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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绝路(完结版)

作品名称:绝路      作者:浦素      发布时间:2009-01-03 17:34:56      字数:8388

三十二

我回到了清醒的世界。我珍惜这个世界。从我睁开眼睛,我就感觉到美好的阳光、美好的空气、美好的花香鸟语、美好的一切一切……也许是从疯子回到这世界不容易,使得我倍加珍惜了吧?也许是我永远惧怕那“天门火的杀劫”,在我心爱的女人出事以前,我要想尽办法感受幸福。
蓉蓉可不像我,她可是真真正正的无神论者。我刚刚洗漱完毕,她就欢天喜地地来敲门了。
一夜之间,她精神了许多。她高扎着松鼠尾的小辫,显得俏皮活泼。眼影描红了,脸色也红润了许多。穿着一件乳白色的高领汗衫,丝质,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下身穿着浅黄色的真丝短裙,肉色长丝袜,高筒的网眼凉鞋,给人一种即清凉又性感的感觉。
我抱住她在她脸蛋儿上吻了一下,却吻了一嘴的粉状物,呸呸地啐了好几口。
“哈哈哈!天门火的!去哪玩儿?”她笑够了故意气我。
我笑笑。“和我去佛圣阁,从今天起,我学佛了,我得消我的业!买两个开了光的菩萨,一人一个,保佑咱们平安。”
“神!经!病!”她气鼓鼓地骂。瞪了我几眼,“就你这水平还讲迷信啊?我教给你吧!买菩萨不能说买,要说请!”
“行!跟我请两尊菩萨去!”
“你真受的了?菩萨一开光,不能送人、不能丢、不能蹭脏东西、自己不能打人、不能说脏话、还不能动邪念头,麻烦大了!你可想好了再买!”
“不能说买!要说请!走!去请!”我笑着挽住了她的胳膊。
临下楼前,我先去看了看白乔的卧室。我看着他卧室里的家具物品,一动不动。“难受吗?”蓉蓉看着我问。
“嗯。没有他,就没有我今天。没有他,我也认识不了你。他要没有人命案子多好?关些年放出来,还是咱们的好大哥!”
“我也是。”蓉蓉眼里有些泪光隐隐。“再坏的人,也有善良的时候。咱们就赶上他善良的时候了。我真舍不得他死!”
我仰天长叹了一口气。“他在咱们眼里是好人。可是他杀死的人的家属呢?早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法法法,千万别碰他,情仇爱恨一把抓。法法法,钢刀一样利,血泪纷飞如雨下。歌词里是那么唱的么?”
“嗯。可我就是舍不得他死。”蓉蓉的泪珠越来越大。“公司还白给他买了一辆奔驰呢,他要能不枪毙,把他抓回来做苦力还帐也好啊!也能天天看到他。”
“走吧走吧!在他的屋子里呆着,心里更难受!”我拉着蓉蓉走了。其实,我心里何尝不是和她一样?他临走前,还遗憾喝不到我们的喜酒呢。结婚那天,我一定会带着蓉蓉,带着喜酒,去给他上坟……
我们离开了白乔的屋子,情绪非常低落。我想起了东子。一个调皮、讲义气的小伙子,快三十了连个对象都没有,天天吃喝玩儿乐,却牺牲了自己的乐趣,任劳任怨陪了我三百多个晚上,临死也没睡一个安生觉。到头来我却怪他监视我,限制我自由。他被公安抓走等待那无法避免的子弹穿破头颅,我却高兴的忘乎所以!我的眼眶里又一次湿润了。
“林放!咱们别想难受的!行吗?求你了!”蓉蓉也在哭。
“不想了不想了!”我笑着搂紧她胳膊,拖着她向楼下走。可是,那是口是心非……

