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血战鹤野 （2）

　　宗霖巡了一遍营地回到子玉的大帐前，同正提水过来的萧小一同进去。
　　子玉还在看着地图发呆，眼睛在图上标注的几处地方扫来扫去，反复推敲，想象着可能的变数。萧小跟子玉已久，知道他的秉性，他把水盆放在凳子上，手往地图上一按道：“师父都算计了多少遍了，还是歇歇吧，只要仗不开打你就不踏实，你不是常说要我相信自己吗，我信你，你咋就不信自己呢。”
　　两人被他逗笑了，子玉揉揉干涩的眼睛，对宗霖道：“就听他的，元甫兄一起在这洗吧。”两人是富家出身，虽身处战场，比起其他将领来还是比较讲究，这一点他们的侍卫最懂，每日烧水成了一项必备的任务。
　　萧小看他们洗着，边问道：“刚才张将军还说，让我问问元帅什么时候出发？”子玉擦着脸道：“不忙，如果今晚没动静，那就明天早上，让他们睡吧。”
　　萧小刚出去，管信鸽的士兵拿着装有情报的竹管进来，最后归宿的鸽子带来子玉久盼的信息。他把蜡封的竹管拔开取出信，掩不住心中的喜悦，对宗霖道：“太好了，魏将军和白将军已经跟李易接上了头，如今已过了西京，有他们跟着，两位老将军就无恙了。”因有士兵在跟前子玉不敢直说，宗霖却能体谅他此时的心情。半个多月前，由魏宏英和赫连子媗带领苏慕等两千人的营救队伍已进入高丽境内。这支男女兵组合的部队分扮成各种商队、戏班陆续混过边境，与早已埋伏下的暗探会合，紧紧跟定了押送赫连晟和魏东亭的高丽兵。
　　这个消息给子玉带来不少安慰，他迅速写了回信，让士兵带走，准备明日让信鸽带回。又对宗霖道：“这次负责押送的是吴爷提过的一员高丽大将，叫崔荣，此人杀人如麻，此行必有重要使命。虽军力相当，可必竟是在高丽，我让他们小心，没把握就不要先行营救，等入了我们境内再派兵配合，确保成功。”宗霖也道：“对，这是最万全的计划，免得打草惊蛇反害了伯父他们。”
　　这一夜子玉睡的比往日安稳，不过天还未亮就被士兵叫醒，金彪派人来禀报，邬天翼出兵了。
　　子玉一个机灵顿时醒了，那士兵道：“他们是昨天夜里走的，山路不好走，我抄小路紧赶慢赶才来到他们前面，现在他们应该快到了，金先锋也按计划准备好了，等这边一交手，就烧他大营。”
　　子玉道：“来的好，就等着他呢。”他迅速穿戴走出大帐，对士兵道：“吹角集结，准备迎敌。”准备许久的这场仗，静的让人心焦，一旦听见号角反而心定了。子玉让信兵分头通知各部，又把张良、王元贵叫来，给了他们两千人，带着自己的手书直接去范刚手下增援。
　　不想还未出发，一个前哨的侦查兵匆忙跑来，报了个意外的消息，邬天翼的先头骑兵并未走山脚的直路，而是避开我军主力直逼元军中军大营。这样一来，早已伏在路上准备侧翼进攻的郝连涵和路军的两万人使不上劲儿了。这一变动，子玉并未慌乱，他经历过无数次的突变也是意料之中。他回到营帐，在地图前略一思考，问道：“这些先头部队全是骑兵吗，有多少人？”
　　“约有两万吧，全是轻装速度很快，元帅快拿主意罢。”
　　子玉道：“慌什么，邬天翼的骑兵远不止这些，你快回去查一下他有没有后续队伍。”“是”士兵飞快地跑了出去。
　　宗霖道：“这怕是他的声东击西吧？“子玉道：“我也是这样想，他必料到我们有埋伏，又非出来不可，所以耍点花招倒是可能。原计划不能变，只要我们顶住这支骑兵保住大营，他还是得指望鹤野，不怕他不上当。”
