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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大道人生 作者:李维奇 发布时间:2020-02-03 12:11:57 字数:4170
他之所以不想去是因为他的职位太低了,才是一个副科,在北京参加聚会的人有几个是副科啊,有的都到副部了,所以他觉得非常没有面子。
好在到了北京以后,没人问他现在是什么官,喝酒吃饭的时候唠的嗑都是高中时代的事,谁和谁搞对象了,谁和谁闹别扭了,大家都是在非常平等的气氛中度过,邓中凡穿得也是便装,和平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回来以后田川觉得这次聚会还是很有意义的,多年不见的同学都见了一面,也许以后有什么事会照应一下,他自己倒是没什么能耐了,但他也备不住去求别人,比如孩子上大学了,毕业安排工作了,说不定就能用上谁,看同学那样子,没有一个是趾高气扬的,都是非常朴素的,同学的感情越来越深刻的表现出来。
他们合了影,交换了手机号,建立了QQ群,以后的联系就方便多了。
这次聚会,他得到一个信息,一个叫王腾的高中同学,本来是在一家国企上班,因为国企不景气,他调到大学当老师去了,给一个副教授的职称,因为他在国企的时候是高级工程师,他之所以能够调到大学去当老师,除了他是高级工程师以外,关键是他是名牌大学毕业,其实在很多一般的大学,即使是老师,名牌大学毕业的都不多,邑州师范学院他就比较了解,因为他是邑州师范学院的客座教授,中文系还有他一个高中同学,这个高中同学也不是名牌毕业,而是一个重点师范大学,虽然他一年要到师范学院讲两堂课,也和这个同学聚一聚,但他从来也没想过要到师范学院来当老师,因为在他的心底,他就是要在邑水干一辈子了,因为父母在邑水,父母一年比一年年龄大了,更需要自己的照顾,自己还能离开邑水吗?在文明办和宣传部的时候都有过机会,自己都没动心,现在年龄大了就更不动心了。但这次他有点动心了,因为以前他也不相信他一个县里的小副局长能到大学当老师,但他的同学从企业调到大学了,原因就是有职称,名牌大学毕业,而他也有职称,还是教授级的,也是名牌大学毕业,并且还是师范学院的客座教授,看来调到师范学院当老师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在师范学院当一个副教授或者是教授,相比要比档案局的副局长好听多了,估计王颖是能够接受的,如果王颖心情快乐了,两口子就不用三天两头一打架了,以他的性格也愿意当一个老师,做一点学问或者给学生们上点课,在一高中的时候她就很愿意给学生上课,学生也愿意听他的课,谁知一堂公开课和老师们闹得水火不相容呢,所以他不得改行到了县委机关,但如果他早知道机关需要喝酒,而他又不能喝酒,也许就不出来了,在一高中挺一挺也许就过去了,毕竟他和老师们没有一点私仇,那样他和章楚涵说不定还走进了一个家庭,哪能像今天这样和王颖三天两头打一架,闹得天天不顺气呢?
