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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霍府拜师

作品名称:梦逝乾元      作者:文字生存录      发布时间:2020-02-12 17:59:19      字数:5143

  初试因子玉顾忌帖木儿拜见时并未抬头,也就不知道这位似曾相识的主考是韩先生,待回来见了宗霖才知晓,当场又不便言语,心里倒是惊喜,不过韩先生怎么就姓霍了呢?霍少珺,韩少珺究竟是不是同一人?
  他急于证实当晚就想去拜访,宗霖劝他道:“如今还有两天的初试,他正繁忙,若去打扰岂不惹烦,等初试完了再去不好?现在贤弟的武艺虽好,也不可松懈,金彪就是对手,何况还不知以后会有多少像他这样的高手,咱们在家多多练习才是。”
  子玉听了只得忍下,每日在客栈与宗霖练功习艺,研习兵法。
  三天的初试审核完毕,黄敬杰他们七人虽不是绝艺,却都是久经沙场射艺不差,大顺罗军更是开得劲弩。兵器演练又皆是战场练就,一招一式透着杀气,他们在鸿深的极力保荐下俱都进了前二十名。范刚周虎也是名列前茅,尤其是范刚,他的箭术竟与子玉相同,在山东地区名列第一。最后一场中,德撒尔与一个蒙古人同列第一,那个明王爷排在第五,余下的都是蒙古人和少数色目回回人领先。原是这中书省近地被朝廷盘查严谨,汉人习武的少,所以相比江浙两广反倒是蒙古人的天下了。
  三天过后,被选中的一些考生纷纷备了薄礼要拜见主考大人,霍府门前络绎不绝,都被门子挡下了。第二天一早,门口便贴了一张告示,言明考生如想见师不得携礼,否则一概不见。子玉憋了一天,待看到告示,才明白这位霍先生还是个清正廉洁的官,至少是位知晓利害的聪明人。
  子玉宗霖他们见主考老师肯见了,便一起赶到霍府。霍府门前已经有人在等,大多是排名前面的考生,门子收了考生的拜帖领他们到大厅等候。一会儿便开始分批传进,霍大人非常认真对每个人的情况作了评判,指出要注意的地方。
  时间一分分过去,子玉等的心焦不住向里张望。兰湮见他这样,知他心急,便走到他俩身后,悄声道:“两位随我来。”跟着兰湮出了大厅,进旁门沿左侧的走廊往后走。子玉那句话在心里转了又转,终是出口问道:“请问,主考大人在先是不是姓,姓过韩?”
  兰湮见他吞吞吐吐,心里只想笑,什么叫姓过韩,哪有这么问的,她故意说道:“急什么,一会儿见了大人不就知道了。”一边说着一边把他们领到后面书房道,“两位先在后书房等候,霍大人忙完了就会见你们。”
  听了这话子玉放了心,应该是了,毕竟是故交,自是与别的考生不同了。兰湮让人上茶后匆匆走了。
  子玉淡定地坐了,打量着这间不大却很精致的书房,屋外竹林遮掩,吹来阵阵凉风,本来因急躁满身汗的他顿感一阵惬意。两人为消磨时间翻看着桌上的书籍,看了一会儿,宗霖不禁道:“怪不得这位霍大人年纪轻轻就掌重权,原以为他医术高超,不想还学识如此渊博,竟懂兵韬武略,我虚长几岁,却远不及他了。”
  子玉想的却不止如此,他见时辰已近午时,书房外面一片寂静,偶尔有仆人忙忙地穿过前面荷花池畔的走廊,也不见有人过来,不免又急躁起来。恰好见到兰湮路过,便疾步追上,喊道:“兰湮,兰湮。”
  他自笃定了主考是韩先生后,也就想起这位年轻总管就是那少珺的小仆人,从心里感到亲切,情不自禁直呼其名,见他并不回头,才觉察是自己失言。
  子玉无奈紧走几步到兰湮前面,回头就是深深一礼,说道:“管家大人,请恕在下刚才无理了,还请兰总管前面瞧瞧霍大人忙完没有,在下不胜感激。”
