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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谢县长的抗战故事(下)

作品名称:咆啸河山      作者:铜盆孤雁      发布时间:2020-02-01 18:29:18      字数:5730

  9月29日这天,第二次会战已经到了最关键时刻,表面上看,日军在节节胜利,国军在处处失败,其实,胜利者包藏祸心,失败者潜滋暗长着利远因素。
  湘阴县长谢宝树对此深有体会。
  这天午间,派往河西联络员陈锡纯报告:文洲乡乡长刘淑仁抢运粮食将近万担,又兼发动民夫运送炮弹,极为努力。临资乡乡长李文之筹办食物慰劳当地作战部队。我军在神湖卤获击毁敌舰上大炮,过境时人民燃炮祝捷。军民合作抗战,情绪极为活跃。
  谢县长闻听这些消息,心里高兴极了,战争的力量深藏于民众啊,有这样的民众在,何愁不胜!
  涂参谋又来报告军情:我新墙河以东之杨森大军,正由关王桥向长乐推进,采大包围形势。南犯之敌已窜抵长沙大贤都,距捞刀河已经很近。战区总部电台早已转移,所发情报须由耒阳总台转。
  武昌乡公所事务员李刚,由神鼎山前线来向谢县长报告日军南犯经过情形,日军在武昌庙设立医院及骚扰情形。
  曹克人营先后解交嫌疑犯12名,警察局又拘获5名。白水、云静、道南各乡先后解送日军及沦陷区内被征民夫18名来南泉寺。谢县长看着这些人,脑壳都是木的,他们都是嫌疑犯,介于可放不可放之间,凡证据确凿的即刻杀头,没证据的该如何办理,战争时期,谁去搞证据,没证据就杀人岂不有枉杀?
  谢县长后来区分了一下,有的送去傅仲芳军部,有的释放,有的被遣作劳工,只有一人罪证确凿的就把他杀了。
  工兵营要横断湘江就需要很多材料,他们向老百姓催讨材料又不得法,和当地民众起了矛盾,差不多要打起来,探子报到县衙,谢县长立即前往出事地点,了解情况后就对工兵营营长说:“你们要材料横渡湘江是没错,不过,你们不能直接找老百姓要,这属于地方民政工作,你们应当找当地政府解决,由当地政府再找老百姓,政府比你们军人熟悉情况一些,你们按程序办事也会省去许多空力气。”
  谢县长回头又对老百姓说:“军队来我们这里打仗,为的是保护我们的家园,我们应该大力支持才对,眼光要放长远一点,如果我们命都难保,留着这些木头石头还有什么用处是不是?大度一点,看远一点,要有大局观点。”
  谢县长这样两边一抹油,大家就都不生气了。
  从今日起,谢县长领导的警察局全面接管了县城警备任务。
  下午7时,国军驻锡江口蓬安部队猛攻斗米嘴,将盘据该处的日军完全击退,取得胜利。
  半夜时分,侦察员来报:长乐方面有国军进驻,该部国军详细询问到湘阴县县情。
  谢县长与曹营长协商,决定由谢县长发动民兵300名配合作战,曹营抽派一连兵收复营田。决定报到傅军长那里,傅军长极为嘉慰。
  上午,日军在乌龙嘴投燃烧弹,焚毁房屋甚多,和丰乡老鼠夹一带,日军投瓦斯弹伤10余人,急调卫生院人员来县城服务。
  戴家栋院长亲自带队来了,见了谢县长,面色难堪,谢县长说:“你这是何故,一张脸相这般难看?”