　　留在大营的玉凤义军两万骑兵，是作为这次行动的机动部队，宗霖整顿队伍准备出发迎敌。子玉叫人通知所有埋伏的各路元军坚守原计划不变，不得擅自行动。不过让他恼火的是，送信的人走了不一会儿，范刚手下一名信兵气喘吁吁骑马赶来，直冲到子玉面前才下马说道：“范将军不听劝阻，已带所有骑兵改道向这里追来，只留下步兵三千，苗将军怕挡不住，派我来告知元帅。”
　　子玉的拳头下意识在空中挥了一下未碰到可击之物，略一停顿，一拳捣在自己大腿上，同时骂道：“混蛋，真没脑子。”他顾不上传卫兵，直跑到大营门口赶上刚刚上马的张良二人道：“别按原路走，范刚已经领兵奔这里来了，你们带人绕过那两万高丽骑兵，把范刚堵回去迎敌，现在高丽大部兵力应奔鹤野去了，要快，赶在他们前面。”
　　张良二人带两千人疾驰而去，子玉脸铁青着集合所有的神箭手备足箭矢，准备从两侧配合宗霖。
　　历来战争讲究个兵贵神速分秒必争，战机一失便会全盘皆输，范刚的一时错判，致使计划打乱造成被动。所以当梅子一脸汗水泪水赶到大营时，子玉的心悬了起来。他几步迎上把梅子拥在怀里，神情有些不可节制地慌乱了。
　　梅子哭道：“苗将军他们没有挡住，爷爷也受伤了，那些高丽兵已经快到庄上，爷爷说让派兵增援，一旦让他们抢到粮食就前功尽弃了。”这一变故非同小可，宗霖、魏飙、卢义生等人也围了过来。
　　子玉心如刀搅，他捧起梅子哭泣的脸，说道：“梅子别哭，你不是说过要做有出息的女孩吗，现在就做给元帅大哥看，这些叔叔会救你们的，你还有胆量回去吗？”
　　梅子强忍泪点点头。子玉又道：“你回去对爷爷和娘说，一定不要阻止他们抢粮，他们就是抢了去，元帅大哥也有办法把他们打败，你能做到吗？”
　　梅子道：“能，可是……”
　　“没有可是，就这样说。”子玉顾不得与她再解释，眼睛看着已做好迎敌准备的宗霖等人。宗霖从他眼里看出他的心思，不等他说就道：“我和魏将军带一万人去，不过元帅这里就会吃紧。”
　　子玉果断道：“不是一万，你把这两万人都带走吧，邬天翼得有四万多人，这里离鹤野最近，那几路都没你快，你要先独挡他们并不轻快。我这里兵器足有办法应付，还可以让最近的明都派人来增援。就是豁上我军的粮食被劫，也不能让鹤野的百姓有危险。按吴爷的脾气我真怕他硬来，后果不堪设想，兄长马上就去，快去，行吗？”
　　子玉因焦急语速很快，最后一句不是命令倒是央求了。宗霖等人无奈，救援已是迫在眉睫，便飞身上马随在梅子后面带队赶往鹤野去了。
　　子玉看看满营剩下的五千士兵，里面有自己的侍卫亲兵一百，俱都是自己亲手带出的精兵，个个箭艺非凡。还有一直护卫粮草的大顺、罗军等也是自己挑选出的身体强壮兵士。至于那些后勤的士兵也不是太弱，自己还是有信心的。他下令把粮食运到营后不远的树林用草盖好，由玉勤姐妹带那二百多女兵埋伏在前面草丛中守护。然后把砍伐的树枝垛在营中空地上用布盖好，又把所有存的弓弩箭矢全部运到营外四周的树林，山丘处。
　　子玉一面忙一面牵挂着各军收到命令后，是否能及时赶到鹤野形成包围，改变被动的局面。不等做完，放出去的哨兵就来禀报，敌兵已快过来了。子玉一手提枪，一手握弓，身背箭矢，腰挎长刀，其他人也是同样的装束。他令所有人撤出大营埋伏在四周，弓箭手在前，战斗力弱的后勤兵在后虚张声势，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只能如此了。
