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徐慧

　　一夜未眠的徐慧，早早起床坐在写字台前看小说《海岛女民兵》，这本书是黎汝清著的。可是她翻看了几页后就没兴趣看了，便合上了书本。这本小说，她已经是看第二遍啦。浩然的《艳阳天》一卷，二卷，三卷她也都读完了；金敬迈著的《欧阳海之歌》也看了两遍啦；马识途写的《清江壮歌》她也看完一遍啦。这几本小说都是丈夫张良佩从团部图书室给她借来了。他说图书室就这些小说啦，没有别的小说。
　　她家的书橱在整个家属院是最大了，除了丈夫发的那些马恩列斯的经典著作外，就是毛泽东选集和各种版本的毛主席语录，毛主席诗词啦。还有丈夫一些飞行专业方面的书籍。毛主席的红宝书几乎占领了大半个书橱，一片红色。剩下的空间是她的领地，除了她平时备课用的教科书和工具书外，就是唐诗、宋词、元曲、诗经等方面的古籍啦，这些老书籍是她随军来部队前，从爸爸的书房里悄悄拿来的。她后悔当时没把她最喜欢的《红楼梦》和《西厢记》《桃花扇》等几本古代言情小说一块拿来。
　　当得知爸妈离开大学去五七干校劳动改造以后，除了惦记爸妈的安危和身体健康外，就是惦记爸爸书房里那些藏书啦。
　　昨天接到妹妹寄来的包裹和信后，她又想起了爸爸那些藏书来，她准备最近几天给妹妹回信的时候，顺便问问爸爸那些藏书的下落。
　　她的业余时间，除了督促三个孩子的学习和让他们背诵唐诗宋词外，就是帮助张兰妮认字啦。另外就是读小说打发时间。妹妹给他们寄来的那台收音机，也是她的最爱啦，以后又多了一个打发时间的娱乐工具啦，也可以让孩子们从广播里多学习一些科学文化知识。
　　她把《海岛女民兵》那本小说放回到书橱里。给正在酣睡的丈夫掖了掖被角。关了台灯，关上房门，轻手轻脚走出屋。
　　她看了眼睡在小屋的三个孩子，也给孩子们掖掖被角，关上房门。
　　已经早晨六点半了，大院的高音喇叭开始广播啦，广播员们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在空旷的大院上空传播，浑厚而悠长。
　　她走出家门，来到大礼堂前面的广场上，轻轻舒展着自己的四肢，这样她感觉一夜失眠引起的头昏脑涨的不适感觉得到了舒缓和改善。舒展完四肢后，她又开始围着大院的马路开始散步啦。现在虽然已经立春啦，但依然春寒料峭，气温很低。不过，清晨的空气却清爽干净，给人一种沁人心脾的舒畅感觉。
　　围着大院转了一圈后回到家，丈夫良佩已经起床，正准备做早饭。只要丈夫良佩休礼拜，早饭和中饭都由他来做。
　　他问刚进门的妻子徐慧：“这么早跑哪去了？”
　　“我到外面转了转，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徐慧笑着说。
　　“八成又失眠啦了吧？”张良佩问妻子，他了解妻子有失眠的毛病，一失眠，早晨肯定要去外面转悠一圈。
　　“是啊，我昨晚又没睡好。”徐慧实话实说。
　　“担心爸妈他们？”
　　“也不全是，我妹妹来信说，爸妈他们在五七干校生活的也不是很苦，就是干一些轻便的农活，吃的也可以。所以也没什么担心的。”徐慧看了丈夫一眼说。
　　“那你担心什么？”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想着妹妹的来信，就睡不着啦……”徐慧无奈地说。
　　“那你赶紧上床睡觉，我给孩子们做早饭去。”张良佩说完去厨房洗漱，做早饭去了。
　　这时候，徐慧也感觉有些困倦啦，便上床睡觉。
　　徐慧睡了一上午时间，她醒来的时候，见丈夫在看他的飞行书籍，就问道：“做午饭没有？”
　　“肉馅子我给你剁好了，就等你起来炸肉酱啦。”张良佩笑着对妻子说。
　　“中午吃炸酱面啊？”徐慧惊喜地说，“咱家好久没吃了。不是没肉了吗？”
　　“我刚去买的。你早晨没吃饭，昨晚又失眠啦，给你补补啊！”张良佩笑着说。
　　“才十一点，不着急。待会我去炸酱，你负责下面条和准备菜码吧。”坐在床上的徐慧看了下左手腕上的上海牌坤表说。
　　“刚立春没什么时令蔬菜，我切了一盘白菜心，泡了些黄花菜，切了些葱丝和姜丝，还剥了一头蒜。”张良佩说。
　　“这些菜码就行啦。”徐慧满意地点点头。她看了丈夫一眼，“你给我借来的那几本小说，我已经看完了，有的看了两遍。你们图书室还有没有别的小说啦？”
　　“我不是跟你说了嘛，小说就这些啦。你平时别光看这些小说，多读读马恩列斯毛的经典著作，特别是毛主席的著作。”张良佩对妻子说。
　　“我读不下去，还不如读读那些唐诗宋词呢。”徐慧说。
　　“同志，你这样说话可有问题啊！”张良佩严肃地对妻子说。
　　“我又没跟别人说。”徐慧不满地白了丈夫一眼。
　　“跟谁也不能这样说。”张良佩依然一脸严肃。
　　“看你认真的，我以后不说了还不行啊？”徐慧说，她也感觉到自己的刚才的话有些不妥啦。
