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富贵死了
作品名称:村官小白 作者:郁哥儿 发布时间:2020-02-12 08:57:23 字数:3494
“村长,村长,不好了,富贵死了!”
正在客厅陪着调查小组人吃饭的王树听到外面的喊声,忙放下了手里的碗筷,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个白白净净戴着眼镜的男人,站起身来朝门口慌慌张张跑过来的麻子走了过去。
“嚷嚷啥呢?”
麻子隔着门隐约望见屋里坐着的两个人,伸伸脖子,咽了下口水结结巴巴地说:“村……村长,富贵死了。”
王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屋里,转过头面不改色地问喘着粗气的麻子。
“富贵?你在啥地方看见的?”
麻子看了一眼王树,开始描述他之前看到的情景:“在饲料地那头的水渠边,我一早上地拔草,看到时富贵就已经死了,嘴边还有白沫子,圆瞪着两只大眼睛,舌头吐得老长……”
麻子说着说着,看见王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声音不由得渐渐变小了,最后直接不敢出声,只是抬头怯怯地看着他那张,明明笑着都会让人冒冷汗的脸。
王树听着麻子的描述,小麦色的脸上,两道粗粗的眉毛挤到了一块,目光闪过一丝凌厉,转眼又换上了麻子平时常见的和蔼,笑着对不敢出声的麻子说:“哈哈,我当是啥大事呢,不就是一条狗吗?死就死了,回头让你王姨挖个坑埋掉,省的招苍蝇!”
麻子瞪眼看着王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富贵可是他的心头肉,除了他那个傻儿子,就数富贵在他家地位高了。这富贵死了,他这反应似乎有点不正常,他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村长你是说,把富贵给埋了?”
“哎呀,就一个畜生死就死了,不埋了,难道还要给他办个丧事不成?秋后苍蝇多,万一是病死的,别再给其它生畜带来啥病。赶紧去,我这儿还忙着呢!”
王树有点不耐烦地撵着麻子,让他快点离开,好像真没太在意这事一样,也不理傻站在那里的麻子,说完就转身回屋,继续陪那两个戴眼镜的男人吃饭喝酒。
“让两位见笑了,咱乡里人实在,这死条狗也要来说上声,哈哈哈。”
“这说明王支书工作干得细致啊,做为基层干部,就是要这样走到群众当中去,和老百姓打成一片,工作才能做到实处。像死条狗这样的小事,都要向你汇报,说明咱们王家村的群众,安全意识很高呀!”
“白处长抬举了,来来来,喝酒喝酒,不说这些了。
……”
麻子听着屋里的对话,斜着眼偷偷瞄了一眼屋里的仨人,好像明白点什么了,一边点头答应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富贵死了这村长肯定会过问的,只是这几天灾后重建专项调查组的人,在调查地震过后农村住房重建的问题,据听说是被举报了。这个风口浪尖上,村长自然不好为了一条狗太过招摇,如果这件事我给他办好了,自己求他那点事是不是就会有点眉目了呢?
麻子心里这么想着,也没有去厨房找王树的老婆,而是转身离开了王家的院子。要是往常他肯定会跑进去,没准还能得二两猪头肉,和他老母亲改善下伙食呢,今天他心里盘算着别的事,也顾不上那个。
走到王家高高的围墙下,王树家厨房飘来的阵阵炖小鸡的香味,让他下意识地摸摸肚子,一不留神就踩在了一堆鸡毛上,不由得一阵火起:“奶奶的,这些人一来调查就知道吃,吃完就了事,老子肚子还空着呢!”
麻子一边踢着脚上的鸡毛,一边骂骂咧咧地朝发现富贵尸体的那个水渠边走去。
“麻子哥,你这着急忙慌的是要弄啥去?”
“小白呀,回头再给你说啊!”
