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绝不低头

　　苏寒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沉重的威压一直在强迫他低头弯腰下去，但他整个人却笔直的像一柄冲天的尖刀般，宁死不弯。他双脚站立的地面逐渐凹陷下去，整个人竟被那威压压迫得陷入地面一尺深，口鼻往外流出血来，皮肤下肌肉疯狂涌动，似乎要从身体中爆出一般！
　　他昂首挺胸，怒目圆睁，嘶吼道：“狗东西，真武境欺压我气武境，用强权镇压事实，扭曲是非，颠倒黑白！若我苏寒今日不死，他日必要你百倍偿还！”
　　禹阳神色大变，内心骇然不已。他身体中的真元飞快消耗着，而苏寒还在强烈抵抗着他，让他脸上汗水纵横，喉咙中一股强烈腥甜味道，似乎只要一放松就会呕出血来！而更让他惊骇的是，在他真武境的全力威压之下，这小小的气武境八段武者居然还可以昂首不跪，甚至身上还释放出了一股让他胆寒不已的战意！
　　一旁的明珠和欧阳雨菲脸色大变，这战意让她们的身躯都不禁颤抖起来，这是怎样的倔傲和战意啊！
　　这副奄奄一息的身体里面，到底是怎样一颗不屈的灵魂！
　　“不跪，那就死！”禹阳眼中掠过一抹阴冷的杀意，此子，不能留，留下终成心腹巨患。
　　身体中的真元疯狂倾泻而出，禹阳加大了威压的力度，脑门上青筋根根暴起，不断蠕动，犹如活蜈蚣一般。一双眼睛满是血丝，死死盯着昂首不跪的苏寒，眼神中带着一抹的歇斯底里和疯狂！
　　苏寒嘴角流出了更多的血，陷入地面里的双腿，更是已经血肉模糊，身体上各处也不断迸开一道道裂口，鲜血飞溅出来，把身上的衣服浸染成了一件血衣。那身躯仿佛随时可能坍塌，所有血肉都挤到一块，整个人由于严重缺血，变得异常苍白可怖，一张脸满是狰狞之色，张着嘴大口喘息着，腰背却像是灌了钢铁一般，丝毫没有一点弯下的迹象。
　　随着身上迸开的裂口越来越多，苏寒很快变成了一个血人，身上的血迅速凝固成一块一块的血痂。血痂把衣服和他血肉模糊的身体粘在一起，让人只要看一眼，全身就觉得疼痛难忍，更不敢想象苏寒此刻正在经受何等的痛苦折磨。
　　明珠的身躯颤抖得犹如风中落叶一般，睁得大大的美眸里，逐渐沁出泪水，这个傻子！为了不低头不弯腰，把自己的命都快搭进去了！
　　“寒儿！”
　　苏云海痛苦地嘶吼，一张脸扭曲得不成模样，两只满是老茧的大手，紧紧抵在一起，噼啪的骨爆之声，不断传出！
　　是因为他不够实力保护自己的儿子，才会让儿子今天陷入如此险境！如果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选择忘掉所有俗务全力修炼，如果今天他也是真武境强者，那一切都将不一样了！
　　苏云海仰天长啸，声音里充满了极度不甘，那啸声竟隐隐融入天地大势，回荡在整个青叶城上空。
　　“死掉的话，就没人告诉我那是什么剑法了。不行，这件事情一定要在我的计算之中。”
　　五层小楼的屋檐上，有着猫眼的小女孩突然喃喃说道。她伸出手指虚画两下，竟又有两柄小剑神奇地浮现在半空中，只不过这次是一柄红色，一柄蓝色。
　　小女孩伸手往楼下一点，两柄小剑便要往苏寒的方向飞过去。
　　突然，苏寒身上传出轻微的一阵异响，那响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那脸上带着疯狂之色的禹阳，也忍不住仔细地看了苏寒几眼。
　　在众人目光凝视之下，苏寒的体表，竟然开始浮现出了极淡的一层真气薄雾。
　　“他怎么可能还有真气？”
　　欧阳雨菲的脸上，瞬间浮现出惊骇震撼之色，目光立刻向禹阳看去，只见禹阳也是满脸震惊，眼神发颤，拼命维持着那股威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真气！寒儿的真气应该已经干涸了。但他的意志，却是远远比一般人强百倍千倍，来自于真武境强者的威压，命悬一线之间的生死体验，把他身体里的潜能逼了出来，让他的气海里产生了新的真气。”
　　苏云海双拳慢慢松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寒，连呼吸都凝滞了。
　　苏寒的身躯更加猛烈地颤抖起来，那血肉模糊的惨相让人心惊胆战，前胸和胳膊上大块的皮肉突然爆开，鲜血飞溅，森白肋骨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他的表情似是要痛得当场昏过去，眼神都开始失去焦距了，却仍然凭着一股本能支撑着。
　　而他体表那极淡的真气薄雾，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浓郁起来，产生真气的速度，简直让人目瞪口呆。要知道苏寒的体内是一点点真气都没有，所有的真气都是当场产生的，别人产生真气是一丝一丝地凝，而他此刻真气却像是自来水一般，往外哗哗地流。
