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敲

　　周末，马葛来了。
　　带了很多零食，还有孕妇奶粉。她非常好奇地撩起招弟前襟的衣服，要看招弟突出的肚子。
　　“现在很小，肚子还看不到呢。”
　　她不好意思地笑，说：“她出生就是我的干女儿。”
　　“你怎么那么肯定是女儿呢。”
　　马葛指了指桌子上的零食：“听说酸儿甜女，你可是将一包甜食吃了。”
　　“啊，中计啦！坏马葛。”招弟作势要打她，
　　“别动！你不可太激动，不可太高兴，不可太伤心……”马葛拉住招弟挥舞的两手。
　　李启雄在厨房里，听到两个女人的欢笑声，他出来，跟着憨憨地笑，露出丑透了的黑牙齿。
　　他很快又退回厨房，锅里正在煮菜。
　　很快吃饭了。马葛直夸李启雄煮的菜比五星级酒店的大神厨师还好吃。
　　“你也太夸张了，你有吃过五星级酒店的菜吗？”李启雄本来想表示谦虚一下，没想到一下子打到马葛的痛脚，她跟着大老板，什么酒店的美味没有吃过。马葛没有生气，李启雄这样说，正好表示他什么都不知道，在他眼里，马葛就是招弟的好朋友而已。
　　吃罢饭，李启雄收拾桌子，洗碗。
　　“看起来，你的小日子过得还不错。”马葛暗然神伤起来。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我还羡慕你过得逍遥自在呢。”
　　“招弟，我也想有一个这么暖和的家。”
　　招弟想着自己并没有爱李启雄，只是凑和着过日子。马葛看到表象，便认为自己的日子过得舒服，并不知道自己内心有多痛苦。
　　“招弟，我想离开他，我要过正常人的生活。我也想有一堆娃饶着我的双腿缠着我。”
　　“好的，支持你！”
　　“自从上次处理掉孩子之后，我每天都做恶梦，梦见TA来找我，哭着求我，说TA好不容易才投胎一次。”
　　招弟惊得心里直哆嗦：“梦都是不真实的，你放轻松。以后生更多的孩子，说不定，其中一个就是TA再投胎到你肚子里。”
　　“我偷偷地将避孕药换成钙片，我准备一旦有了孩子就一定要生下来，他再也不能左右我的决心。可是，这么长时间了，我担心自己再也怀不上孩子了。”马葛双手捂住脸，难过地掉泪。
　　“会有的，一定会有的。”招弟嘴笨得要死，安慰人不是她的强项。
　　马葛很快停止了悲伤，她担心李启雄一会出来看到她哭花的脸，好丑呀。
　　李启雄收拾好厨房，出来厅里，看到马葛带来的安满孕妇奶粉，仔仔细细研究一翻，说声：“你们聊，我出去一会。”
　　招弟点头，李启雄默默地开门出去。
　　“你们，好有默契呀，所谓的幸福，可能就是这个样子的吧。”马葛无限羡慕的表情。
　　招弟真正理解《围城》的真实意义，或许就是看到马葛对自己的羡慕，围城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
　　不一会儿，李启雄抱着一箱安满奶粉回来，有六罐。
　　“一下子买这么多，会不会过期呀。”招弟有点傻眼了。
　　“不会，早晚喝，很快喝完了，我可不能饿着你和孩子……”李启雄说完又憨憨地傻笑。
　　马葛一下子眼泪又涌上来，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被李启雄感动了还是对招弟的嫉妒，她只觉得很是心痛，她得离开这个总是让自己落泪的小窝，温馨得让自己不敢再呆下去。她匆匆告别，带着泪花走了。
　　
　　招弟转身，一眼瞥见李启雄在身后，看到一张难看的脸，她垂下头，神伤了一会：“哎，我很自私，我不该要这个孩子，是吧！”招弟有点自言自语。
　　李启雄明白了招弟的眼神和叹息，她是担心将来孩子与他一样难看，说不定还有先天不好的遗传基因，他垂下眼眸，轻声说：“你就不要自责了，每个胎儿都有权利来到这个世界，不管TA是什么模样，什么资质来到这个世界，都是TA自身的宿命，我们只是TA来到这个世界的载体。”
　　他说完，凑上前，抬起右手想揽住招弟，想给她力量，甚至有一种想亲一亲她额头的冲动。
　　招弟条件反射地躲到一边，伸直双手护在前方，大声吼：“不要靠近我！”
　　李启雄停住了，他静静地看着招弟，她气急败坏的小脸冒着热气，紧抿着唇。这段时间，他看过街边摆摊的心理学书籍，说这是一种被伤害之后的应激反应。他在心底暗骂自己真是浑蛋，下油锅炸得粉身碎骨都不能减轻自己的罪孽。
　　两个人僵在那里。