小白看到麻子时,他正急匆匆地走向饲料地,偶尔有人和他打个照面,叫他也不应。在他看来今天这个事是个大事,这不匆匆应了小白一句,就一路小跑地奔向了饲料地。
小白摇摇头笑着朝村长家走去,麻子能有个啥要紧事?全村人就数着他最闲了。自己刚参加工作就在王家村,现在也有小两年时间了,对村里大大小小的事也都清楚的很。要说这王家村让他佩服的人,一个是这王家村的支书王树,另一个就是这村里最穷的麻子,一个能的让他服了,一个怂的让他服了。
麻子,人如其名,真长了一脸麻子,是王家村的大龄未婚男青年,用村里的话说就是个光棍汉。麻子原本也是有名有姓的,可是因为他这一脸大麻子,从他懂事以来除了早死的爹,也就他那个智障的老妈,愿意咿咿呀呀地叫他的名字——小刚。这久了他好像也习惯了大人小孩都叫他麻子,就算村里的后辈叫他叔,那也是麻子叔。反正就是个名字,叫什么不一样?别人喜欢叫就叫呗,如果突然有一天有人叫他贾小刚,他怕是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在喊谁。
麻子眼瞅着也三十好几岁了还没说上媳妇,前几年他倒是还着急张罗呢,现在他也是死了那份心了,不说别的就那个天价彩礼,就足以让他望而生畏了。动辄十来万的礼钱,对那些富裕人家来说都是个大数字,更别说是他这个村里人眼中的混世娃了。再说,他家到现在还住着三间旧瓦房,拖着一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妈,哪个姑娘愿意跟他?平时也就靠守那点庄稼,在周边做的零活,凑合着过日子。
王树其实是王家村的支书,但是村里人都习惯叫他村长,觉得这个村长好像比支书官儿要大一点。王树是整个北旗乡的名人,也是这十里八村公认的能人,就算是在这个偏远的小县城那也是叫得上名儿的人。做了半辈子村支书的他,在村里是相当有威望的,在城里办了药材加工厂,还有食品加工厂,年年都会受到乡上和县里的表彰,村里的人都把他视作神了。当然也有人说他现在用的这一切,都是贪污来的,所以也有不少人对他不满,经常有人偷偷举报他,隔三岔五的就会有纪委的人来调查,但是这些调查在王树那里已经见怪不怪了。
麻子经常给王树家干零活,也常常得到各种的小恩惠,一些饼干点心之类的,偶尔也会得到半瓶白酒,麻子也不识几个字,自然不知道这些东西的金贵。饼干点心什么的他都拿回家,给他不敢咋出门的老妈,酒嘛他自己有时就着半拉馒头就造光了,除了有点头晕,他也说不出这高档酒和几块钱的酒,到底有啥不一样。
这这日子久了,麻子就觉得的王树对他还是挺好的,也不管别人咋说他,就是显得比别个亲一点。当然这也因为王树是这村上管事的,麻子和他走得近,也是打着他的小算盘的,麻子是怂点却也不傻。
小白也不理会麻子直直去了王树家,麻子在心里敲着自己的小算盘,转眼就到了那条水渠跟前,可是站在渠边上他却愣住了。
富贵的尸体不见了!
小白到王树家的时候,某某局白局长和纪委监察小组的老张,在王树的盛情招待下五粮液就炖土鸡,喝得已经全无形象。
白局长是王树的老熟人,小白虽然是外来的大学生村官,但是近一年来王树非常信任他,上上下下的打点关系,王树都愿意带上他。因此他对一些县里甚至市里的领导,都是有些了解的,这白局长早在小白参加工作之前就和王树关系不错,小白心里也明白,这些关系那都是真金白银砸出来的。
“小白,来来来陪我喝一个,咱俩可是本家!”
微微有些醉态的白局长,没有了之前的斯文,外套胡乱搭在椅子的靠背上,原本穿得整整齐齐的衬衫,纽扣也是开了好几个,白净的脸也因为酒精的原因有些泛红,他拉着后面才来的小白硬是要陪他喝一杯。
“对对对,老白家往上数咱是一个先人,我敬白局长一杯!”
这要换了从前小白是断不会举杯的,可现在的小白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也不推诿,倒满酒依次敬了白局长、老张和王树。好像他这个第一支书,本来就是陪酒的。
“王支书啊,这小白同志是个好苗子,就别让他调动了,在哪儿都是为人民服务,留在村上是你的好帮手呀!”
“哈哈哈,局长说的是,小白这娃确实能干,不过现在的年轻人啊,都不愿意在农村呆呀!”
王树一边给白局长倒酒,一边似有似无地看了一眼小白,这个年轻人确实是个好苗苗,实在又不失机灵。上得了台面能接待领异,下得了底层能应付群众,又有文化,可他是外县人,终究也会想法子调离,毕竟谁都不愿意在一个小山村一直呆着。
白局长和王叔抬举我了,能为王家村的乡亲父老贡献自己的青春是我的荣幸,我能快速成长这都离不开领导的栽培,尤其是我王叔,待我真的像自家孩子一样。
“你这娃呀,你从外县来这里也没个亲戚六人,照顾你那都是我身为长辈该做的!”
……
调查组的人一直到天黑才离开了王树家,小白没喝多少所以由他开车,也只有他开车送这些人王树才放心,因为后准箱装着的东西小白知道咋安排。
送走了白局长,王树一脸阴沉地回到了屋里,打电话把儿子王一天叫了回来,对于富贵突然死了的事,他还是放在心上了。
“爸,富贵从来不乱吃外面的东西,又没有得什病,怎么会突然死了?会不会是……”
王一天匆匆忙忙回到家,一听王树说富贵死了,心里有了些想法。
其实王一天不傻,但是常被人开玩笑说是村长家的傻儿子,日子长了他这个一天公司的总经理,就成了别人口中村长家的傻儿子。
“会不会是啥?”
王树坐在沙发上,点上一支烟,架起腿看着儿子。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弄死了富贵!”
王一天似乎想到了一些可怕的事,脸色也变了。
王树慢悠悠地掐掉手里的烟,抬头看着儿子,不紧不慢地说:“瞧你那点出息,不就是死了一条狗吗?还能有人费脑筋谋杀一条狗不成?”
王树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一点都不平静,但是他目光依旧深邃的如同一汪不见底的幽潭,让人无法从他的眼神中洞察到任何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