  戴院长说:“我也是有困难啊,人手不够,新人手疏,药品也缺乏,来了也是空人一个。”
  “你发挥精神力量呀,让精神克服不足总可以吧。”
  戴院长想,这是什么鬼话啊,精神可以治愈伤痛,那找牧师最好了,还要医院干什么?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起来,谢县长来到江堤上,但见营田江面至虞公庙一段有敌舰汽艇,往来游弋不息,机声轧轧可闻。原来是日军在营田登陆,营田在第一次会战中惨遭过兵燹,大部分人跑了,未及离开的人,横被奸杀,消息传来,谢县长只觉得胸中一阵阵隐痛。
  今天报到谢县长这里的消息是坏的多好的少,九穆乡长黄复临、黄谷乡长许焘、武穆乡长单迪康、显庆乡长易念谆,派赴长乐、荆浒、新市的便探,联络员丁克英,均有报告,大抵是日军烧杀奸淫抢掠无所不用其极,又带来大批民夫赶修公路、架设浮桥等各情。
  傅仲芳军长电话催谢县长修复营田电话线,谢县长派周倬云率技工、电话兵3名,并请工兵营派遣通讯兵,随同前往架设,以期迅速完成。到下午已修复由县城至石头塘线,因为电线破坏太多,材料缺乏,一时恢复很难。闻听广武军特务营营长田云路,率兵一部向营田推进,谢县长立调武穆乡队副张玉开率队先行为他们作向导,直达营田附近乌塘阵地。
  下午,岳阳和临湘两县长电告谢县长:日军自“巧”日渡河南犯以后,现无续犯之敌,同时,国军已将新墙河至新市运输线随时阻绝。
  九穆乡乡长黄复临来报告:国军一团之众在黄沙街与桃林之间唐家坊布防袭击日军,从大荆向长乐横过的国军,于29日在浒田、张渡、头桥与日军遭遇。
  谢县长将陈锡纯派往忠义及河西各乡联络,各乡报来情况:黄谷、长乐、荆浒、源塘、清溪等乡被日军烧杀最惨,尤以清溪乡戴家大屋为唐代遗留之古屋,长乐乡周宅为明代年间建筑之老屋,均遭焚毁,谢县长闻之痛惜。
  这天,谢县长组织人宰猪犒赏城防部队及守城警察队,曹营长回书致谢说“得兄协助之力甚多,唯有死守以报湘阴民众”,谢县长读罢很是感激,这不是“不斩楼兰誓不回”之慨吗?
  下午2时,日机轰炸县衙,警士陈斌被炸毙,殉难于县府,会议厅房屋被炸倒。
  谢县长从外面归来,看到会议厅悬挂的孙总理遗像之处毫无损伤,随行人都说:“这不是总理显灵吗,生前不畏暴力,死后不怕炸弹,就是与众不同!”
  谢县长受到感染,就向大家讲述孙总理在广州总统府脱险的历史,听者莫不肃然起敬。
  10月1日这天,长沙战场急转,日军开始崩盘,国军从劣势中走出来,由此带动了湘阴战场的变化。
  谢县长在县衙中接到傅仲芳军长电话,傅军长说:“谢县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进犯长沙的日军一股在榔梨市,一股在捞刀河,均被我军包围;日军现在开始撤退,湘阴县极可能是日军转兵的中转站,你们务必加强破坏道路、供应军粮,迅派员兵分往各乡督促。”
  谢县长说:“这真是喜人啊,好的,我就吩咐下去。”
  谢县长即派粮政科长郑幼裁赴铁嘴会商黄专员,加紧抢运湖粮。广武军刘参谋、工兵营李营长来南泉寺和谢县长洽商防务,商量来,商量去,无非是要谢县长出人出物,只在于谢县长如何调配。
  下午2时,薛岳给谢县长打来电话说:“日军已经总崩溃,正向湘阴退却,你们要严密堵截。另外,溃退的日军会更加猖狂,你要通知民众及时躲避,以免生命之虞。”
  谢县长只能迅速照薛长官指示办,但是,他看到目前县境内甚为沉寂。湖面日军虽迭向锡江口进攻,被国军堵击后,也没有增加兵力。
  10月2日一早,广武军傅军长给谢县长打电话说:“我决计收复营田,特遣先头部队由和平乡渡河之特务营田营长率兵前进,你要注意配合。”
  谢县长听后甚为高兴,收复营田可是一个象征啊,营田一收复,日军就离滚蛋不远了。
  午饭后,来不及休息,曹营长和雷营长来南泉寺和谢县长商洽防务,曹营长借给养二千元而去。