　　“不说就对了，你不看这些书籍不要紧，但是千万不能这样说。毛主席的著作你都读不下去，谁的著作你读的下去啊？这可是个立场问题和大是大非的问题啊！”张良佩依然对妻子不依不饶。
　　“我错了还不行吗？看你较真的。我向伟大领袖毛主席保证：以后再不这样说话啦！”徐慧认真地说。
　　“这还差不对，记住，这种话什么时候都不能说。”张良佩脸上的严肃表情终于缓解啦。
　　徐慧起身拍拍丈夫的肩膀，笑着说：“良佩，你真不愧是在毛泽东思想教育下成长起来的革命军人，思想觉悟就是比我们老百姓高啊！”
　　“行啦，别夸我了，赶紧去炸肉酱吧。”张良佩也笑着对妻子说。
　　徐慧到孩子们的小屋去看了一眼，卫华在看唐诗，卫国和卫民两个儿子趴在桌子上听收音机。见妈妈进来，小儿子卫民就问：“妈妈，中午吃什么？”
　　“你猜吧儿子！”徐慧笑着说。
　　“我们好长时间没吃炸酱面啦，我好想吃啊！”卫民说。
　　“那妈妈中午就给你们做炸酱面怎么样？”徐慧对儿子说。
　　三个孩子高兴地欢呼。
　　中午的炸酱面，让一家人吃的很舒服。特别是三个孩子，几乎吃了一锅面条的一大半。看着孩子们饱餐后的满足的样子，徐慧跟丈夫张良佩一脸欣慰。
　　晚上的时候，张兰妮又领着女儿俊红来家里跟徐慧学识字。
　　俊红见卫华和两个弟弟卫国，卫民在听收音机，就凑过去跟着听起来。张兰妮也走过去看了看摆在桌上的收音机问站在一旁的徐慧：“徐老师，这个戏匣子，能不能唱样板戏啊？”
　　听了她这话，卫华先笑了纠正道：“张阿姨，这不叫戏匣子，叫收音机啊！”
　　“你阿姨知道叫收音机。”徐慧对女儿说。
　　“是闺女，我知道叫收音机，在俺老家沂蒙山区都叫戏匣子。”张兰妮对卫华说。
　　“嫂子，这个收音机每天都在好几个时段播放样板戏呢。”徐慧对张兰妮说。
　　“我就爱听样板戏，我最喜欢《沙家浜》里‘智斗’那场戏，阿庆嫂唱的太好啦。抽空再播《沙家浜》的时候，我来听听。”张兰妮兴奋地对徐慧说。
　　“嫂子，你随时来家里听啊！”徐慧说。
　　张兰妮跟徐慧到了大屋去，她把自己抄写的《为人民服务》拿给徐老师看：“这是我比着葫芦画瓢抄写的老三篇，你给看看。俺红儿看了我抄写的这些字，笑话我说写的歪歪扭扭，有大有小的，难看死了。”
　　“写的有进步。”徐慧看过张兰妮的作业后说，“不过，有些字写的不对，不是笔画少了，就是笔画多了。”
　　于是徐慧把她没写对的字一一给她指出来，并给她讲解她不认识的那些字。张兰妮认真地听讲，不住地点头。
　　张兰妮学习完了后，快十点了。临走，徐慧跟张兰妮说：“你听说没有，他们又要转场去战备训练了，恐怕这一走又是一两个月吧。”
　　“你听良佩说的？”张兰妮问。
　　徐慧点点头。
　　“善祥没跟我说。”张兰妮一脸无奈地说，“看来清明节他陪着我回老家惠民上坟的计划又泡汤啦。嗨，什么也指望不上他们。”
　　“是啊，谁让咱嫁给飞行员了呢？”徐慧也一脸无奈。
　　没想到，她说的这句话竟然在她自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了，她又失眠啦……
　　说起来，她跟丈夫张良佩的婚姻好像是上天注定了似的。在上大学的时候，她有一个初恋对象，俩人是中文系的同班同学，男孩家是农村的。农村孩子的朴实忠厚吸引了她。可是，由于这个男孩大学毕业后不能留在北京工作，在大学当教授的爸妈就死活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他们希望女儿能守在自己身边。最后俩人只好分手了。
　　为了跟爸妈赌气，她决心这辈子不找对象啦。在中学当老师以后，很多人给她介绍对象，她就是不同意。眼看快二十四五的年龄啦，爸妈着急啊！就对她说，你愿意找啥样的就找啥样的吧，我们不管啦。
　　在徐慧的心里，有一种逆反心理，你们不是非让我留在北京你们身边嘛，我偏不，我要远走高飞，离开你们。
　　她有个大学女同学叫孔令红，是部队大院的孩子。有一次她去孔令红家里玩，才知道她爸爸在青岛的一个海军航空兵师当师长。她让徐慧看了爸爸穿着飞行服的英武相片。于是，她对军人产生了好感。
　　后来她听说，孔令红嫁给了飞行员，随军到了青岛。后来，孔令红就让丈夫给自己的同学徐慧也介绍了一个飞行员，这个人就是后来成为徐慧丈夫的张良佩。
　　徐慧跟张良佩见面后，俩人一见钟情，很快就确立了恋爱关系，然后书信来往。在初恋的时候，徐慧曾经给张良佩写过一首诗：
　　我是温室里长大的禾苗
　　你是风雨中翱翔的海燕
　　我站在三尺讲台上
　　用传统文化浇灌后一代
　　你飞行在蓝天上
　　用忠诚守护祖国的安宁
　　我们身在两地
　　心却一起跳动
　　……
　　徐慧在温馨的回忆中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