停车厂里,我和蓉蓉又起了纠纷。她要开她的保时捷去佛圣阁,我死活不让她开车门。
“你别神经病!”
“神经病就神经病!谁让你非选我不行啊?你要想让我和你再一起,就什么车也别碰!”我果断地命令她。
“有车不开,放着它做装饰品啊?”
“我管不着!你可以把它卖掉。要不,就把它捐献给希望工程!”
“你以为我的钱是偷来的?捐希望工程?想得轻巧!”
正在打闹的时候,一辆警车停在了水晶宫的桥头,四个警察照直向我们走来。我们两个惊呆了。
“喂!白乔东子都进去了,峰子陆芳也进医院了,不会是来抓你吧?你犯过案子吗?”蓉蓉的脸色变了。
“没有啊!”我不解地看着他们。
那些警察走到我们面前,很平静地给我带上了手铐。“跟我们走一趟!”
“凭什么抓他呀?他可是疯子!”蓉蓉急了。
“我们只是问他点儿事,请你不要防碍我们工作!”他们推着我肩膀,向警车走去。我顺从地跟着,他们既然来抓我,我就肯定有事。可我老老实实的,没犯法啊?会不会有什么冤枉要落到我头上?
我的心情无法描述地恶劣!我怎么就不能太平地过几天日子!我和蓉蓉刚刚找到幸福啊!
“他脑子不清醒,带上我去说!我是他精神病监护人!”蓉蓉追过来说。
“不用,有事我们会找你的!”有警察把蓉蓉拦开了。
“林放!”临进入警车时,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我扭头望过去,惊呆了。
香香,在桥头不远处看着我,含泪看着我。身边是一辆出租车。司机想向她要钱,看着她的样子没敢说话。
没等我看她第二眼,警察摆正我的头,把我推入车内。
我听到香香凄厉的叫声:“林放!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啊!”
“晚了!”我听到蓉蓉恼怒的呐喊。“早干什么了?不是你逼他,他怎么会有今天!”
警车的门“嘭”的一声关死了。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我闭着眼睛,眼泪哗哗地滚出来。满腔子的苦水,像惊涛骇浪汹涌澎湃……
刚刚和蓉蓉建立了无法撼摇的感情,在恐惧中建立的感情!刚刚过了一夜,一夜啊!我被捕了?香香来了?她说她错了……

我预感到我的案子不简单了。在公安局里,好几次给我送来表格让我签字,晚上,我被送到看守所了。我到底出什么事了?我惊惶得要命!
白乔的朋友卖白粉我是知道的,但他被我轰走了啊!他背地里做的事情又不告诉我,我能牵连到什么?询问白乔的事能有这么复杂吗?
我怕被审问,另一方面,我又期盼着审问,我想搞清楚,落个明白!
我被送进监所,二零六号房。那是地狱的生活。
三天!没人问我姓什么叫什么,没人问我犯了什么案子,号里的规矩,新人来了,三天以内,所有“老号”,每人二十拳、二十脚,这是必须的……三天来,我没吃到一口东西,没有喝到一口水,睡觉时,我的手被他们用背心捆在窗框上,没有躺下过片刻,除非是在白天被打倒在地。我想死,可我还想见见蓉蓉,见见我妈,那怕是看一眼……
三天后,终于有人和我说话了。一个四十多岁姓崔的“号长”。他问我第一个问题是我是哪的,我说我是水晶宫娱乐中心的。他马上问我认不认识白乔?我说我们吃饭睡觉天天在一起。第三个问题是我和乔哥什么关系。我说:“他是我哥。
从那一刻起,我再也不用挨打了。
“兄弟!你是乔哥的人,为什么不早说!”
“被你们吓的,忘了。你们只顾着打,也没人问我。”
“从现在起,我照顾你。”
我看看他,“我就想喝口水!”……