  兰湮方才是故意逗子玉,见他如此也不好意思,急忙还礼道:“赤虞公子多虑了,本来就是熟人,哪来无理这一说,只是前面考生众多,大人又尽责,你也该体谅一下。”
  子玉愧疚道:“是在下欠思量,对不住了。”兰湮看他毕恭毕敬的,心下又不忍,走时撂下句话道:“公子稍待,我这就去问大人。”
  宗霖见子玉悻悻回来,不禁笑道:“贤弟不要性急,霍大人既是这样安排,就是待你我与他们不同,不妨还是耐下性子等候的是。”
  子玉道:“兄长不知,两年前是这霍先生托刘府的文燕小姐救了我,当时还蒙在鼓里,直到听师傅说先生曾对慈恩寺方丈说起过我的身份,又对师傅说了我的行踪,由此说来,他是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从他给我治病和救我的份上看出他也是位狭义之人,应该会替我守住这个秘密。只是如今他位高权重,我的生死可就在他的手里了,是福是祸小弟还是没个底。”
  宗霖道:“既是这样,在他还未点透之前不要提及自己身份,先看他的意思,若真是可信的人,贤弟的冤案就有希望了。”子玉也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要能得到他的相助,竟是老天助我了。”
  两人正说着,一个小厮来传道:“大人说时辰不早,让两位公子留下用饭,请随我来吧。”
  两人跟在后面,就觉得这个小厮面熟,瘦瘦的,一双眼睛又大又有神,不禁问道:“这位小哥是在哪里见过,好生面熟。”
  没想那人笑起来,对子玉道:“爷真是记性不好,我就是初试时候差点被赶出去的那个人,我可记得你是里面武艺最好的,连霍大人都喜欢,才要单独见你们。”
  听他一说,两人想起那个谎报年龄的萧小来,笑道:“对,你是那个一心想当将军的孩子,是被大人留在府里了吗?”
  萧小道:“也不全是,临时的,大人答应以后会让我上战场当将军的。”
  说着话来到荷花池畔的小凉亭,两面环水,一面靠着一条通往内宅的走廊,踏上石阶,里面雕刻精细的青石桌上,有两位素雅干净的厨娘正在摆饭。萧小道:“两位爷先坐着,大人换过衣服就来相陪。”
  子玉宗霖还犹自在那说着:“怎好劳烦大人相陪,实不敢当。”却见霍少珺已从长廊的那头走了过来。
  少珺刚刚换了一件藕荷色丝绸便衣,罩着挺拔俊秀的身姿,腰上系一条镶珠盘花紫色丝织腰带,发冠上两粒暗青色玉珠,身后一片乌发随意飘在肩后,眉清目秀,清爽儒雅。
  见了如此标致的主考大人,子玉两人不由得呆了片刻。
  少珺那如沐春风的微笑,灵动的眉眼,更挑起子玉记忆深处那一抹思念。痴痴想道,君儿要是活着,一定也是这么出色,如今她的音容笑貌只给自己留下模糊的记忆,永远也不会见到了,一时想的心里发酸,眼眸发热。
  宗霖本想拉子玉去迎主考老师,回头却见他眼睛湿润似有泪痕,吓了一跳,问道:“贤弟是怎么啦?”子玉不好意思,装作低头整衣用袍袖偷偷拭了眼睛,同宗霖下了台阶。
  两人迎着少珺,口称恩师,就要行大礼。
  少珺这次却是早有准备,她一手一个拉起,说道:“此是闲暇时候,不用行此大礼,况我们是同龄人,又是旧识,两位仁兄不要总拘于师生之礼才是。”
  话虽如此,子玉和宗霖却不敢失礼,把少珺让到前面,自己随后,少珺也不好再谦让了。
  进了凉亭坐定,少珺吩咐仆人退下,对两人说道:“今天是顿便饭,我还有事要忙,所以这次就不款待你们酒了,随便吃点,不用拘束,有什么话尽管说。”
