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岁月

　　张兰妮她们五个家属筹建酱油房后，经过去县城酱油厂学习取经，成功地酿造出了优质酱油。部队各个机关连队的干部灶，士兵灶，空勤灶，地勤灶以及家属们用过后，反映良好，夸赞她们酿造的酱油味美香醇。这样，更增强了她们的信心，更加努力地把酱油做好，供应部队官兵和家属们。
　　为此，她们置办了一辆毛驴车，五个人轮流赶着毛驴车给部队各个食堂和几个军人服务社送酱油，以满足部队官兵和家属们的需要。
　　婆婆留在部队帮她照顾家庭，使张兰妮解放了手脚，能全身心忙于工作。而婆婆除了帮她收拾家庭卫生和接送两个儿子，照看小女儿外，还时常戴上花镜做做针线活。趁儿子们上学，上托儿所；女儿睡觉的时候，婆婆给三个孩子们缝缝补补。两个儿子用丈夫旧军装改造的裤子的膝盖处磨破了，婆婆就就给打上了补丁，张兰妮看了以后没说什么。反而是两个儿子跟张兰妮提了抗议。
　　俊山说：“妈妈，我上学，同学都笑话我，说飞行员家的孩子没有穿补丁衣服的，就我自己穿，真丢人。”
　　张兰妮就跟儿子说：“补丁衣服怎么啦，只要干干净净就行。谁说飞行员家的孩子就不能穿补丁衣服啦？你跟同学们说，这是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另外，我要告诉你儿子，只要衣裳干干净净，有补丁不算丢人。”
　　她对上托儿所的俊水说：“你就跟托儿所小朋友们说我妈妈说了，穿补丁衣服是为了不忘本。”
　　张兰妮两个儿子穿补丁衣服的事，引起了邻居徐慧的高度关注。徐慧在部队子弟学校教小学五年级。俊山穿着补丁衣服上学这件事，是她女儿卫华跟她讲的。卫华跟俊山在一个班上学。俩人同岁，俊山的生日比卫华大。徐慧听说以后，就注意了一下，果然看见俊山穿的用爸爸旧军装改的裤子的两个膝盖处有两个补丁，尽管补丁跟裤子一个颜色，但是毕竟新旧程度不一样，补丁还是很显眼的。
　　这天晚饭后，徐慧就敲门来到张兰妮家。这时候，张兰妮还没下班，家里只有三个孩子跟张兰妮的婆婆在家。她经常来家里玩跟老人很熟。一进门她就问老人：“大娘，俺嫂子还没下班啊？”
　　“她每天下班都晚，闺女，你吃饭了没？”老人让徐慧坐到床上。
　　“我不坐大娘，你坐着吧。”徐慧摆摆手说，她一般不喜欢坐张兰妮家的床，来串门，一般都站着说话。有一次，张兰妮在家的时候，见她进来，老人忙着让座，张兰妮笑着对婆婆说：“娘啊，咱家床又不干净，人家徐老师是干净板正人，看坐脏了人家的毛料裤子。”
　　听了这句玩笑话，徐慧只是笑笑，没说什么。张兰妮经常跟她开玩笑。从此，老人就知道了，徐老师不坐她们家的床，可能是嫌脏。
　　徐慧把手中拿着一块蓝色布料递给老人说：“这块布料让嫂子给两个儿子做身新衣服，别让孩子穿补丁衣服啦，他们爸爸当飞行员，孩子们穿着补丁衣服出门上学，上托儿所让人家笑话。”
　　“闺女，又让你花钱啦……”老人不好意思地接过那块布料感激地说。
　　“花什么钱啊，这块布料是我从箱底翻出来的，让俺嫂子赶紧找人做两身小衣裳给两个儿子穿吧。”徐慧不以为然地说。
　　徐慧问在床上跟弟弟轻声唱歌的俊山说：“小山，别整天唱你妈妈教给你们的这些老掉牙的歌曲啦，抽空你到阿姨家跟你卫华妹妹听阿姨给你们朗读唐诗宋词听，比这些歌曲好听多了。”
　　“行啊徐阿姨，我抽空去你家听你朗读唐诗宋词。”俊山高兴地说。
　　“阿姨给你和弟弟拿来一块布料，赶紧催妈妈给你们做身新衣服穿，别再穿补丁衣裳出门啦。”徐慧嘱咐孩子说。
　　“行啊徐阿姨。”俊山高兴地点点头。
　　“大娘，我回去了。你坐着吧，别起身啦。”徐慧说完开门走了。
　　张兰妮回家以后，听婆婆说了徐慧来家送了一块布料的事，张兰妮拿过那块布料看了一眼，又扔到床上没说什么。
　　儿子俊山就跟她说：“妈妈，徐阿姨说让你给我跟弟弟做新衣裳穿，我们再不穿补丁衣服啦。”
　　没想到正吃饭的张兰妮摔了手里的筷子怒视儿子俊山说：“你听你徐阿姨的话，你就跟着你徐阿姨家吧，别在我家啦，给我滚蛋！”
　　儿子俊山吓得不敢说话了。他知道妈妈脾气不好，就连爸爸有时候也让着妈妈。
　　老人见媳妇生气了，也没再说话，忙抱着孙女俊红去大屋玩去啦。
　　张兰妮对徐慧一直有些看法，她看不惯徐慧那种居高临下，自以为是的说话风格，以及高傲自满的性格。
　　丈夫王善祥曾经批评过她：“人家徐慧是知识分子家庭出身，自己也是大学生，又当老师，高傲自满是自然的，你别瞧不起人家啊！”
　　“我没瞧不起她啊，我们几个家属酿造酱油，她凭什么说三道四的，说我给飞行员家属们丢脸啦，真是屁话！”
