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要跟踪吗

　　安溪一时没反应过来:“那次不是意外吗？而且我并没有报警啊！”安溪已经把那事抛到九霄云外了，不过是哪个莽撞嚣张的家伙开车不注意罢了。
　　“您还是赶紧来一趟吧。”对方不容置疑的口气让安溪倒吸了一口冷气，反正她现在有时间，权当消磨时光了。
　　等她赶到派出所的时候，一位姓张的警员接待了她，问了些简单的问题，做了笔录，由于没有造成伤害，事情看来并不严重，只是例行公事走走程序而已。签字的时候，安溪犹豫着问了一下张警员:“那个，上次在医院门诊大厅用硫酸袭击我的那事怎么处理了？”
　　“让您过来也是要说这事儿的，对方是您的一个病人，您还有印象吗？”
　　安溪有点懵了，她每天接诊的病人很多，真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
　　“我不太记得了，难道是对我的诊疗不满意吗？那她可以直接找我提呀……”
　　“安医生，那个女人有精神病史，这次是又发作了。您依然可以追究对方的责任，不过，您也知道，她那样的情况追究刑事责任的话程序比较繁琐，也很麻烦。您还可以追究民事责任，可以得到一些经济补偿。您看您是……”
　　“算了，反正我也没受伤，现在大家压力都大，都挺不容易的。我不追究了。”“那麻烦在这签个字，这事儿就算了了。”
　　安溪签完字，转身往外走。
　　“嗯，那就这样吧，这事儿也没人员受伤，就按酒驾依法处理吧！”此时杜明从所长办公室出来，只见所长一脸赔笑，“放心，一切就按您的意思办……”话还没说完，杜明已经向安溪走来，向身后的所长摆了摆手。走到安溪身旁，也不说话，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就那么看着她。
　　在这儿都能碰见，真是见鬼了，本来安溪还在为那个拥抱而尴尬呢，现在被杜明这么盯着看，感觉浑身不自在，刚要开口说话，他却转身朝大门走去，安溪被这个转身弄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真丢脸呀！人家根本就没打算理你！安溪在心里恨恨得骂自己。
　　“还不走？”杜明没走几步停下了，也不转身，就这么冷冷地甩过来一句，安溪愣了两秒才确定他这是在跟我说话。派出所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要不是有事，安溪一分钟都不想呆，赶紧拿了包跟着杜明走出了派出所大门。
　　“哎，你等等，我有话问你。”安溪紧跑了几步要追上他，杜明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猝不及防，安溪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他的怀里。
　　“这么迫不及待要投怀送抱了？”杜明戏谑的语调让本来就局促的安溪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赶紧一边胡乱弄了弄被风吹乱的头发，一边后退几步:“咳，咳，是你突然停下的好不好！”
　　杜明嘴角上扬，突然又上前两步，低下头在安溪耳边低沉地说：“追尾，后车全责。”这充满磁性的声音，伴着轻柔的气息，安溪感觉脸上一阵发烫，赶紧后退。
　　“我有话要问你……”安溪话还没说完，杜明已经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我不跟没礼貌的丫头交谈。”只留安溪一人在风中石化，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千遍一万遍:“竟然有这样的人，这种人最好一辈子孤独终老！”
　　此刻的安溪，无比郁闷，她需要甜食来安慰受伤的灵魂。她四处张望，看到不远处刚好有个蛋糕店，看着还不错，自顾走去。一份提拉米苏，一杯咖啡下肚，安溪感觉心情顺畅了许多，阳光透过咖啡厅的玻璃窗，照在身上暖暖的，真是惬意的时光啊！安溪在心里暗叹，看着时间还早，竟懒散地靠在椅背上贪婪地享受着阳光，还有这难得的安静。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有急匆匆赶路的白领，有手拉手逛街的情侣……每个人都有故事，也许刚刚走过去的美女正经历分手的痛苦，也许那个殷勤备至的男友已经出轨……安溪突然被自己的想法惊着了——我这是怎么了？自己被分手，看全世界的人都不幸福了？还是回家睡觉吧！一边想着，一边起身去前台结账。
　　“你好，结账。”
　　“您好，您的账单已经有位先生帮您结了。”
　　安溪瞪大了眼睛——还有这样的好事儿，我是走桃花运了吗？
　　“那人有留下姓名或别的什么吗？”
　　“很抱歉，那位先生结账后就走了，哦，对了，这是他为您打包的甜点，欢迎下次光临！”
　　安溪不知所以地接过服务员手里的袋子，走出了蛋糕店，心里还在想这是谁做了好事不留名呢，或许同样是位伤心人看出了我的忧伤，同病相怜吧。管他呢，在安溪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一顿甜点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来两顿！
　　刚才杜明傲慢离去的背影，安溪已经用一个提拉米苏给抹去了，现在她只想赶紧回家，好好睡觉，要把之前所有夜班欠下的美容觉统统补回来，打了个车，就回公寓了。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奔驰慢慢放下车窗，一双俊逸的眼睛，深不见底，一直盯着已经开远的出租车。
　　“杜总，要跟过去吗？”坐在驾驶位的阿亮轻声问道。