  实际上,少珺不过是找了个借口,知道他俩的酒量大,怕酒后失控误了正事。
  凉亭临水,池中荷花粉嫩,碧绿的荷叶亭亭玉立,阵阵清香略过亭中,本应是舒适清雅的境地,少珺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纠结滋味。眼前这人曾是自己的未婚夫君,凭着儿时心灵的默契,听到他的死讯竟也赚取了自己许多的眼泪。回想慈恩寺擦肩错过,钱塘郡联姻救夫,如今阴霾散尽别后重逢,却成了如此尴尬的师生之份。见他们仍是一口一个恩师叫着,低头吃的如此拘束,自己竟没了胃口。一个缘字如此造化弄人,此时除了与他联手平冤昭雪、锄奸报仇外,已无法想像今后会是怎样。
  子玉宗霖今日是为拜师而来,穿的循规蹈矩,外面罩着绣花锦袍,领口箭袖掩得整整齐齐,头发被发冠束的紧紧的,一丝不乱,加上两人又吃的拘束,竟搞得满头大汗。
  少珺心下不忍,说道:“两位仁兄不妨脱去外衣,松开发冠,也好舒适一下。”两人对视一下,齐说道:“不用,这样挺好的。”
  匆匆吃完,少珺叫人收去碗筷,让兰湮去取考生名册。
  子玉宗霖此时也是热的不行,恩师就算那样说了俩人也不敢太放肆,只是松了袖口取出折扇轻轻扇着。
  少珺想起方才他俩的回答,不仅暗笑,自己与男子相处久了,倒是常常忘了男女有别的分寸,若让他俩知道恩师是一女子,还不知要怎样拘束呢。一时又看到子玉手里拿的折扇,好像是画的水墨幽兰,晃动中看不清字,那潇洒刚劲的轮廓却是她熟悉的,一段往事,一缕心酸让她失了神。
  兰湮推推少珺,将一本名册递过来。少珺接了又递给子玉道:“这是初审过了的考生名单,你看一下,有没有相识的,若有能认出你的我再想办法。”
  子玉接过,心里砰砰直跳,这种未雨绸缪已证明恩师早就看出自己真实身份,并一直留意关照。他按捺冲动看了一遍,又递给少珺道:“里面并无旧识,感谢恩师关照,只是霍大人何时看出了在下身份,却又未盘查过在下呢?”
  少珺道:“难道仁兄不曾想过云鹤仙人是怎样找到你的吗?从慈恩寺一别后,我就知道了你的身份,再说相知何必相识,我们分了,又聚了,这都是你我的缘分,不用刻意深究。”
  子玉脸色微红,犹豫片刻,那句话终于说了出来:“我与先生素味平生,不知先生为何会对子玉如此相助。”
  为何?少珺心想,能说因你是我的未婚夫吗,能说为了惨死的婉婷表妹么,我与刘卞不共戴天,可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想到这儿,她编了一通说辞道:“我有临安的亲戚,知晓你们赫连家的忠义,不相信你们父子会做出这等事来,既得知你遇险,怎会袖手旁观。如今你若能夺得兵权赴辽南救父,便可查明真相。我是朝廷命官理应尽职尽责,如今又有师生之谊,定会帮你查找证据平冤昭雪。”
  此时子玉百感交集如风吹雾散,自冒险进京以来,第一次有了柳暗花明的感觉,他起身撩起衣襟,面对着主考大人实实在在的双膝跪了下去,说道:“恩师,请受我一拜。”
  少珺冷不丁被他一跪,脸腾地红了,忙起身去扶。
  子玉推开她的手,说道:“子玉我是代全家一拜,恩师的相助之恩永世不忘,若能昭雪赫连一家的冤案,您的大恩赫连家世世不忘,子玉定涌泉相报。”
  少珺顾不得回答,硬把他拉起来,这才说道:“仁兄莫要这样,我既食君禄居高位,上要维护朝廷清明,下要眷顾臣民的疾苦,赫连家忠心耿耿,少瑾兄又是文武双全之才,理应得到公正待遇,此是公理,何足挂齿。”
  宗霖对少珺也是一礼,说道:“我与子玉虽不同姓,却是誓同生死的金兰弟兄,他的仇就是我的仇,我这里也谢过恩师。”
