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集(上)
作品名称:龙泉观传说 作者:秦耕 发布时间:2020-03-12 12:21:26 字数:3064
1
上午。
龙泉岭。
李文汉的家里。
堂屋里。
何止如此啊!他和马廷琴的那些事儿,也时刻令他羞愧难当,痛悔不已。多少次,他准备向组织交待,可是,他却又羞于启齿!
这时,李文汉竟然又痛哭失声。
周卫民说:“这事已经过去了,而且我也弄清楚了,这件事都是兰彩凤和李文高背着你干了太多荒唐的事情。但是,他们却因此而付出了高昂的代价!现在,既然人家玉莲和启贵诚心实意地来接你,你应该放心地去了;还有啊,这样一来,我的心病,也就好了,再也不用担心你的衣食起居了!”
李文汉仍然犹豫不决:“这种时候,我们草草地办这件事情,别说别人非议,就是良心上,也是难安呀!”
黄玉莲说:“就是因为您和妈瞻前顾后,而耽误了许多大好的时光,而且还为此付出了高昂的代价——难道到今天您还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不管您怎样替别人着想,别人就未必会替您着想。现在,我们都应该打破那种陈规陋习,勇敢地过自己该过的日子,过自己无害于人却也养身养性的、幸福快乐的日子,岂不更好!”
周卫民说:“是哩,人家玉莲说得在理,再要是不开窍,那可真成了榆木圪塔哩!”
黄玉莲微笑着说:“就这样,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好日子。我和启贵专程来请您和周书记、陈乡长,还有作家同志一起,去喝我和启贵的喜酒;同时啊,也喝您老人家和妈的喜酒!”
周卫民乐和地大手一挥:“走,喝喜酒去!”
2
上午。
龙泉岭。
王安惠的家里。
堂屋里。
画外音――
今天,在我们这个社会里,单身老人数不胜数,他们都是因为各种原因,尤其是受礼法的约束太深,而不敢逾越雷池。他们的孤独与苦楚,我们的年轻人又怎么能够体会呢?人们常常把敬老爱幼喊得山响,而落起实来,一旦涉及到自身的利益与声誉,却又个个唯恐避之不及。
敬老,老人的晚年幸福,才是至关重要。
黄玉莲就做到了这一点。她知道母亲的悲欢与初恋情人忧戚相关,只有让他们走到一起,母亲才会快乐;有了母亲的快乐,他们做儿女的才有快乐可言,否则,将会是一句空话。
镜头回归――
现在,一对老新人坐在上首,龙泉乡的书记、乡长分坐两旁,还有耍笔杆的刘先生莅临捧场,这等风光,恐怕许多年轻人也享受不到;而他们这对苦恋了三十多年的老人,居然在夕阳西下之时,荣幸地享受到了,谁又能说他们的这种幸福,会逊色于那些青春洋溢的年轻人呢?
李文汉端着酒杯,百感交集、惆怅满怀。他激动地说:“首先,我要感谢乡党委和乡政府,对我的谅解与关怀;尤其是要感谢老周、贤忠和这位远道而来的刘同志,能够为我们主持这个既仓促、也简便,却意义深含的婚礼,表示真诚的感谢!其次,我要感谢这三个孩子,能够不计前嫌,促成我们这对苦命的老情人终成眷属!说实话,没有他们的支持和谅解,我们要想走到一起,恐怕是今世无望,只求来生了。这几乎是无望的幸福,竟然来得这么突然,不能不令人又惊又喜、惶恐不安!在此,我再一次对这三个孩子,表示由衷的感谢!其三,我衷心地感谢我的这个老情人、新妻子——是她,用她的坚强与不屈鼓励了我,是她用真诚唤醒了我,否则,我恐怕依然被魔鬼侵蚀、依然是魔鬼的化身!为了这一次又一次的感谢,为了我们今天的幸福,我先干为敬!”
李文汉一仰脖子,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净。在座的所有人,都将杯中的酒喝干了。
周卫民对王安惠说:“现在还能惶恓?你既然嫁给了我们的这个老哥子,你就是我周卫民的嫂子了,这酒,到底是我敬嫂子,还是嫂子敬我?”
王安惠还真像个新娘子,满脸绯红、忸忸怩怩,半晌不肯吱声。在李文汉的一再催促下,她终于羞怯地站了起来,喃喃地说:“我……敬……周书记。”
周卫民豪爽地朗声大笑:“一块敬吧,单盯敬上,你定然吃它不消。来,都来,这酒辣哩,嫂子,你可得悠着点。”
说罢,又是一阵朗声大笑。
这酒确实辣,王安惠只用嘴咂了丁点,就呛得直皱眉头;还是李文汉夺过杯子,代为饮净。
黄玉莲端起酒杯,情真意切地说:“这杯酒,我敬爹敬妈,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磨难,终于苦尽甘来——我真诚地祝福爹妈,晚年幸福、和谐美满!”
