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沧桑褒斜道

　　走在秦岭山谷中，感觉总是凉嗖嗖的。当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出去二三十里了。沿着河谷山路，树木翠绿，野花烂漫，鸟声清脆，“得得”的马蹄声震响着寂静的山谷。筱莲还没有从死亡的阴影里完全解脱出来：“三哥，昨天晚上，要不是你带领和尚举着火把来解救我们，说不定把我们都冻死了。”
　　香莲把嘴一撇：“怎么会呢？姐姐，你钻在山洞里，有人搂着你，又避风，又温暖，怎么会冻坏呢？”
　　香莲在怀疑姐姐和天豪的时候，突然想起天英和自己亲热的动作，脸面便热烘烘的，质问起人家来也就不那么理直气壮的了。筱莲想起昨晚天豪的动作，免不了一阵耳热心跳，可她看着香莲脸庞绯红的样子，就知道妹妹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现在要战胜妹妹，就必须以攻为守：“妹妹，你告诉我，昨晚天黑、风大、特别寒冷，不见了我们，你害怕了没有？”
　　香莲想起昨晚的情景，心有余悸：“当时，我是有些胆战心惊……”
　　筱莲步步紧逼：“香莲，你说老实话，你既然胆战心惊，你必然要搂住三哥，寻求保护，是也不是？
　　香莲吞吞吐吐：“是……是啊……”
　　筱莲单刀直入：“我再问你，三哥搂着你，亲了多少下？”
　　“亲……亲，也就亲了两三下呀。”
　　天英着急了：“别冤枉人，谁搂你了？谁亲你了？”
　　香莲也急了：“我没冤枉你，你至少亲了二三十下呢。”
　　天英一脸懊悔的：“唉，要是知道你这样经不起别人追问就讲出了实话，我才不会安慰你呢！
　　筱莲看自己轻而易举地诈出了香莲的实话，又看天英这样懊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顺便瞥了天豪一眼，似乎是在悄悄地暗语：“天豪，沉住气，一定不能露出马脚；再说我也不是自觉自愿的，都是你强迫的。
　　天豪默默地点点头，表示一定要守口如瓶，保守秘密。于是四人之间关系便微妙起来，暴露了秘密的自然有点羞涩，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对象；隐藏着秘密的心里也忐忑不安，担心有一天不小心暴露了秘密，那样会更加难堪。四个人就这样默默地走着走着……
　　他们想象中，也许会翻越雄伟高大的秦岭山脉，会经历更加艰难曲折的路程，会经历另一次太白山那样的生生死死；但是道路始终都很平坦，既没有攀登高山峻岭的艰苦，也没有跨越长河急流的惊险，一切都很正常。走着走着，他们不免谈起了历史。天英说：“听说当年项羽封刘邦为汉中王，刘邦就是经过褒斜道到汉中的。刘邦进入汉中后，怕项羽怀疑他有野心，就派人烧毁了沿途栈道，表示他安心汉中的决心。刘邦再次进入关中时，采用的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谋，终于打败了不可一世的楚霸王。”
　　筱莲说：“汉武帝时，重修褒斜道；唐朝开国以后，又大修褒斜道，现在该我们来享受了。
　　筱莲说着策马向前奔驰，天英骑马在后面紧紧追赶，不知不觉跑出去十几里路。筱莲看天杰、香莲落在了后面，就慢了下来，信马由缰地走着。天英靠了上来，嘴张了几张，却没有说出话来。筱莲说：“三哥，有什么话你就明说，别这么吞吞吐吐的。”
　　“其实我不问也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不问还是不放心吧？三哥，不要紧，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
　　“我是说，黑咕隆咚的，两个人钻在在山洞里，天豪对你该没有动手动脚吧？”
　　筱莲脸微微一红：“他敢？他就没有那个胆量。不过，三哥，你希望我说什么呀？是说天豪老实，还是说天豪不老实？”
　　天英一听筱莲话里有话，心里就琢磨开了：说天豪老实，自然是好事；可是万一天豪不老实呢？他要是对筱莲有什么轻浮的举动，听筱莲说了也没有用，还得生闲气。咳，刚才一激动，就提出了这么个愚蠢的问题。筱莲是自己的好对象，天豪是自己的亲弟弟，其实，不发问，装糊涂还好一些。世上的事情并不是每一件都能弄清楚的，也不是每一件事情弄清楚都有好处的。
　　这样一想，天雄就颠三倒四地胡言乱语起来：“筱莲，本来我是不想提什么问题的，可看你和香莲一问一答，怪热闹的，就想和你玩一玩，热闹热闹，没想到……”
　　“没想到，没想到什么？不热闹，不好玩，是不是？我发现，三哥可真能沉住气啊，你和妹妹亲吻，还说是安慰妹妹！香莲年幼不懂事，你呢？总算是她的姐夫——即使是未来的姐夫，也不能这样欺负小姨子吧？”
