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经典言情>星满天月满楼>第一章 清真寺,白奶奶和阿訇

第一章 清真寺,白奶奶和阿訇

作品名称:星满天月满楼      作者:青艾      发布时间:2020-03-09 16:59:25      字数:3589

  白奶奶不姓白,姓孙。在粒淑住的小村子里,回族有孙,铁,丁三大姓氏,汉族村民姓高,史,鲁,郭。白奶奶是粒淑给村里五保户“老聋子”起的称呼,只在心里叫一叫。
  没有人知道白奶奶叫什么名字,村里边的老人也不愿多说她。小孩子们的好奇心没法被满足,于是,就随着大人们,管她叫老聋子。白奶奶隔壁的清真寺,有着绿色的星月屋顶。用星星和月亮组成了一个巧巧的尖,然后,星星和月亮发出的光,就会顺着这个尖直戳进天空的最深处。清真寺的大堂里,是大人们礼拜和停放尸体的地方。小孩子们就不敢去里面,因为她们早就知道那里停放的有一口棺杶。村里的回回村民无常后,就会用这口棺杶抬到坟地里去。清真寺的绿色的星月屋顶,尖尖的直戳进天空的最深处。清真寺的墙上长满了绿苔,春天还会开几束迎春花。院里还有一棵巨大的无花果树。每到果实成熟的时候,阿訇总是会摘一些分给回族的村民。小孩子们最容易嘴馋,可就算是村里最调皮的铁老六,也不敢随意去摘。
  白奶奶没有家,清真寺院中的无花果,有时候会落下来,落到她家的窑洞前。而她从来就没有捡过,因为她上了年龄腿脚不便。这一点,让小孩子们很愤恨!她又吃不住,干嘛非要落在她面前?至于她为什么没有家,怎么就没有嫁人,生子,没人给孩子们说。孩子们渐渐地也习惯了,村里面有这样的一个老人。不去打扰她,把多余的精力用在其他的事情上了。因为她无儿无女,所以村里面就给她办了五保户,把做饭的任务就分到了各家各户。家里的大人把饭做好后,就会装进一个桶里。然后,让自家的孩子拎着给送去。
  今天,轮到峰耀家送饭。峰耀的母亲早早做好了饭,装在桶里,吩咐峰耀把饭给老聋子送去。粒淑很好奇,这个一直都不出窑洞的老聋子到底是怎么样的,为什么小孩们都很害怕。于是她就跟在峰耀后面,但是没敢进到里面,只站在洞口等着峰耀。她看见峰耀把饭桶放下后,飞一般的捂着嘴跑了出来。一到洞口,便“哇”得吐了出来。
  “咋了?”等到峰耀稳稳神,粒淑害怕的问道。粒淑也觉察到了自己的恐惧,使劲拽住了峰耀的衣服往后退。
  “太吓人了,粒淑儿!”峰耀总是喜欢把粒淑的名字后面加上一个儿化音。这让粒淑听起来总是怪怪的,却有些莫名的舒服。
  “老聋子的指甲有那么长!”峰耀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粒淑吓得瞪大了眼睛,那么长的指甲,活像童话中的老妖婆,是会吃小孩的。
  “还有哦,俺跟你说,粒淑儿!她是光着身子的,身上没有一件衣服。浑身白花花的,头发也是白的,像个死人!”峰耀喘了口气,继续拉着粒淑的手说。
  “那她死了吗?”粒淑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吧,俺也没听到阿訇念经啊!”峰耀迷迷地扬起脸,对着清真寺的方向使劲得瞅了一眼。
  “那俺们快走吧!”粒淑都快要哭出来了。
  “不中啊,俺家的饭桶还在里面。俺要把饭桶搁里面,恁娘娘(是峰耀的母亲,也是粒淑的婶婶)该打死俺了!”峰耀蹲下来,朝着河里扔石头。
  现在刚开春,河里的鱼虾还藏在水草下面。圆叶子的水草,现在也还是一些的绿点点。等到差不多四五月份的时候,这些水草就会长得一大片一大片,铺满小河的岸边。
  峰耀无聊地打着水漂,小石子在河面上荡起一个个小水圈,然后一漾一漾地就荡开了去,不见踪影。粒淑就蹲在峰耀的旁边,时不时得回头望一望身后,害怕白奶奶的长指甲就那么突然从身后抓出来。
  “欸,九连飘!”峰耀激动地大叫起来!