关键是现在如果他真的能到邑州师范学院当个老师也不用搬家了,他可以买一个车来回跑,从邑州到邑水也就二三十分钟就到了,不像从前,个人也没有买车的,当官的有车坐,不当官的做公交,而那时从邑水到邑州要两次穿过铁路爬道,爬道一撂杆,所有的车都得等,一等就是老半天,现在都是立交桥了,开车到邑州二三十分钟,还用搬什么家啊。
他想抽时间到邑州师范学院去一趟,和老同学唠一唠,问问自己有没有可能调到师范学院来,他可以举王腾的例子,但是先和王颖说呢?还是先到师范学院去,他还没拿准主意。
徐惠霞又给田川打电话,说请田川两口子吃饭,田川就问是什么名堂,徐惠霞说是她过生日,老公要请她吃饭,但两个人吃饭没意思所以就找几个同学作陪。
田川答应了,因为徐惠霞也是他走得比较近的同学,不答应不好,但他答应得有点勉强,不知道徐惠霞听没听出他的语气。田川从来没过过生日,王颖也没过过生日,就是田川的父母也没过过生日,他觉得过生日没什么意思,有什么好庆祝的,生老病死都是规律,重要的是把平时的日子过好,如果平时的日子不好,生日就更没有什么可庆祝的了。
但你要过生日是你的自由,你老公请你吃饭说明夫妻恩爱,夫妻恩爱是夫妻之间的事,没有必要叫别人知道,你老公给你过生日叫别人作陪这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想叫别人给你结账啊,如果是自己给自己过生日然后叫别人作陪,这生日一点都不隆重,并且显得很没面子,很没人缘,但是要是别人给你结账,别人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过而给你过生日,心里也不太平衡,你的生日比别人的生日特别吗?这是田川不太愿意参加这个聚会的原因,但同学请了也不能不去,既然徐惠霞愿意有这个热闹,他就捧一个场,但他是不准备给她结账的,不管徐惠霞按没按这个居心。
受邀的还有满树林,公安局的副局长,周伟东,科协的副主席,基本就是上一次给周伟东夸官的那个阵容。
祝生日快乐以后,大家就开始闲谈,还是满树林主讲。
“其实到我们这个年龄官场就定型了,该升的升上去了,没升的也基本就这样了,我听说明年男的五十三就离岗,女的五十,我们现在都四十五六了,离离岗还有七八年,离岗之前五年基本就不提拔你了,那么我们可以提拔的时间还有二三年了,可这二三年你一定得到提拔吗?”
满树林一边嚼着饭一遍说。
“树林说得对,我们基本就都定型了,我是啥戏都没有了,提一个副主席挡挡脸得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官,也没有再提拔的机会了,再提拔就离岗了,但树林和我们不一样,你的这个副局长算到位了,一般的党委书记赶不上你这个副局长,县城小局的局长也赶不上你这个副局长,所以我说你算到位,我们都没到位,包括田川,包括惠霞。”
周伟东深谙世事地说。
“对,树林算到位了,不提拔也没遗憾,我们这些没到位的也不必遗憾,哪能都到位啊,但有到位的就行,没到位的有事可以找到位的。”
田川也赶紧说。
其实他在心里不太认可满树林的说法,他总觉得在这个年龄还是应该有点机会,县里的离岗政策是一个土政策,每年都在变,并不是法定男的到五十三就一定离岗,也没有离岗之前五年不提拔的说法,并且五十三离岗毕竟是明年的事,明年是不是实行也不一定,即便明年实行也不一定永远实行,也许后年就变五十五了,大后年就五十八了,所以他不相信这个年龄就没有机会了,但他在表面上必须赞同满树林的观点,否则人们会怀疑他有野心,所以他赶紧接了一句。
“咳,人都是命,赶啥席赴啥席,心强命不强也没有用。”
徐惠霞感慨地说。
“你的命够好的了,大郭对你多好啊,还给你过生日,你在家一手遮天,买车自己开,大郭连摸都不叫摸。”
周伟东说。
“我的车是我自己花钱买的,他摸啥呀,人家有能耐的老公都给媳妇买个车,他不给我买车,我自己买,他摸啥呀。”
徐惠霞十分娇纵的样子。
“那你还真行,自己买个车,我想买也买不起呀。”
王颖也接了一句。
“所以我说是命呢,你要是当年和,现在不要几个车就几个车吗?”