　　杜明从远处收回不易察觉得温柔又忧郁的眼神，看向司机的眼神带着凶光:“回公司。”这冷到冰点的三个字让阿亮后背发凉，心里暗暗叫苦——真是多嘴呀，看来还是管家说得对，在杜总身边，不必自作聪明，少说话，多做事，才是生存之道啊！
　　快到公司的时候，后座上沉默了一路的杜明，突然问道：“上次医院大厅闹事的女人查了吗？”
　　“按照您的吩咐，我已经详细调查了，和警方调查的基本吻合。那个女人是安医生的病人，有精神病史。最后一次来医院复查时，看到安医生单独把自己老公叫到医办室，回家后就一直觉得老公跟安医生有一腿。上次是跟老公吵架后情绪失控，直接到医院来找人算账了。”阿亮边说，边透过后视镜观察杜总，他不明白杜总为什么让他大费周折地去调查这些，既然已经报警，警察自会处理。后座的杜明看不出任何表情，薄薄的嘴唇冷冷地飘出一句：“硫酸是什么渠道弄到的？”
　　“那个其实不是原液，是那疯女人从网上买的，也是被卖主骗了说是浓硫酸，不过是稀释过的。对了，杜总，我还发现这女的老公有问题。他最近在老家县城买了套小产权的商品房，好像发了笔小财。我还在查这笔钱的来路，需要点儿时间。”阿亮不敢再多说了，因为他明显感觉到车内的气氛莫名奇怪起来。杜明似心事重重，又像是如释重负般，闭目靠坐着，不发一言。
　　汽车缓缓驶入地下停车场，杜明下车前说了一句:“盯住这个男人。”
　　阿亮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马上答：“明白。”一直看着老板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个老板真是让人费解。
　　安溪是被电话吵醒的，刚要骂人，一看来电显示，差点从床上蹦起来，她清了清嗓子调整了情绪后才接通电话:“叔！”
　　“你在睡觉？”电话那边的声音磁性中带着严厉。
　　“这都能听出来？！你是不是在我这按了监控？回头我得仔细找找。”安溪嬉皮笑脸想转移话题，她还不想让叔叔知道停职的事儿。
　　“听说你被停职了？”电话那边根本不买她的账，直奔主题，是叔叔的风格。安溪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要不要我出面帮你解决？”叔叔难得的态度如此温和。
　　“别，您可千万别，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自己可以处理，您日理万机的，侄女儿就不给你添麻烦了啊。”
　　“你这个丫头，让我说你什么好，早听我的不学医，还用受这个罪呢？”
　　“叔，我真没事儿。”
　　“好了，好了，反正你记得，什么时候都不能委屈自己。你叔永远都是你的后盾。明天周末，回家来吃饭吧。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不知道回来看我？！你婶儿想你了！”
　　“嘿嘿，我不是忙嘛，这回不忙了，明天回去看您！”
　　安溪挂断电话，心里有点戚戚然，搬出来也有段时间了，一直忙工作，都没回去看过，难怪叔叔生气了。想到叔叔，她又不由得想起了爸爸，如果爸爸还在世的话，她们父女的日常也就像她和叔叔差不多吧，也许更亲近些吧。无论是什么相处模式，安溪都无从知道了，十二岁以后的人生，就只剩下她和叔叔了。叔叔也只剩下安溪了，因为从那次事故以后，老安家就剩下她们叔侄两人了。
　　以后，安溪是要把叔叔当父亲孝敬的。
　　第二天，竟然飘起了雪花，雪并不大，零零星星，落在地上便融化了，不过，看着雪花，才真正感觉冬天来了。安溪喜欢冬天，喜欢铺天盖地的积雪，看着竟有棉被的厚重的温暖感，也喜欢吸着鼻涕，吐着哈气，冻得稀里哗啦的感觉。以前陈小超特别不能理解安溪的这种特殊喜好，总是调侃她——漂亮的皮囊里住着一个小土妞。安溪却不以为然，因为她的童年就是裹着乡土气息的，寒冷的，漫长的……
　　雪花落在安溪白皙的脸上，凉凉的，顿时收起了她的回忆，她一边摇了摇头，一边向门口的花店走去。她要给婶婶买束花。这位婶婶其实是安溪叔叔的第二任妻子，只比安溪大几岁，据说以前是空姐，很漂亮，也很有气质，嫁过来的时候带着一个七岁的女儿。这位婶婶喜欢田园风，喜欢牡丹，家里床单被罩都要带花的，粉的、红的、蓝的……其实安溪不喜欢现在的那个，以前只有她和叔叔的时候，叔叔是特别素的，家里基本是黑白灰，床单被罩都是全白的，以前总是嫌家里跟酒店似的，没有家的温馨。可是现在有了新婶婶和小妹妹，安溪又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所以最近几年就很少回家了。
　　安溪抱着一大束花还有一个芭比娃娃来到叔叔家，按下门铃，静静地等着。她有钥匙。有一次她习惯性地开门回家，当时只有婶婶在家，那是他们结婚不久，安溪明显感觉到了婶婶的不悦，后来她再也没有用钥匙开过门。除非家里没人，那也是在叔叔婶婶知道她回来的情况下。
　　开始时，有失落，也难过。不过她劝自己:“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叔叔再为我牺牲了。他该有自己的生活。”这样想，心里就好受多了。
　　“小溪姐，你可算来了，我都想死你了。”婶婶的女儿婷婷一开门就拉着安溪往里走。
　　“婷婷又长高了，给，这是给你的礼物。”安溪把芭比娃娃递给婷婷时，从那张稚嫩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不屑一闪而过，因为她同时看到叔叔走了出来说道：“小溪来啦，快进来，外边冷。”
　　婷婷这时已经接过芭比娃娃，朝安若海跑去，一边挽着他的胳膊，一边说着：“爸爸你看小溪姐给我买的娃娃，我太喜欢了。”说着扭头冲安溪说道，“谢谢姐姐。”
　　婷婷来到这个家的时候七岁，当时就改口喊爸爸了。这几年父女感情很不错，外人看着嫣然一对亲生父女。
　　安溪换鞋的时候看到鞋柜处放着两双男士皮鞋，叔叔的鞋码她是知道的，那双鞋一看就不是安若海的，她随口问道：“家里来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