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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京都赴试 (2)

作品名称:梦逝乾元      作者:文字生存录      发布时间:2020-02-05 13:19:14      字数:3296

  离别母亲姐姐,两人下了云鹤山,一路向南马不停蹄。宗霖更是归心似箭,对妻儿的悬念从未像现在这样急迫。沿途已无追查的官兵,他们便拣捷径直奔廣德。
  当他们一路风尘赶到庄园时,等待他们的,却是门前冷落的肃穆,戴孝家人的悲哀,和一副隔断阴阳的棺椁。
  赫连忠率先开门,见了子玉悲喜交加,上前抱住他的腰,哭诉道:“你说是去寻夫人小姐,一去两年也没个信儿,今天总算见到你了。”
  孟府总管领着几个仆人跪迎老爷,宗霖见他们头上扎裹的孝带便一阵心惊,问道:“怎么回事,快说,怎么了?”
  总管哭道:“夫人,是夫人归天了。”
  宗霖一怔,仿佛没听懂,可耳朵里明明听得是那句刺心的话,一时心中狂跳,眼前发黑。
  子玉也是一愣,脑子嗡的一下,见宗霖脸色变得苍白,身体一晃,忙扶住唤道:“兄长,兄长!”
  宗霖的泪水涌了出来,喉咙哽塞道:“夫人,云卿……”
  子玉看着众人,戚声问道:“嫂夫人灵堂在哪儿?”
  管家起身,引领宗霖二人赶至灵堂。满屋子的白色帷帐,拥着徐氏的灵牌,一副冷冰冰的棺材,前面一盏摇曳的长明灯,映着两支白蜡烛,凄凄凉凉。
  婚后五年相敬如宾,现在,温柔贤良的结发妻子音容全无。宗霖跪伏在灵前,始终不愿相信妻子已去,他手把着棺盖唤着妻子的名字,哽咽道:“云卿,我回来了,是你的丈夫宗霖,回来了,可你却离我去了……两年前一别,竟成永绝,是我对不住你,如今说什么你也听不到了。”
  宗霖如泣如诉的哭声,像钢刀刺痛着子玉的胸膛,一对恩爱夫妻今成永绝,他有推不掉的责任。从他介入孟府起,徐氏就曾被他牵连做过人质,留住时,又对他百般照顾。自己经常因思虑亲人夜里失眠,她又着人送来夜宵,遣夫君相陪劝慰。为了成全丈夫的兄弟之义,身怀六甲的贤嫂,咽下思夫的心痛,送他们上路,桩桩件件如亲人一般。
  管家在一旁诉说着他们走后,主母夫人如何因思念抑郁寡欢,生子后又患上痨疾,百般调治无效,半年前开始吐血,郁郁而终。听得两人心如刀搅,泣不成声。
  宗霖起身,抚着棺椁颤声命道:“打开。”
  管家道:“不知您这时会来,又无处去寻,已于昨日盖棺,明日是出殡的日子,夫人已去,不易再打扰,还是――”
  “打开!”宗霖厉声喝道。
  管家哭道:“爷――”
  宗霖一把揪住管家的衣领,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他道:“打开!你打开,我要当面对她说,我一刻也没忘过她,我不是个无情的人,我还要告诉她,谢谢她为我做的一切,我全都在心里记着哪,她不能就这么走了,不给我留一点儿的补偿机会。”
  他复又回身拍着棺椁,声音里充满痛苦绝望道:“云卿,你就这么恨我,用这惩罚我,这天底下,我谁都不想负,可负的却是你,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为什么!”他拍着棺椁,头磕在上面咚咚响,府里的人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失控。
  子玉此时心里的痛苦并不比宗霖少,他上前抱住他,悲声说道:“大哥,你别这样,是我害了嫂嫂,是我对不住你们,你要这样,让子玉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
  宗霖这才忍悲含泪起身,此时徐公一步进来,强忍心中怨气,说道:“你即抛她而去,全不念夫妻之情,如今她已去了,你还要开棺相扰,让她不得安宁?”