　　李启雄首先打破沉默，他举起右手，向天发誓：“我李启雄绝不碰甲招弟一根寒毛，否则天打雷劈，不得超生……”
　　“少来了。”招弟放下一直戒备的两手。
　　李启雄稍微放下心，说：“我想到一个办法了，听说有些人生的孩子竟不像爸爸也不像妈妈，你猜是为什么？”
　　“胡扯，孩子基因突变？”
　　李启雄摇头。
　　招弟皱起眉头，问：“走种了，是另外一个男人的？”
　　“你想到哪里去了，是妈妈每天看着一张她喜欢的小孩照片，心里欢喜，小孩生出来就与照片上的一样好看。”
　　“真的吗？”招弟虽然不太相信，但真的不希望生下来的孩子像李启雄。
　　“真的，有科学根据的，就是胎教吧。你想TA长得漂亮聪明，勇敢坚强，就在心里想着你想要TA的样子，心情开朗明媚……”
　　招弟没想到粗人李启雄还有这么丰富细心的一面。她表示要出去逛逛，挑一张自己喜欢的小孩照片，可以让TA出生后是漂亮的孩子。李启雄没有想到招弟这么好哄，开开心心地与她一起出去了。
　　接下来的几次验货，招弟都亲自先过目，特别是质量和总数量，一定要清清楚楚才肯约客人来验货，否则宁愿耗着时间都不敢约客人，让生产经理很是没有办法，他可不想他的车间堆满了货物出不了货。
　　每次验货都可以顺利出货，客人对招弟竖起大拇指，说交待她的事都可以让人放心，值得信任。他们的老板说要给招弟的这家公司多下单。
　　招弟只当客人是客气的恭维。
　　没想到，几天后，招弟刚到公司，一大早的就被老板叫去办公室。他两眼开心得眯成一条缝。招弟眼神狐疑里都是问号。
　　老板指着自己电脑邮箱说：“塔塔集团给我们下了一张大单，五十万的数量，够我们生产一年了。”
　　“真的？！”招弟冲出了老板办公室，快速到了自己的座位，她要看邮件，这么大数量，在她想来真是奇迹。
　　收到大单意味着更多工作要去安排，出单给绘图工程部，采购部，生产部，仓库……
　　招弟按客人要求，发彩图，工程图给客人确认，来来回回忙了一整天，真到李启雄到她厂门等她：“怎么那么晚还不下班？可把我担心死了，打你电话也没接。”
　　招弟拿出手机看看，不小心弄成静音了，十多个电话没有接，心里抱歉，却又嘴硬，说：“我这么大个人了，自己会回去，以后不用来接我。”
　　“我知道，你是嫌我难看，不想给你同事看到我。可我这次是真的担心你才跑过来。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以后不可以工作到这么晚。”李启雄将自己的手机放在招弟的眼前。
　　屏幕显示二十点三零。
　　天哪，这么晚了吗？什么时候，自己也变成了工作狂？
　　“就算你不饿，我的宝宝可是饿扁了……”李启雄一路抱怨。
　　“停！你好烦呀！”招弟两手捂住耳朵，不想听到李启雄说话。
　　他看着她，闭嘴不再吭声，但心里仍然不服气。这个小女子，倔得很，以后都会活活被她气死。
　　回到家，饭已做好，在锅里保温。有她最喜欢的牛奶炖乌鸡。也不知李启雄哪里听来的，说孕妇喝了牛奶乌鸡汤，宝宝的皮肤会很漂亮。
　　他温柔地看着她小口喝汤吃饭。她抬头一眼瞥见他愣愣的眼神，心里莫名地来气：“你可以专心吃自己饭吗？难道看着我吃饭你就会饱？”
　　他低下头，专心吃饭。两人非常有默契，吃完饭，他洗碗，她洗澡。
　　“今晚，你不要看球赛行吗？你就算调成静音我也能感知你在看球赛，我根本就睡不着。“
　　“嗯。”他应了一声，表示同意，其实他很不服，心想她简直是无理取闹，这个小女子，静音，隔着墙还能感知他在看球赛，简直是神吧。她就是专门给自己挑刺儿。但俺是爷们，不与小女子计较，为了宝宝，俺受得了她所有的怪脾气。
　　他托了老家的朋友，寄来十多斤野生小核桃，每晚上用小捶子敲开，剥得满满的一杯核桃肉给她吃。她也不客气，是他给宝宝吃的，虽然到了自己嘴里，最终还是为了宝宝。
　　楼下的住户上来咚咚咚地敲门，说每晚上都吵得睡不着。李启雄只好将核桃带到工作的地方去，一有空就剥核桃。
　　无奈的是，第二天晚上，楼下的人又上来使劲敲门，李启雄打开门，不解，探出头去。
　　“你们还敲不敲核桃了？要敲快点敲，我等你敲完了才能睡着觉……”
　　招弟在里面听到，忍不住笑了。
　　李启雄听到招弟的笑声，知道她开心，立即说：“敲，这就敲！”
　　关上门，铛铛铛地敲了一大堆核桃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