　　其实，在说这一番言语的时候，一提到姐夫、小姨子这些词儿，筱莲也是心跳脸热的。但是不管怎么着，她把这些话说出了口，心里就觉得舒服了许多。这时，天豪与香莲跟了上来，筱莲与天英的谈话也就自然而然地告一段落。比起筱莲与天英，天豪、香莲的关系就显得简单得多。当筱莲与天英骑马跑到前头时，他俩在后面仍然不紧不慢地走着。由于香莲与天英的事情已经暴露，在天豪面前香莲羞涩得无话可说。天豪心怀鬼胎，当然就没有资格去指责香莲了。天豪与香莲就这么默默地走着，走着，后来就策马赶上了天英和筱莲……
　　众人整天赶路，确实累了，晚上便在秦岭深处的一个驿站里，早早地休息了。第二天，他们仍然忙着赶路，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纠葛也就渐渐地淡化了。一路之上，听着褒水哗哗，小鸟啾啾，看着松树青靑，山花艳艳，他们谈笑风生，颇不寂寞。马匹走在沿着褒水河谷修建的宽阔平坦可行战车的山路上，蹄声得得，震响了寂静的山谷。
　　马匹穿过修筑在悬崖峭壁上可并排行走三匹战马的坚固的栈道，马蹄撞击着木板发出了咚咚的响声……褒水两岸山岭雄浑高大，茂密的松柏遮天蔽日，河谷里密密麻麻地陈列着白花花的巨石，和大大小小的卵石，经受着河水长年累月的冲刷，一个个变得光滑圆润，阳光下发出刺目的白色。这一切自然引起了他们对历史的回顾，谈论，并且产生了一种沉重的沧桑感。他们谈论最多的当然是帝王将相，是那些可以左右历史风云的英雄人物。
　　天英与筱莲骑马并肩行走，天英叹了口气：“唉，说一千道一万，我看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命难违啊！
　　筱莲说：“何以见得呢？”
　　“你看刘邦，一开始势力弱小，在鸿门宴上差一点丢了性命。可他后来蜗居汉中，发展生产，屯兵蓄锐，任用韩信，拜将封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依靠富庶的关中，终于打败了项羽，逼得项羽乌江自刎……”
　　“三哥，你说来说去，还是谋事在人，成事在人啊！刘邦知人善任，项羽刚愎自用；刘邦有长远谋划，项羽只图眼前利益；刘邦是仁者爱人，项羽是武力征服。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项羽的失败就是因为他失去了民心。”
　　“哎呀，三妹，你可是红萝卜调辣子，吃出没看出哇，你还是挺有水平的嘛。刘邦就算是依靠民众的力量取得天下的，那么诸葛亮呢？他是赤胆忠心，一心为蜀，六出祁山，鞠躬尽瘁，大功未成，身先死难，这又是什么原因呢？是谋事不周，还是天命难违？”
　　“三哥，你算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可这也难不住我呀。诸葛亮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因之大事终未成功。刘备死后，刘禅即位，刘禅懦弱无能，一切全靠诸葛亮料理，小人若进谗言，刘禅便疑心重重，使得诸葛亮难以放手去干。诸葛亮一心要完成先帝统一大业的嘱托，不顾蜀汉距魏国路途遥远，粮草给养诸多不便，兵士长途跋涉，疲惫不堪；而魏军却兵强马壮，以逸待劳。诸葛亮六出祁山，他的失败也应在预料之中。何况吴国还在东边构成威胁，使得诸葛亮自顾不暇，难以兼顾。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诸葛亮已经是年老体衰，疾病缠身，如何经受得起旅途劳顿，战事频繁？”
　　“三妹，我算服了你啦，分析得这么全面透彻。是呀，我们要趁自己年轻，身强力壮，皇上支持的时候，干一番事业啊。”
　　天豪和香莲看天英、筱莲谈得热火朝天，心里不免有点嫉妒，同时也很羡慕。香莲想：天英哥和我一样，也犯了一点错儿，可现在和姐姐谈得很开心，天英哥不嫌脸红，姐姐也不计较。我就不能撕破脸皮，和天豪哥诚心诚意地交谈一下吗？
　　此时此刻，天豪心里也是一团乱麻：哥哥和香莲亲吻不过二三十下，自己就耿耿于怀；而我对筱莲亲吻，少说也有一百多下，香莲知道了该怎么想呢？她必然会说我是一个爱不专一的人，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人。这都怪玄宗皇帝，还不等我仔细挑选，就为我们配好对象了。可是，退一步讲，筱莲喜欢的还是哥哥呀。昨天晚上，任你怎么搂抱住人家亲吻，人家就是不动心，这可真应了一句俗话，强扭的瓜不甜嘛！唉，还是放弃筱莲，好好地对待香莲吧。
　　香莲和天豪这样一想，他俩的距离就拉近了许多。于是，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慢慢地交谈着，时间一长，隔膜也就渐渐地消失了……
　　又是一天的旅途劳顿，全都化作驿站晚上香甜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