忘了，你说吧啥事？”
　　郭泰告诉雨花，组织决定，等南京解放了，要组织一批学员去南京大医院深造学习，她也在其中，要雨花抽空赶紧回去和家里说一声，告别一下。
　　回南京？这可是雨花梦想的地方，她心里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