　　嘭嘭嘭……苏寒身上开始产生一阵阵的真气爆炸，冲击着那股小山般的威压。每冲击一次，禹阳的身子就猛地颤抖一次，那眼珠子从眼眶中鼓瞪出来，布满血丝，目光里全是极度震惊之色。
　　真气爆炸的范围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了一阵一阵的强烈真气波动。苏寒的双腿早已深深陷入地面之中，地面以他为中心，一道道的裂纹开始向外扩散，大地剧烈地摇晃起来，配上那一阵阵真气波动，宛如地震和龙卷风一般，肆虐破坏着周围的街道和建筑。
　　“这是要突破了！”不知道谁颤抖着声音说了一句，立刻引起了人群的一阵骚乱。突破！如此惨烈又如此声势浩大的突破方式，他们这辈子都是第一次见到。这苏家二少爷真是一个奇迹，面对真武境强者压倒性的实力，他不仅不跪、不死，而且竟还能突破。
　　苏云海目光中闪烁着丝丝狂喜，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竟强韧到这个地步，连他也是自愧远远不如！只有真正拥有非人般意志的人，才会在最强烈的重压之下，爆发出最惊艳的潜能，寒儿若能挺过这一关，以后的成就将不可限量。
　　苏寒满是鲜血的脸上，微闭的双眼突然猛地睁开，那漆黑的眼瞳中竟泛着丝丝血色，左眼的瞳孔更是已经变成了一种妖异的血红，死死盯着禹阳，大笑一声：“哈！”
　　这一刻，苏寒身体中真气狂涌，丹田中那犹如怒海波涛般的肆虐真气，瞬间冲开第九条真气大脉，从苏寒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狂涌而出，瞬间将苏寒站立的地方，炸出一个一米多深的大坑！
　　随后，那肆虐的真气在苏寒头顶上方凝聚起来，竟扭结成一条长龙，朝半空中那股山岳般的威压直射而去，如一柄尖刀，狠狠往上捅了进去！
　　砰！
　　一声清脆的破碎声，将所有人震得回不过神。山岳般的威压赫然被苏寒捅得粉碎，禹阳“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瞬间昏迷过去。体内真元不受控制，如箭般四处爆射，瞬间将地面钻出无数小坑。
　　
　　另一边，明珠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白嫩小手死死捂着脸，哭得极为伤心。脑海中一直紧绷的弦，在这一刻突然放松下来，她整个人仿佛都要脱力了。
　　
　　苏寒淡淡看了禹阳一眼，闭上双眼倒下。
　　苏云海一个箭步冲进深坑，把苏寒接在怀里，小心地避开血肉模糊的地方，可苏寒此刻身上又哪里有一寸完好的皮肤，那暴露在外的森白肋骨更是令人心惊。
　　人群，在这一刻寂静无声，沉浸在深深的震撼中。
　　铮铮男儿，宁死不低头、不弯腰，哪怕鲜血流干，本心也绝不动摇半分，这是他为人的品格！
　　武道之路，哪怕前路再多艰难险阻，也绝不退缩，有百倍千倍的压力，就爆发出百倍千倍的意志，这是他作为一名武者的武道之心！
　　以一具真气干涸、不堪负荷的虚弱身体，在真武境强者压倒性的重压之下，昂首坚持到最后一秒，将比自己高整整一个大境界的强者，震成重伤，这是何等强大的意志。若没有这样比铜浇铁铸还坚韧的意志，又怎能成就一名惊才绝艳的武者？
　　苏寒，不愧是一名真正的天才，真正的强者，是他们青叶城的骄傲。
　　欧阳雨菲的眼睛里满是颓然之色，败了，禹阳又败了！
　　虽然，人群全部沉浸在苏寒所带来的震撼中，没有人注意她，也没人用嘲弄的神色看她，或者说出鄙夷的话语。但欧阳雨菲的内心，却比刚才还要沮丧百倍、千倍。
　　一直以来，欧阳雨菲都相信，自己是青叶城当之无愧的第一武道天才，不到十八岁就半只脚踏入真武境，纵观整个青叶城，根本无人能与她争锋。虽然在天河郡城里，她不能算是最出色，但只要回到青叶城，她就是站在高山之巅俯视所有人的人。
　　但此刻看着苏寒，欧阳雨菲这种强烈的自信心，却有了一丝动摇。虽然，苏寒现在是气武境九段武者，并不如她，但欧阳雨菲却觉得，自己的武道之心，蒙上了一层阴翳。
　　但欧阳雨菲转念又想到，苏寒今天能够如此逆天，是因为他有运气，趁着这机会进了阶，真气暴涨，才能把禹阳震成重伤。并不代表他真的有越级挑战真武境的实力。
　　“我才是青叶城的第一天才，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此人，不过是上天送给我的试金石，我是真正的天才，又如何会惧他？”
　　欧阳雨菲的目光，逐渐坚定起来。
　　论天才程度，她欧阳雨菲，自信不输给任何人！现在她要做的，就是亲手斩杀苏寒，将这块试金石一切两半，证明她是经得起考验的真正天才。不过，不是在此刻，而是在十天后的比武。
　　“禹师兄，这紫耀剑，小妹先接收了。放心，你的仇我会替你报的，紫阳宗丢掉的脸面也是一定会讨回来。”
　　欧阳雨菲冲着昏迷的禹阳，淡淡说了一句。宝物就应该为强者所得，如果她能够斩杀苏寒的话，就证明她比禹阳更有资格拥有这紫阳宗的镇宗之宝。