  粒淑快速而细心地数着那些小圈圈,是九个!峰耀一直都是粒淑最喜欢的童年玩伴,今天他又打出了九连飘,让粒淑好喜欢,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粒淑儿,你去把饭桶拿出来吧!俺在外面等着你,中不中?让俺再练练水漂!”峰耀突然回头对着粒淑说。这个兴奋的十岁小男孩突然就忘了,身后的这个刚满八岁的小女孩一直是要他保护的。
  “俺?俺不敢去!”粒淑起身拉着峰耀的衣角说。
  “别怕,俺刚才是骗你的。老聋子才不吃人,她吃饭。还有,她的指甲没有那么长!还有最重要的是,阿訇不是教过我们求护词吗?你念着进去,就没有(耶不里斯)来吓你了!艾偶祖宾俩嘿米,南晒脱尼嘞几迷(我从被驱逐的恶魔上求主保佑)。记着,多念几遍就没事了,去吧。”峰耀说完,就转过身专心得练习打水漂。
  看着峰耀的背影,扔水漂扔得那么起劲,感觉再怎么哀求都没有用了。粒淑咬紧嘴唇,慢慢地挪到了洞口。那是一个土窑洞,很长很长,粒淑觉得走了好久好久才走到老聋子身边。外面的空气中,还有一点点凉意,但这窑洞里却暖和和的。只是,空气中弥漫着干草味和粪便味。这种难闻的气味狠狠得向外飘,使得粒淑不由得憋了一大口气。她想捏着鼻子,可是捏鼻子就意味着对老聋子的厌恶。如果一个小孩对一位老人厌恶的话,那她就不配做一个纯净的穆斯林。同时,粒淑也怕隔壁清真寺的阿訇难过。
  粒淑喜欢阿訇,没事的时候,总是听阿訇讲一些经文。有时候,阿訇还会给粒淑讲很长很长的故事。讲故事的时候,阿訇都要习惯性的捋一捋下巴上的白胡子。然后念一些祈祷词,“安拉乎,艾克拜尔!穆罕默德,音兰拉忽!(安拉我主至大,默罕默德,主之使者)”
  “法图麦,你要记住,你是一个穆斯林!在你今后的人生中,你必须要善良,不要作恶。这样在你死后去见真主的时候,真主会免去你的罪过,让你升入天堂。”阿訇一直都叫得是粒淑的经名,让粒淑觉得法图麦才是世上最干净最神圣的字。
  粒淑想到隔壁的清真寺,想到阿訇,心里平静了许多。
  “俺不该厌恶她的!”粒淑心里暗暗说道。然后,她轻轻地蹲下身子,去拿老聋子身边的饭桶。
  这次,粒淑真切的看到了那个同伴口中会吃人的老妖婆。她那么老,头发灰白,脑袋无力的垂在胸前。粒淑鼓起勇气,睁大眼睛认真地看着老聋子。这个无儿无女的老人,浑身上下没有穿一件衣服,就那么半躺半坐地靠在棉被上。那个棉被粒淑一眼就认了出来,是粒淑的母亲在前些天刚刚拆洗过的。被面是棉质的,上面是鸟和花的图案。那个被面是粒淑母亲结婚时,别人送的陪嫁,很好看。被里是蓝色的老粗布,也被粒淑的母亲用碱面浆洗的干干净净。棉被下面是一条破旧的烂褥子,棉絮早已变成了套子,从破着的窟窿里钻了出来。下面是一张破烂的草席,四边都支棱着草秸秆。
  “母亲还说过两天,要给再做一床褥子。”粒淑想着。
  正在粒淑出神得望着老聋子的时候,老聋子突然抬起手要扯粒淑的衣角。粒淑一下子惊醒了,飞快地拿起饭桶,转身就跑!