  事情一茬接一茬而来,田营长打电话给谢县长说:“我营已由云静乡七里冲向营田推进,县府派员筹米已达到。”这倒是件好事,军队雷厉风行,地方也是不敢怠慢。
  昆山部队朱志席副师长率兵一营,于黄昏时到县衙驻地。这么多人突然来到,要吃要喝,谢县长忙吩咐下去接待。
  仇夔典科员由行署来县衙,同谢县长巡视城防后,与曹克人营长相遇于北正街,几个人又一起巡视沿江防务,然后去八甲刘家高湾会晤朱副师长,一起协商收复营田计划。
  谢县长说:“我建议新到之兵宜配备于县城东北端傅家冲策应守城,北向地形辽阔,山岭错杂,不必考虑被日军包围。”朱副师长说:“这样甚好,你们县里就派去向导吧。”
  撤退中的日军果然更加疯狂,这天,日机不断低飞,轰炸县城,投烧夷弹10几枚,文庙又中数枚,四处起火,谢县长随时分派警察去扑火。
  这时,一侦察员来报告:由营田登陆日军,向显庆乡大湾杨和武穆乡黄甲桥等处烧杀;另有一股日军由古湖乘汽艇进扰至河夹塘放火,河市全市付之一炬,情形极惨。
  另一侦察员来报告说:南窜长沙日军有北溃模样。谢县长就想,这倒是印证了薛长官和傅军长的话,日军确实在溃退。
  下午3时,一架日机低飞投弹,被乌龙嘴国军用机枪射中,坠落在青山岛附近湖面,人机俱毁。消息报到谢县长这里,他立即打电话给武穆乡乡长,令他查实。
  谢县长又往县城巡视一周,只闻听城北枪声扑扑,时疏时密。日军利用探照灯四射,耀如白昼。
  日机在县城投弹,炸毙承碾军米工人肖顺卿等三人。谢县长在回程中遇到肖顺卿的儿子来县城搬运他父亲尸体,看见了谢县长,那孩子说:“我家老爷炸死了,就死在碾米房。”
  谢县长揭开尸布看了看说:“我知道,他们三个是来办军米的,都死了。”
  “我家老爷要是不来办军米就不得死,这可恶的日本兵!”
  “你家老爷死得其所,他为抗战而死,忠勇可嘉!”
  那孩子含着泪点点头,抬着他父亲走了。
  谢县长一直忙到晚上11时才回到南泉寺,烧开水泡点饭吃下饱肚。
  第二天早上3时,傅军长打电话给谢县长说:“南犯日军确有由捞刀河溃退模样,你们湘阴县要发动民众将长乐、新市、归义一带由南至北大小支干路线彻底破坏,你们警察要向南防堵。”
  谢县长尽管累得呵欠巴巴里,还是去和工兵营李营长协商了一下,分派员兵督导落实这些事情。
  上午7时,行署发来紧急报告:长沙方面日军业已溃退,势将溃窜行署。
  谢县长立即将情况电告朱副师长,又亲往行署一行,以防事变。行前将警察局长胡维国、队长黄沛霖叫来说:“现在情况紧急,日军溃退,马上就要经过我们湘阴县境,你们务必分负警戒防御应战之策,绝不能玩忽职守。”
  谢县长从南泉寺出发,才上路就遇到日机盘旋低飞扫射,弹如雨下,他冒险突过周家桥。在范家段遇国民兵团后备队长刘铁城,他正带领后备队兵一班人,赶赴桃林、九穆一带发动民众截击日军。
  谢县长说:“你们做得好,行动迅速,到了那里,你们既要堵截日军,又要发动民众破路,要让溃兵找不到方向。”
  不一会,谢县长又在路途遇到县党部书记长刘远鲲,他是谢县长邀请来县城的,在范家段等待谢县长,一同去行署请示工作,再结伴回到县衙。
  下午1时,谢县长一行到达到忠义乡本府行署刘祠,与主任秘书钟雄轩等人商决应变事宜,布置妥当。
  下午4点多,谢县长一行返回县衙,路遇联络员丁克英从东北各乡归来,丁克英报告说:“攻陷长乐的日军修筑运输大路,利用大批汽车、装甲车,由新墙河南渡,转运军用品及剽劫我县粮食,搬运死尸,情状极为狼狈。由大荆街至黄谷、新市,日军增援兵力约三千余人。从今天11时起,县城方面激战日军,在日机掩护之下,经箭木嘴、漕溪港两处偷渡登陆攻城,由攻陷青山岛日军佐藤部队平野支队步、骑、炮联合进攻,来势凶猛,在城郊以北剑坡展开血战,曹克人营长沉着应战,警察队亦照原计划协同作战。”
  丁克英说他是下午3时离开南泉寺,谢县长听报后,疾返县城。傍晚路过龙潭寺,遇警察局长胡维国率巡官王萼华及枪警8名。
  谢县长说:“现在县城情况如何?”