　　说罢，欧阳雨菲竟也不管昏迷的禹阳，只是拿着紫耀剑径直离去！
　　啪……
　　五层小楼的楼顶上，传来清脆的崩裂之声，竟是那粉色头发的猫眼小女孩，抓着一红一蓝两柄小剑，用力掰断了。
　　“我不帮他，他就活不下来，这才是计算之中的事。为什么事实又超出了我的计算？”
　　她的猫儿般琥珀色眼睛里满是气愤之色，身体摇晃两下，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嘴里一直念叨着“居然超出了我的计算”。似乎，事实不在她的计算之中，是一件让她相当沮丧的事。
　　小剑断裂的声音太响，引得一些人抬起头来。但当他们看到楼顶的时候，那小女孩的身影已经消失，不留一点痕迹。
　　……
　　苏寒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梦中有前世那些人的脸。不过，当他清醒了之后，就知道那些只是梦境了。
　　眼前有一双哭得像兔子一般的红眼睛，苏寒一阵头疼，勉强开口说：“你怎么在这里？”
　　“呃？”明珠正哭得伤心，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话，一下子愣住了。脸慢慢由白转红，一丝怒意爬了上来，也顾不得擦擦眼泪，湿漉漉的眼睛用力瞪了苏寒一眼，“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苏寒脸上露出茫然之色，没明白自己怎么招惹她了？
　　“呵呵”，一旁的苏云海干笑一声，虽然他对这少女的来历是一知半解，不过，自从苏寒昏迷后，她就一直担心得发哭，非要跟着到苏家来，一天两夜，半步也没离开过寒儿！结果寒儿刚醒就来了这么一句，人家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寒儿，恭喜你进阶到气武境九段。”苏云海收起笑意，肃容说道。他的儿子，居然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气武境九段武者，和苏青山相当，和他也只相差一段的修为了。在青叶城年轻一代之中，除了欧阳雨菲，又有谁能与苏寒争锋？
　　想到不久之前，自己还在为废物儿子而伤透脑筋，苏云海更加觉得，现在得到的一切，是上天对自己的恩赐，他一定要好好把握，要对儿子加倍好。
　　“谢谢爹。”苏寒点了点头，苏云海的存在，让他觉得心里难得平静。随后剧烈的疼痛从肋骨处传来，苏寒的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落到在床边忙碌的凌丹师脸上。
　　
　　只是凌丹师的反应有点慢，小胡子丹师狠狠撞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连忙清咳一声说：“少爷，你的肉身受损很严重，损失了七成以上的血液，还有至少两成的筋肉，幸好没伤到骨头，但是要等到血肉重新长起来，你才可以活动。我们给你涂了两斤玉髓生肌膏，然后再内服血玉丹和返魂丹，都是四品丹药，效果很强劲。而且你的肉身底子好得不得了，所以大概两周就能痊愈了。”
　　“如果还想恢复得更快一点，就要配以按摩，不过现在你身上暂时还没有一块好肉，所以不能……”
　　苏寒点了一下头，果断打断了凌丹师的滔滔不绝：“按摩吧，现在！”
　　“啊？”凌丹师张大嘴巴，觉得少爷是不是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现在他全身都是绷带，虽然按摩是可以按摩，可那是要痛死的啊，哪有人这么自虐的。
　　“我时间不多了！”十天后还要和欧阳雨菲比武，苏寒猛地掀开被子，露出自己缠满绷带的身体。
　　凌丹师犹豫着，目光投向苏云海，却见苏云海点了点头。他只得深吸一口气，说道：“那少爷，你一定要忍住。”
　　丹师的按摩，和普通人的按摩截然不同，与其说是按摩，不如说是滋养。这所谓按摩就是用凝成小束的灵魂力照射身体中每一寸筋肉，不仅能让身体更快地吸收药力，更能让血肉的活性变得更强，痊愈的速度更快。
　　只是，这灵魂力是有刺激性的，苏寒现在皮肉都没长好，就用灵魂力照射，那种痛楚，和在伤口上撒盐差不多。就算意志力极端强悍的变态，也很少有能忍受的。
　　苏寒口中含着一颗血玉丹和一颗返魂丹，喉咙滚动，吞入腹中。一股精纯药力在腹中炸开，辣得极为舒服，苏寒用力将肺部浊气排空，双手盖在小腹丹田上，说道：“来！”
　　凌丹师神色复杂，但还是依照苏寒的命令，精纯灵魂力从身体中飚射出来，凝聚成纯白色光束，缓缓落在苏寒身上。
　　随着灵魂力光束移动，苏寒那干净的白色绷带上，很快渗出了大量的鲜红血迹，无比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