陈贤忠、刘畅,以及杨明秀和吴启贵兄妹,都端起了酒杯,用不同的言词,对两位历经磨难的有情人终成眷属,表示了衷心的祝愿。
可惜,那个聪明伶俐也善于表现的琳琳不在,如果她在,一定会别出心裁地搞出一些新花样。
随即,周卫民端起酒杯,语重心长地说:“经过了那么多的磨难,有情人终成眷属,我高兴,却也惭愧啊!算了,我们不讲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现在,我高兴,我们谈高兴的事情——我竭诚地代表乡党委和乡政府,向这两位对爱情执着追求的老人、对这两位心心相印的年轻人,表示衷心地祝贺,祝两位老人夕阳无限好,晚年情更浓;祝贺两个年轻人,幸福甜如蜜,壮志写春秋!”
于是,全体起立,将酒杯伸到桌子中央的上空,碰得脆响。周卫民说:“这九只杯子,象征着地久天长!”
3
下午。
龙泉岭。
王安惠的家里。
一家人将周卫民一行送走以后,李文汉和王安惠带着吴启贵、黄玉莲和吴启兰,来到房后吴克山和厚善老爹的坟前。
他们将一应的祭品摆上,虽然各自都有满腹的话儿要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们静静地伫立,表示对亡灵的哀悼。
许久以后,王安惠才显得格外平静地说:“克山,原谅我!那么多年都过来了,今儿,我到底还是和汉哥走到一起了。”略顿之后,她又来到厚善老爹的坟前,满含愧疚地说,“老爹呀,安惠今生辜负了你的一片心,也辜负了您的一片情!来生吧,来生就是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恩情!”
李文汉在吴克山的坟前,默默地深鞠一躬。他来到厚善老爹的坟前,神情忧郁地说:“老爹啊,之前文汉纵然有许多对不住您的地方,还请您原谅!要说明的是,我没有将您的户口入册,是有原因的……”
这里面的确另有蹊跷。
画外音――
土地刚下放到户的那些年,农业税和三提五统,都是以人头计算上交——多一个人,就多一份负担。如果册上有厚善老爹的户口,他的农业税和三提五统,则分文不能少。请试想一下,他那么一个断腿之人,又从哪里去弄那几百块上交呢?
李文汉的这种做法,本属善意。
但是,他的做法虽属善意,却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既然厚善老爹是因公致残,他也就有资格得到政府的优抚;李文汉的善意,虽然使厚善老爹免除了上交农业税和三提五统,却也没有得到政府的优抚,怎么看,都算是扯平了。
可是,那种农业税和三提五统的过重,毕竟是一种过渡阶段,为时不会太长;而那种祥和而温厚的优抚,则是可以延续到厚善老爹的生命终极,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更有甚者,如果不是因为落实烟叶的种植面积将他强行地拉扯出来,周卫民及时地插手为厚善老爹办理了《优抚证》和户口落实的相关手续,那可怜的厚善,恐怕至死也不会拥有国籍,他也将会成为一名没有国籍的孤魂野鬼!
镜头回归――
李文汉对厚善老爹怀有一种深深的愧疚。他站在厚善老爹的坟前,深深地鞠躬:“老爹啊,请您原谅!”
吴启贵跪在父亲的坟前,泪水淌流地说:“爹,贵儿今儿有媳妇儿了,您就别再牵挂着啦!这杯喜酒,请您喝下。(他将酒洒在坟边,磕了三个头,又跪到厚善老爹的坟前,哭泣着说)老爹呀,您总是惦挂着贵儿的婚事,今儿贵儿的喜酒,您又不能喝到。(他将一杯酒洒在厚善老爹的坟边,情真意切地说)这杯酒,就请您喝了吧!”
黄玉莲也真诚地为两位亡灵,敬上了酒,并致以真诚的祝福。
吴启兰也为两位亡灵,敬过了酒,但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她说什么呢?又有什么值得好说的呢?
母亲,那么一个守旧的人,也知道醒悟而改弦易辙,迎接温暖、拥抱幸福;就连李文汉的那把冥顽不灵的锈锁,也被打开敢于面对现实,迎接新的生活。而她吴启兰,堪称是当今的新潮人物,却对自己的前途和命运茫然无措。
啊,爱情!哪里又有她吴启兰的爱情呢?谁又值得她爱?她又将会被谁所爱呢?她想说的,只能是满腹的辛酸与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