审讯六室,我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了。屋子不大,门对面墙上挂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条幅。下面并排摆两张桌子,坐三个警察,喝水、聊天,就是不理我。他们聊强奸案,聊盗窃案,杀人案,就是不聊和我有关系的。这叫什么?心理压力?让我着慌?让我冒汗?不用了!我只是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什么都说!
我痴呆呆看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条幅,不知道应该干些什么。我确实没干坏事,唯一的工作就是查岗,收我的钱,还不知道我的钱是哪来的,谁给的。
“说吧,犯什么案子了。”中央一个胖警察喝口水,平静地问我。终于说话了,说是说了,我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不该和白乔他们在一起。”
“具体点儿。”
“白乔是坏人。”
“他怎么坏了?”
“他干什么了我也不知道,他不告诉我。可他被公安抓了,被公安抓,肯定不是好人,该抓!”
“嘿?你这是交代问题啊?还是学生做检查啊?学生做检查,也得写上犯什么错啊!”
我看着他们,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左边一个挖苦我:“我看你把头上的条幅看了半天了,就看了这么个结果啊?”
“同志!我真没干坏事,虽然是没和好人在一起,可我也没做违法的啊!”
“你少来这套!你到底说不说!”右边一警察急了。
胖警察悄声嘀咕。“病刚好,别吓的又犯了病!”
我暗自庆幸,我那躁狂症原来还有救命的好处!
“你想好了。你自己说出来,和我们说出来的性质可不一样。”
“同志,您提个醒,如果我真有什么不对的,一定改!能想起来的,你问什么我就说什么!”
“零三年九月十五号晚,你再什么地方?和谁在一起?做过什么?”胖子问。
我仍然傻愣愣的。我有那么好记性?两年前的时间地点人物也记得?我连我结婚离婚的时间都记不太清楚啊!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们有证据,该怎么收拾你就怎么收拾你。你不交代,那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两年前的晚上,我从来没出过‘水晶宫娱乐中心’,天天做的事都差不多,实在是想不起来。如果能想起一点什么不对的,你不问,我也自己说出来!”
“你还天天做的事儿都差不多?”右边那警察又火了。“KTV包房,二五五室!”
我的脑袋嗡地炸开了!我记不住时间,但那个地点我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省略娱乐场所数字忌讳,与我伤口数目吻合的二四四!那是白乔韩东废掉姚棍儿手下手脚的房间!我怎么把那事儿忘了?他们两个人是我叫去的啊!这事儿追查下来,我和主犯同罪!重伤害至残!
“你还想不起来吗?”胖子问我。
“想的起来!想的起来!”我绝望了。
我把事情的原原本本说了出来。远到那小子砍我四十四刀,打掉香香肚子里的孩子。近到我阻止姚棍儿杀倪洪涛。说的一五一十。我知道,事情到这地步是无法隐瞒的,白乔和东子已经不在乎多这一个案子了,我要提醒政府,我阻止了一个杀人案。我希望这件事能减轻我的过失。
“和原告口述一致吗?”胖子问右侧做笔录的同事。
“案发现场的人物一致,凶器也一致。原告没有提起打死过他的孩子,也没说姚建军要杀倪……洪涛的事。”
“查查姚建军的案子里有没有一个叫倪洪涛的。原告打死孕妇的胎儿的事也要详查下去。还要对对他和白乔韩东的口供。”胖子和他们商量。
“你在水晶宫工作的时间内,白乔一伙做过多少违法的事儿?”
“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就算有违法的事也不告诉我。我没打过架,胆子小,告诉我也不放心。不过,那些时间,白乔基本不出水晶宫,就算出去了,也是在附近的老年活动中心下棋。”
“隐藏案情不是什么好事,查出来你吃不了兜着走!”
“真的没有。”我老老实实地说。“我什么都招了。”
“今天就到这吧!表现还可以,你就等着随时接受审讯吧!”胖子威严地看我一眼。
“我的案子会不会判刑?”
“教唆他人犯法,受害人严重致残,失去生活能力。你说会不会叛刑?”
我为了最后一点儿生机,拼命喊:“我只是告诉了韩东那人打过我杀过我的孩子,他们主动把那人叫走打的呀!我没有教唆!他们要杀人维护黑社会的规矩,还是我阻止的呢!我要不阻拦,姚建军连倪洪涛都杀了!”
“喊什么?”做笔录的警察瞪着我:“你不把他们叫去打人,干嘛还要告诉白乔,受害人打掉过你的孩子?”
“算了吧算了吧!”胖警察笑着劝他,“给记上吧!有阻止黑社会仇杀的细节,问白乔时有用。如果白乔真是要杀人,他还真算立功了。”
我混混僵僵被警察架回我的二零六室……