  宗霖扑通一声跪在徐公面前道:“岳父说的是,是小婿对不住她,她对我的情,是我一辈子欠下的,任打任骂请岳父处置。”
  子玉也跪了,诚心说道:“此事是因我而起,若有回天之力,就是拿子玉的命去换回嫂嫂,我也绝无怨言。事已至此,我愧疚万分,就请徐公责罚吧。”
  徐公看看女儿的灵牌,又看看跪在地上泪痕满面,懊悔不已的两人,责备的话也不忍再说,长叹一声,上前扶起二人。
  岳母扈氏叫乳娘抱来外孙与父亲相见。宗霖睹子念妻,不胜感伤,命人重整灵堂,备下酒饭,他与子玉着丧服洒酒祭拜。见一岁多的怀郎儿懵懂可爱,尚不知悲戚,更觉怜惜,便抱子拜母,祭奠亡妻。
  祭拜过后,在厅里摆酒入席,两兄弟哪里吃的下,宗霖满心悲伤,瞅着儿子才略略有些安慰。
  席间谈起朝廷比武的事,宗霖灰心叹道:“经此变故,我已看淡这事,云卿如此年轻离我去了,我哪有心思夺取功名。贤弟身负救父伸冤的责任,此是绝好机会不能错过。而我从此隐退田庄,日日就与小儿为伴,以慰贤妻的在天之灵。”,
  徐公听了,知女婿是悲伤过度、无意仕途,便劝道:“当初我与小女看重的就是你人品见地,婚后她温良持家,倾心助你。如今小女虽去了,若你从此一蹶不振,岂不辜负了她。况你已随云鹤仙人学艺两年,不报效国家,也负了一身的武艺。此去京城若得出头,我亡故的女儿也能随你得些阴封,才不枉做你几年的夫妻。”
  子玉也道:“是啊,就听老人家的,兄长如能挣得功名,金花诰命封与嫂嫂,以慰她的在天之灵,也强似在家为嫂嫂相守亡灵,这恐怕也应是嫂嫂的愿望。”众人一番劝慰,宗霖只得勉强点头。
  撤去酒席,宗霖自去为妻子守灵。
  子玉陪他来到灵堂,双膝跪地,把纸钱一张张放到火盆上焚烧。宗霖看他哭红的双眼和白布裹扎下凌乱的额发,一阵不安。按下他的手道:“你去歇吧,不用这样,方才我情急下说的话,不要放在心上,这事不能怪你。虽是跟你去寻亲,可上山学艺是我自己的事,是我考虑不周,负了夫人,与你无关。”
  子玉道:“不管怎样,嫂嫂的恩情我已无法报答,为她守灵,也是尽尽心意。”
  宗霖上前扶起子玉道:“好兄弟,你嫂嫂仁厚,你不去休息她也不安,就让我一人陪她在这儿说说话吧。”
  子玉只好答应,嘱咐宗霖几句后出了灵堂。正碰上来找他的忠叔,便一起回了书房的住处。
  忠叔端出一碗尚温着的米粥说道:“我见你也没吃什么东西,喝点吧,别空着肚子睡。”
  子玉看了一眼,一阵恶心,差点吐出来。忠叔见他脸色苍白,担心道:“怎么啦?”
  子玉道:“没什么,就是头疼的利害,吃不下。”说完,疲惫地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忠叔只好放下碗坐到床边,用手帮他按摩掐捏着额头,说道:“跑了一路,进门又伤心劳神,你也悠着点,别伤了身子。”
  子玉道:“我没事,孟兄毕竟是因我出的门,嫂嫂故去我有责任,能不痛心吗,是我欠他们的。”
  被忠叔一阵揉捏,子玉感到轻松一些了,他拉过忠叔的手道:“哎,忠叔,一直没机会问你,家里还出了什么事,怎不见大顺?”
  忠叔叹口气道:“你们走后,开始还好,后来夫人生病,又日夜思念孟爷,你们也没个消息。徐老爷和夫人还不说什么,那个扈氏和她仆人天天念叨我们的不是,像是我们把他家姑爷拐走了一样。我还耐得住,可大顺受不了,再说看夫人病的那样也不忍心,他说是去寻你们,一走数月也不见回来。”
  子玉不安道:“让忠叔为难了,是我考虑的不周。”
  赫连忠道:“少爷平安回来就好,老奴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子玉坐起来,拉过忠叔的手道:“你别怪她们,好好的一个家因我失散,纵有怨言也是应该,说几句您就担着,看我的面子别生气了。”
  忠叔点头,看子玉把粥喝完,然后服侍他睡下。
  夜里起了一阵凉风,夹着零星的雨滴,赶走了白日的酷暑之气。宗霖累了一天,又对着妻子的灵牌说了半天的话,被风吹起了倦意,靠着供桌迷迷糊糊睡去。
  灵幡飘拂,桌椅微响,似有一阵云烟蔓延,雾霭中徐氏飘然而至,云鬓整洁,端庄娴静,一如往日的雍容华贵。宗霖心中惊喜,呼道:“云卿,是你吗?是你不忍离开我,又回来了吗,我说的话是不是你都听到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你留下吧,云卿,云卿……”
  眼见妻子熟悉的脸庞温柔依旧,他唤着,想站起来,身体却动不了。
  徐氏眼莹泪光,启齿说道:“我本怨君无情,今却感君一片赤诚,是为妻错怪你了,不忍见君就此消沉,特来见你一面,以慰相思之苦。你若还顾念我的情分,就速去京城赴试,将来功成之时,如有姻缘,不必念及我,只须是一位良善的女子,要善待我们的孩儿,我亦含笑九泉。”说完,神情眷恋,却翩然转身而去。
  宗霖急了,用力挣起,却是一场梦魇。妻子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不相信是梦,抬腿追出灵堂。屋外细雨斐然,万籁俱寂,哪里有妻子的影子。
  他无奈退回灵堂,对着妻子的灵位,说道:“一定是你顾念我,原谅了我,才托梦过来一见,你若让我去赴试,我就去,这次绝不辜负你了,为了你和怀郎,我会全力以赴。”
  宗霖自与徐氏梦中相见后,便下了进京的绝心,他让人备下两副银色盔甲,两杆铁柄紫樱长枪,轻重适手。又备了柔韧轻巧的两支梨花枪,长刀弓箭一应俱全,此次进京,他与子玉势在必得。
  一切准备就绪,为徐氏下葬后,因日期临近,不等过头七,便把幼子托付给岳父母,与赫连子玉直奔大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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