  “啊----,救命,救命啊!”此时的粒淑,由于内心极度的恐惧,声音都变直了,早已把阿訇教的求护词忘得一干二净。
  “粒淑儿,你咋了?”峰耀过来拉住粒淑的手。
  “俺看见了,俺真的看见了!就是那么长的指甲!她想抓俺!她要吃俺!”峰耀看着粒淑吓得脸色煞白,语无伦次,心里莫名的感觉到很难过。可是,却不知道怎样去安慰自己的小伙伴。内心有无限的懊恼,怪自己刚才太贪玩!
  峰耀从粒淑手里接过饭桶,默默地拉起粒淑向家走去。粒淑想哭,可是她不敢在这里哭,怕被阿訇看见。由于内心激烈的痛苦的挣扎,导致这个八岁的小女孩,浑身不住地打冷战。峰耀也吓得不知所措,这个平时勇敢的小男子汉,不知道如该何去保护眼前这个吓坏了的妹妹。
  小河里的水涨高了一些,变得更加的宽敞了。岸边的圆叶水草也整个长开来,嫩嫩绿绿地铺在岸边,仿佛为这娇俏的小河,穿了一件妖娆的绿裙子。这个时候的粒淑,每天都要打上好几蓝水草,好让家里的十几只老母鸡吃饱下蛋。这些老母鸡是粒淑母亲的宝贝,可是不能怠慢。粒淑的母亲,全指着这些母鸡下蛋,好拿去集市上换点零花钱。看着清澈的河水,粒淑总会时常想起那个老聋子。有人给她送鸡蛋吃吗?她年轻的时候,也像俺一样割过水草吗?
  清真寺里阿訇的诵经声,每到傍晚都会准时响起。家里的男人们就会聚集到清真寺礼拜,下拜后才会回家吃饭。可是这天的礼拜,礼的时间特别长。男人们下拜的时候,粒淑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粒淑醒来,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村里的五保户----老聋子,无常了。村里的干部找了几个人,把老聋子抬到了清真寺。阿訇找了几个教门比较深的女人,给老聋子做圣洗。老聋子没有儿女,所以转经的时候,就由几个村民帮着转了。粒淑和峰耀就趴在清真寺大堂门口,看见老聋子身上盖着一块儿白布。
  “粒淑儿,你看,老聋子跟其他人一样。无常了,阿訇照样给她念经。”峰耀还是想解除粒淑当时的恐惧。
  粒淑看到了老聋子身上裹着的那块白布,忽然就明白了。原来人无常后,身体都要交由灵魂。再过一会儿,村里的精壮男人们,会用清真寺的那口棺杶,把老聋子抬到坟地,深深地埋到土里。老聋子就这样静静地走了,她会在坟地里跟着阿訇做礼拜吗?
  老聋子无常后,村里的小孩们再也不用去送饭了。为此,他们高兴了好多天。可是粒淑却怎么也好不起来,总是想哭。想着轮到自己家送饭时,因为害怕,躲到麦秸秆垛后面。不管母亲怎么叫,就是不应声。最后,等母亲送完饭回来,乖乖地被母亲数落一通。
  阿訇洁白的礼拜帽,悠长的诵经声。静谧的清真寺,还有那一口威严的棺杶。粒淑这个时候,特别的想念老聋子,想在心里叫她白奶奶。然后,粒淑会一直看着清真寺的星月屋顶,顺着那星月的流光,一下子看到了远远的远远的天空里!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