徐惠霞没有把话说完整。
田川知道她的意思,王颖在和田川处对象之前领导给她介绍了一个叫刘有利的人,但王颖没同意,现在刘有利是供电公司的副总,很有钱,刘有利的媳妇也是他们同学,整天开个宝马,浑身珠光宝气。
别人并不知道这段历史,只有徐惠霞知道,所以别人也没接茬。
“那我只能说对不住我媳妇了。”
田川解嘲地说。
“其实在咱们同学里面田川是最有才的,但这些年也没提拔起来,这是有点遗憾的。”
满树林接着说。
“没提拔起来就是没才。”
田川说。
“他的才没使到正地方,老写文章有什么用啊,现在是看文章提拔人吗?现在的领导有几个看报纸的,你的文章领导根本就看不见。”
徐惠霞说。
王颖看着徐惠霞,有点命中要坏的眼神,她老就想和田川这样说了,但田川总是不理她,所以她也不愿意说,今天徐惠霞说了,是等于替她说了,所以她对徐惠霞表示由衷地感谢。
“也不能说没用,当年田川不就是凭一篇文章从宣传部到办公室的吗?那时他的位置是全县年轻人最好的位置,可是他的胃不行啊,如果他的胃行,现在不止是党委书记了,恐怕副县长也当上了。”
满树林继续说。
王颖又看了看看满树林,觉得他对老公的评价还是公允的。
“哎,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啊,前两天我看了一个小说,说是有一个大学毕业生在县委办公室综合科干了十年也没得到提拔,他一看提拔没指望了就开始写小说,而他写的小说呢都是他身边的真事,而他发表的刊物呢都是办公室订的刊物,所以他发表的小说领导都看到了。他写的第一篇小说是办公室主任和女下属私通,在办公室以谈工作为名和女下属玩激情,主任看了这篇小说以后就找他谈话,说你不能这样写,这样有损领导的形象,科员说我的小说是虚构的,与本单位领导没关系。他就继续写,他的第二篇小说是写办公室主任受贿,为了不让路人看到送礼的人故意把自己门前的路灯砸坏了。小说发表以后领导又找他谈话,说你有意见可以当面提,不能用小说的形式暗箭伤人,科员说我的小说是虚构的,不针对哪个人,主任就急了,说,可你虚构错了,我家门前的路灯是自己坏的,不是我砸的。科员不管那一套,继续写,反正他也不想得到提拔,已经把领导惹这样了,还能提拔吗?干脆就写小说出出气吧,没想到第三篇小说发表以后,领导又找他谈话了,说通过写小说看出了你的才能,办公室不耐埋没这样的人才,准备提拔你为综合科科长,不久,科长真的就调走了没写小说的这个人当了科长。”
周伟东饶有兴致地说。
“这虽然是一个故事,但也是现实生活的一个反应,在机关确实有靠胡打乱凿提拔的,领导惹不起他,就得提拔他。”
满树林说。
“但这样的提拔肯定没有好位置,顶天是一个安慰奖。”
周伟东说。
“这样的提拔如果有好位置谁还送礼啊?”
满树林笑着说。
“时代不同了,现在当官不单看水平了,一个是资历,像满树林一步一个脚印,从片警,到所长,到副局长,这是凭资历干上来的,而另一种呢就是凭钱了,你满树林不花钱我看你也当不上局长。”
周伟东又言归正传。
“对对对,你说得对,我不花钱也当不上局长,所以我这官也当到头了。”
满树林笑着说。
“今天没有外人,你掏心窝子说,要当局长得不得这个数?”
周伟东伸出一个巴掌。
“五十万?你装兜里吧,没有这个数下不来。”
满树林伸出两个巴掌。
“现在的官场太黑了。”
周伟东啧啧地说。
“就不用说是公安局,就是田川的档案局,没有二十万你拿不下这个局长。”
满树林又说。
“夸张了吧,有泡沫。”
田川说。
“你可能觉得不值,但有人觉得值,比你小十岁的人干值不值,你干上局长也没发展了,比你小十岁的人干上局长以后可能就是副县长,他没有局长这个坎,能进副县长吗,所以值不值是因人而论的,当官的目的不一样,有的是为了钱,有的是为了名,有的是为了争口气,你怎样用钱去衡量这三个目的,另外,二十万,对你来说是钱,对有的人来说不是钱,就是一个心情,所以你说值不值?”
满树林冲着田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