  少珺道:“两位不用再多礼,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到书房再叙。”
  三人进了书房坐定,子玉便把自己三年来的经历详细说了。里面有少珺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跌岩起伏,桩桩件件透着心酸。她想起赫连大少夫人的遭遇,还有流落民间的赫连小少爷,若还活着也应三岁了,这一切暂时还不能让他们知道,所以她只能缄口静坐,默默听子玉讲述。
  子玉说着,一脸悲戚之色,说到大哥惨死,未婚妻子投江守节时声音有些暗哑,眼里噙了泪花。少珺别过脸去不敢看他,把一肚子话生生闷在心里,强忍着不露痕迹。
  待子玉情绪平定,少珺见他拿袍袖去拭泪痕,禁不住从袖中取出一方罗帕递了过去。子玉随手擦拭了,才想起此帕已浸透了自己的泪和汗,咋还给恩师?一时攥在手里不知所措。少珺也未在意,劝他道:“仁兄遭遇甚是坎坷,有幸伯母姐姐尚在,还是可欣慰的,逝者已去不能复生,仁兄不必悲伤,待报仇之日,便可告慰他们在天之灵了。”
  子玉点点头,又道:“此次上京,除了我,还有七个赫连军中的弟兄,他们从宿卫军手里逃脱后隐匿民间,这次也是化名来的,想赴辽南作战,查出真相。还有张良王元贵两位将军被刑部扣押后不知下落,他们皆是有临战经验的将才,望恩师帮助查找。”
  少珺点头,让兰湮记下黄敬杰他们的名字与化名,说道:“放心,我会照应他们,至于那两位将军,我会找关系去查,只是时间太久不知生死,只要他们活着,我定会设法营救。”
  最后子玉又说了初试那日,黄敬杰他们设计摔伤了朱泗奎的事,他道:“这个朱泗奎是刘卞从自己义子部下里调拨给征讨大军的,他们战败后,本已报了阵亡,不知为何会进了宿卫军,我怀疑这次辽南战败也与刘卞有关。”
  少珺道:“有这可能,是刘卞保奏你父子出战,也许一开始就是个计划好的阴谋。既然这个朱泗奎重伤在家,对你已不能构成威胁,且不去打草惊蛇,等时机到了,这人就是一条重要线索。如今比武事关重大,仁兄只须全力应对争夺兵权,余下的事我来筹划。后日的策论是选拔将帅的重要一关,务必要认真。兄长的韬略倒是无虑,朝廷这次是为了征战的需要,所以应在实战上下功夫,以你的经历应长于其他人,定要力争。”
  子玉对少珺的殷殷嘱咐一一应着,然后与宗霖谢过恩师便要告辞。
  少珺送至前院,两人怎敢劳烦,在路上再三相阻,少珺只好叫兰湮送出。子玉出了门才想起手里还攥着那条帕子,怕宗霖看见,急忙塞进了袖口。
  兰湮回来,见少珺还站在院里发呆,看左右无人,凑到她身边,小声道:“小姐怎不明说,看姑爷那样你也沉得住气。”
  少珺低声叹道:“又能怎样,如今我易装入朝已犯了欺君之罪,他又是在逃钦犯,都是罪不可赦。倘若让他知情,以他的性子谁知会怎样,一旦露出破绽,以现在的时势,我们两家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我如何敢说。”兰湮道:“要是这样,小姐的欺君大罪何时能了,不是与姑爷无法相认了吗?”
  “顾不了那么多了,如今是伸冤报仇要紧,只要见他活在世上我就知足了。”少珺说着,想起与刘文燕的约定更是惆怅,叹道,“世事多变,能怎样回头,只可看一步走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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