　　刚才听到婆婆说了徐慧来家送布料的事情和刚才儿子俊山的话，又让她气不打一处来。所以，她才摔了筷子。
　　张兰妮自我冷静了后，把筷子从地上捡起来，洗了洗，又重新坐在桌子跟前吃饭。饭后，她拿起那块布料看了一下后，把它搁到了箱子里。
　　自从岁月进入那个特殊年代后，根据中央和军委的决定，王善祥所在的航空师被列为三线作战部队。作为战略后方，部队担负着后方海空的的战备执勤和巡练任务，经常要配合舰队的水面舰艇部队和潜艇部队进行联合演习训练。
　　随后，“备战，备荒，为人民。”作为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最高指示也在全国广为流传，深入民心。成为那个时代人们最耳熟能详，最具有战斗性的标语口号啦。部队大院的内外墙和建筑物上以及家属院的房前屋后除了那些经典的毛主席语录外，就是“备战，备荒，为人民。”这句口号啦。
　　之前，毛主席在关于各省发展农业机械化问题给刘少奇的信中，对“备战、备荒、为人民！”这一战略口号做了具体解释：“第一是备战，人民和军队总得先有饭吃有衣穿，才能打仗，否则虽有枪炮，无所用之。第二是备荒，遇了荒年，地方无粮棉油等储蓄，仰赖外省接济，总不是长久之计。一遇战争，困难更大。而局部地区的荒年，无论哪一个省常常是不可避免的。几个省合起来看，就更加不可避免。第三是国家积累不可太多，要为一部分人至今口粮还不够吃、衣被甚少着想；再则要为全体人民分散储备以为备战备荒之用着想；三则更加要为地方积累资金用之于扩大再生产着想。”
　　又是一个隆冬的季节到来了，初进腊月，年味就一天天逼近啦。在那个年代，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几乎都要买一个猪头过年，过年没有猪头，似乎不算个完整的年。而且，在那样的岁月，猪肉供应比较紧张，部队家属需要凭本供应。随军家属和子女们吃供应的商品粮，每月每人按年龄定量，供应百分七十的粗粮，百分之三十的细粮。食用油每人每月只供应四两。所以，那个年代，肥肉比瘦肉紧张，每家几乎都要用肥肉膘子练制荤油炒菜吃。
　　过年前，张兰妮就通过在县酱油厂学习酱油技术时认识的县城屠宰场的一个女职工，走后门买了八个猪头，自家留了两个，她计划让小叔子铁蛋来部队过年，就多买了一个猪头。她已经打电报回去让铁蛋来部队过年了。另外给跟她一块做酱油的四个随军家属每人买了一个猪头。给卫生队俞队长送去一个猪头，三个孩子都是人家俞队长给接生的，她一直觉得欠人家个情。特别是生俊山时，她不让人家俞队长这个大男人给她接生的笑话，一直让她过意不去。她没给邻居徐慧家买猪头，徐慧从不吃这些猪头，猪下水什么的，她嫌脏。
　　结果，临近春节，她接到了铁蛋的电报，说不来部队了。他是村里的基干民兵，过年要在村里值班巡逻，离不开。
　　张兰妮给徐慧家买了十斤猪肉，她知道徐慧喜欢做炸酱面。徐慧不要，张兰妮就生气说：“你不要，我就把那块布料给你送回来啦。”这样，徐慧只好收下了。
　　年前，张兰妮用徐慧给的布料给两个儿子做了身新衣裳，另外又新买了块新布料，给婆婆和女儿也做了一身新衣裳。她自己没做新衣裳，而是把一身八成新的旧衣裳洗干净熨好，等着过年穿。
　　丈夫跟她说大年三十晚上和大年初一，他被安排在机场战备值班24小时，不能回来跟家人过年了，初一晚上才能回家过年。他计划初二请几个战友来家吃顿饭，也包括徐慧丈夫张良佩。张兰妮说：“我都给你们准备好吃的啦。除了猪头肉冻外，我还买了一挂猪下水，四个猪蹄，杀了两大公鸡。”
　　“妮子，难为你了，家里的事情，我一点也帮不上忙。你也够辛苦的啦，咱家里里外外都是你张罗……”丈夫愧疚地说。
　　“是啊，要不是俺娘拦着，我要跟了人家高强就好了，最起码他能整天陪在我身边，嫁给你可好，除了训练还是训练，除了战备还是战备，家里的大事小事，一点也指望不上你。”张兰妮佯装后悔地说。
　　“妮子，你要后悔啦，咱俩离婚，你再找一个吧？”丈夫难得跟妻子张兰妮开一回玩笑，就一本正经地说。
　　“你先赔我这些年的青春损失费再说吧。”张兰妮笑着说。
　　“多少钱？”丈夫笑着问。
　　“我张妮子，青春无价！”张兰妮得意地笑了，然后白了丈夫一眼，嗔怪地对说，“看你这傻样，我嫁给你我是永远不后悔的，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听了这句话，王善祥眼里涌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