回到囚室,我一头倒在铺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案子定了?罪过不轻吧?”崔号长关切地问。“我就说,和乔哥一起进来,不可能没案子。”
“乔哥和东子给我报仇,切断过仇家的四肢。”
崔号长摇摇头,拍拍我后背:“兄弟,想开点儿。”叹口气走了。“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都给兄弟拿过来!”他又低低地嘀咕了一句:“什么东西也不见得吃的下啦!”
我确实吃不下。我到头来,还是没有摆脱倪洪涛的纠缠。如果知道有这一天,我宁可不报仇了!他害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害了我。间接的,我害了我妈、害了蓉蓉。我太苦了!太苦了!
我活着真是受罪的,可能一死百了倒是个很好的解脱。可我有太多牵挂,让我连死的勇气都没有!
我想看看我妈,我想看蓉蓉,我还想看看香香……

夜晚。我来到窗前,看那自由的世界,似乎能嗅到外面空气的甜美,能感觉到铁窗外的祥合与幸福。
在外面时,我叫苦,叫冤,痛苦,躁狂,抑郁……和现在比起来,什么痛苦都不足道了。铁窗,能阻挡外面的一切,却阻挡不了心中所有的痛苦,不但能感受所有的痛苦,还看不到自己的亲人,哪怕是一眼!妈妈,我还没有看够!蓉蓉,我还没看够!可见你们一面是多奢侈的事啊?不是奢侈,是幻想……
妈妈!蓉蓉!你们在哪呢?香香!你真的后悔了吗?
哭泣的月亮,是那么的冷;呜咽的秋风,是那么的凉。
猛地,我看到了我的那颗星星,它的身边……居然出现了一颗耀眼的小星,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她渺小,但却刺目,像充满一身倔强、刚烈的豪气!
蓉蓉?

三十三

十四天过去了。好像是过了十四年。
我被提审了八次。先是问我到底有没有指使白乔和韩东违法,后来提问基本围绕着水晶宫的黑社会都在作什么买卖、薛庆薛蓉和白乔有没有关系、有没有偷税漏税。
白乔背地里作什么生意,真没有告诉过我。至于水晶宫,一开始就在受白乔的威胁。白乔基本停止犯罪活动,以威胁手段强行进入水晶宫作为生活起居以及玩乐的场所,薛庆薛蓉惧怕报复,不敢违背白乔的命令。水晶宫也不存在偷税漏税的情况,这个内幕我是清楚的,税务部门收了水晶宫太多的贿赂,不可能反咬水晶宫。追查下去,他们自然会说水晶宫法人代表是合法纳税人。他们伪造了水晶宫的纳税单据,不怕任何人查。查的一清二楚了,连他们也自身难保。并且,从警察抓走白乔韩东的不久,薛庆就终止了水晶宫的娼妓活动。深入调查,这些都是应该问的。我只是想不明白,我已经承认了那次行凶案件与我有关,为什么总是翻来覆去的问?
有一个新来的犯人,先后进看守所三次,判刑三次,深知其中的经验。他说,只有无法给我定案,不能引起公诉,才会有这种局面。如果半月内找不到我的犯罪证据,就只能无罪释放了。我怎么可能没有犯罪证据呢?