　　子玉最后看看营帐上空飘扬的紫云师大旗，灵机一动，让侍卫们在伙房的营帐前燃起几堆篝火，淼淼炊烟升了起来，这才与侍卫最后撤离。当他回身看到有些紧张的萧小时，意识到这种全员上阵的状况在萧小来说还是第一次，他微微一笑道：“你不是很相信师父吗？”
　　萧小也道：“嗯，我信师父。”这样一说，心里还真踏实了不少。
　　范刚的这次擅自行动，确实是一次没有什么预谋的行动，领兵后他也算是完成了计划的一大步。要说好大喜功是有点，仗着自己的能力，在军中是仅次于元帅的先锋大将。子玉不过是在箭艺上略强，又熟读兵法，出征以来他看出子玉有不少征战经验，也很尊重元帅的指挥。但子玉谨慎有余果断不足，难以抓住更好的战机。上次就是范刚在得知邬天翼突袭大营后果断回撤，行动之快已先于子玉的军令，事后子玉对他救援及时的行动大加赞赏，却忽视了对他违令的处罚。在战场上，军人是以服从为天职，哪怕此令是错的。所以战败惩罚的是主帅而不是士兵，子玉却因偏爱将才错走一步，纵容了范刚的自负。
　　这次设伏范刚性急，对敌方的判断有些动摇，当得知邬天翼未按常规出兵时他就坐不住了，三万大军空等在此岂不是贻误战机。在久等军令不至又不见敌军的情况下，脑袋一热，仗着对骑兵速度的自信做出了错误的举动。当他几乎要追上那两万骑兵时却碰上张良两位将军拦阻，才知自己中了邬天翼的调虎离山计，懊悔不及。回军救援却为时已晚，四万多敌军很快冲破三千元军的抵挡，元军损失惨重，苗天贵等三员偏将血战不敌，在敌军的马踏中阵亡。
　　追悔莫及的范刚孤注一掷，把队伍交给德撒尔和张良二人，自己仅带战连海等几队精锐铁骑率先猛追，等追上高丽大军后面疾行的几万步兵时，远远就见鹤野山庄上空腾起浓烟大火，他悔恨交加，双刀一扬，只身独骑冲进敌阵，战连海等人一边跟进，一边高呼道：“范将军，不能冒进，危险！”
　　范刚挥刀催马连杀数人，命令道：“危险也要冲过去，营救鹤野的百姓，奶奶的高丽混蛋，使计诈我，你们不怕死的，就上来啊！爷爷的刀不吃素，只喝血！”他边骂边在几万人的高丽阵中横冲直撞，所到之处刀光闪闪，血溅征衣。
　　战连海见他满腔怒火已失去理智，便让所有骑兵随他杀进去，配合范刚，利用骑兵的长处，跃马阵中，边杀边向鹤野山庄逼近。
　　在侧翼埋伏的郝连涵两万人，一直等不来掉头的高丽兵，接到元帅的命令，才知道高丽主力已经奔鹤野去了，他挥枪跃马，急令队伍火速掉头往鹤野赶，等到了那里，发现几万高丽兵已经被德撒尔和宗霖的骑兵两面夹击了，他命令队伍呈一字排开，从侧翼杀了过去。
　　这邬天翼让金彪逼的走投无路筹粮无望，明知是计，却不得不铤而走险。本着两种计划出兵，见到元军中计，便率主力直逼鹤野，就是抢到粮食无法返回还能退守山庄，依山庄的防御措施和吴炎曾说的中立态度，本可固守一阵，不想却遭到吴炎拒绝。
　　吴炎领人守在山上，见高丽军的先头骑兵冲过来，他意识到出了问题，否则元军的三万人马不会这样不堪一击。他着人去庄里送信防范，然后与苗天贵的残部沿途设置路障，拖延高丽军的速度，周旋中他与不少人都带了轻重不同的箭伤。梅子走后他们退回庄内，很快邬天翼的部队就把山庄围了个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