今天早晨,我又接受了提审。不过到了审讯室,只有我的管案—那个胖子一个人在。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具实汇报情况!白乔和韩东是怎么知道被害人与你有仇的?你是怎样指使他们作案的?”问题依然是老问题,面容依然是老面容,严肃。只是,今天给了我一支烟。十四天没有尝到烟的滋味,我都快把烟瘾戒了。猛一吸进去,呛得我眼泪横流。不过我很喜欢,在看守所吸上一支烟,简直就是神仙般的享受。
“我看那小子眼熟,就对韩东说,我看他像那个打过我的人!韩东就去叫白乔,白乔叫他把人带进二五五号KTV包房,然后就是问他和用刀砍的事了。”
“你有没有故意指使他们行凶?有没有贿赂过白乔?”
“没有。”
他的表情舒缓了许多。“那就好。白乔和韩东已经承担了所有罪名,他们也都说你没有指使,是他们自愿给你报仇的。”
我呆住了。乔哥!东子!恩人那!我想哭,我想为他们放声大哭。
“白乔说本来想警告被害人,让他说出是受谁指使,砍伤你并杀死你的孩子,可他不说,还威胁白乔,不把他放掉,就找人杀死白乔。白乔气急了,才把他打成残废,和你并没有关系。打电话听到姚建军要杀倪洪涛的时候,你还出言阻止凶杀案的发生。”
“是这样的。姚建军杀害倪洪涛了吗?”
“没有,和被害人伤势一样,手脚都没用了。白乔说,他威胁姚建军,不把倪洪涛打残,就杀死那个被害人维持黑道上一命抵一命的规矩。那个案子和你也没关系。”他想了片刻,又说:“还有,我再问你,你知不知道什么是五烛三香,忠义五湖?”
我发着愣摇摇头。“不知道,听上去像江湖黑话。”
胖警察笑了笑。“那是白乔手下入会时用到的东西。他说看你不是干黑社会的材料,没有开香堂纳你入会。所以不当你是内部的人,有什么秘密也不能让你知道,只是给了你个没权没职的空衔儿。看来,你是真不知道。”
“白乔和韩东怎么样了?肯定是死刑吗?”
“他们判十个死刑也不过分!他们早就恶贯满盈死有余辜了!解脱完了你,他们所有罪行都供认不讳。你现在轻松了,一会儿你就能出去了。”
“吕峰呢?”
“吕峰和他们性质不一样。他没等到下达通缉令就有自首表现,他提供的姚建军整容的线索非常有利,并在抓捕杀人犯时奋不顾身并身受重伤,有重大立功表现。自首后,他又举报了南方沿海边境最大的毒品走私基地,那也是姚建军的杰作。这件事已经惊动最高人民法院了。”
“那他会释放出来吗?”
“不可能。本来他犯的案子足够判死刑的。有这些重大立功表现保护,可能要大大减刑。”
“能减到多少呢?”
“这事儿不是我们说了算,要等到法院判决才知道。可按照我们的经验分析,可能要判十五年以上,二十年以下。这是死刑犯减刑的最低标准。如果最高法院判定立功重大,可以不按这标准。服刑期间如果安心服刑,表现良好,还可以减刑,最多减到服刑期的一半,如果在监狱里有重大立功表现的,可以由机关单位向上申请假释。这就要靠他自己的表现了!”
“现在,听说家属可以和犯人一起在监狱吃饭了是吗?”
“当然可以!如果犯人在监狱里表现良好,家属可以申请同居,但不能是天天的。”
我们不再说话。我怀念乔哥、怀念东子、并为峰子高兴。我相信,李果儿是不会放弃峰子的。同时,我也感激李果儿,如果不是峰子有这样一个牵挂,他很可能和乔哥东子一样,走上绝路!
“你还有一件错事。你知道白乔将被害人打成重伤害,还知情不报。虽然白乔说威胁过你,报警没你好果子吃,政府还是会向你提出严重警告!”
“那是我的错!我承认。不会有以后了。”我老老实实的接受警告。这已经算不了什么了。别说是警告,罚金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你可以走了,你的监护人已经在外面等你了。不过在你出去之前,我还想问你个问题,和本案无关的。”
“请讲!”
“我也发现你并不像那些黑社会里的人。听说,你还自己出资给学校搞过装修,添加了一个电脑教学班。是吧?”
我点点头。
“像你这种人,是出于什么原因,连白乔和韩东那样的人都这么死心塌地的对你呢?”
我支吾半天,不知怎么说好。我总不能说是峰子让他们保护我。
“水晶宫那女老板对你也很好啊!看出来了。”
我微笑。
“你可以出去了。你不会为这事起诉我们吧?起诉也没用,你有犯罪嫌疑,我们有权对你拘禁调查。”
“不会!绝对不会!”我真挚地说。我现在脑子里只有兴奋了。
“再见!”
“再见!”

我终于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我急不可待地跑出了监区。外面是美好的,无比的美好!不但拥有自由,而且,拥有心爱的蓉蓉。
狱警打开了监区通往看守所前院的大铁门。
蓉蓉哭着和我抱在了一起。
“你还真他妈克妻!你一会儿也不让我塌实!”蓉蓉贪婪地蹭着我的脸,把泪水蹭的满脸都是。
“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好了!以后是咱们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了!”我不停地安慰她。
“喂!喂!”开门的监警叫我们:“回家再亲热!再大门口这么热烈!影响不好,昂?”
蓉蓉笑着推开我,从兜里掏出两个玲珑剔透的小玉菩萨,一人一个套在脖子上。“开光了,保佑咱们一生平安!从今天起,我也学佛,我也消业!”
“傻丫头!不许说买!”我“含娇带嗔”地瞪她,开心地笑着,抱住她的肩膀,走出看守所,走向我们的幸福。……

大门口,香香搀扶着我的母亲,焦急地等待着。我妈妈老了,头发全白了。香香成熟了,不再像从前那调皮捣蛋的模样。
蓉蓉紧紧靠在我身上,似乎要故意气香香。边走,边咬牙切齿地嘀咕:“你那地溪水还挺有主意的啊?把你妈也请来了!婆媳俩一起和我抢?”
我瞪着眼悄声威胁她:“我答应你的就要做到,我还等着给你治病呢!你不许和我妈生气,不许不理我妈!”
“你妈好说,我绝对不敢得罪没过门的婆婆。可要是地溪水主动和我吵架呢?”
“让着她点儿!”
“我又不是第三者插足,我又不欠她的!凭什么是我让她呀?”蓉蓉咬牙切齿地瞪着眼。
“给点面子!”我商量着,也是要求着。我知道香香没有权利和她吵架,是香香非要和我分手的,薛蓉喜欢我完全合理,可我不敢保证蓉蓉会老老实实的。香香口才是不错,但她绝对说不过蓉蓉。
“她把你都逼疯了,还想让我给面子?”蓉蓉一直盯着香香,很是不怀好意!
“什么她把我逼疯的?我不是被你出车祸吓疯的吗!”
这话蓉蓉爱听。我发现她有了笑的模样,不再是杀气弥漫了。我不敢说话了,我妈和香香就在眼前了!

我妈和我对视着,她的眼肿着,似乎是刚刚哭过。她的嘴唇哆嗦着,想说话,却说不出一个字。
“妈!”三年多了,我终于又能在她面前叫她“妈”了。
妈妈紧紧把我抱在怀里,泣不成声。“孩子!你受委屈了,你怎么就能疯呢!妈错了!妈对你太狠了!”
蓉蓉揪揪我衣角,叫了声:“阿姨!”很甜。
妈妈放开我,“欸!”她尴尬地看着蓉蓉,不知说什么好。
“你……还好么?”身后有人叫我。
我扭过头,看着同床共枕八年的前妻。她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悔恨、不忍、和一汪清澈的泪珠。
从前,我每逢看到她的眼泪都要心酸,我哄她、逗她。
而现在,我又看到了她的眼泪,我却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
可她还是那完美无缺的香香,从高中就爱得死去活来的香香。
“好!”我微笑着说。心中,却在滴血……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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