  胡局长说:“日军汽艇在飞机掩护下,已进扰城边,我们受迫撤至此地。”
  谢县长严厉地说:“你为什么要擅离防地,你不知道军法无情吗?”
  “县长,你看我的眼睛,三尺内就看不清事物,如何打仗,不是我怕死啊!”
  谢县长想了想就说:“好吧,你去行署吧!”
  日军进攻县城,明知有危险,谢县长还是向县城进发,晚上八时过范家段,遇到中心镇姚鹤松校长正踯躅桥头,谢县长说:“你在这干嘛?”
  姚校长说:“我在等刘书记长。”
  说完,姚校长就去和刘书记长攀谈了一会,又将谢县长一行带到自己家里休息一会,探询情况。
  谢县长说:“进犯长沙日敌总崩溃势已成,只是他们逃溃路线尚难预料,目前攻城日军一为接应溃兵企图向营田登舰逃脱,一为提防国军守城部队出击阻其归路。”
  姚校长听后没说什么,亲自下厨煮茗备饭给谢县长一行充饥,谢县长为此啧啧称奇。
  饭后休息了一会,谢县长就将情况变化写成文字,派王桂林送达朱副师长。才处理完这事,又听得县城送来伤兵7名,谢县长传来当地甲长,限他们即刻将伤病员转送樟树湾。
  一会儿后,侦察员来报,当地巡逻队捕获日军便衣3名,谢县长当即审问也没问个名堂来。
  就在这时,国军炮兵营士兵带枪闯入民房和老百姓发生误会,顿时枪声突起,情况紧张,居民惊恐万状。黑夜携老扶幼,纷纷上山避乱。
  县城东北角上也是喊声震天,机枪与步枪声密集不断;乌龙嘴方向,日军探照灯四射,信号枪齐放。谢县长看见这乱象,遂召集附近村庄老百姓说:“你们别惊慌,刚才是炮兵营士兵误入民房,并不是日军来了。县城在打仗倒是真的,不过,隔这里很远,你们安心睡觉就是。”
  说完后,谢县长与姚校长作别,抄捷径越过洋沙湖返南泉寺进驻县城,他是一县之长,这时候要尽守土之职。
  一行人来到湖边,只见一孤舟自横,无人为渡。北望湖边居民家,尚有孤灯自明,谢县长派人即往叩门,寂无人应,并且灯火随之熄灭。
  跟随谢县长的人急急敲门,好久后,里面一人说:“我知道是谢县长来了,我也姓谢,我愿意送谢县长过河去,但是,我没助手,有什么办法呢?”
  谢县长说:“这好办,我的卫士高卜良,李合群二人均能摇浆荡船,我也可以掌舵。”
  那个姓谢的船老大就出来了,一行人坐他的船疾向南泉寺前进。这时候攻城的日军与国军守城军警激烈血战。炮弹齐下,有如暴风骤雨,这是二次会战以来浴血战斗最激烈的一夜。
  谢县长回到南泉寺时已经是次日晨2时了,给钱船老大,船老大坚辞不受,他说:“谢县长您一天到晚乱忙,我出这么一点点力算什么啊!”船老大说完就荡着船向南而行,谢县长看着他的船消失在南面湖上,感慨良多。
  才坐下来,气还未喘匀,远处就传来人马嘈杂之声,卫士进来报告,说朱副师长领兵到此。谢县长异常诧异,起身前去晤面。
  朱副师长对谢县长说:“从昨日早晨后至现在,日军由白泥湖登陆凶猛攻城,现在,我们转移指挥部,县城要牢牢守住,你现在率警力防堵由南北溃日军,派遣精干向导5名给我传达命令,另外要注意充分供应盐米菜及抢运伤兵这些事。”
  谢县长告别朱副师长,叫黄沛霖率驻守南泉寺附近警察集结在周家桥待命。自己带着王桂林乘舟过吴家渡来到紫花台,亲自筹办盐米,邹荷孙在一边帮了不少忙。等到盐米办齐,邹荷孙送谢县长到湖边,差不多天亮了,谢县长又是一夜未眠。谢县长叫王桂林乘他坐过河的船,将盐米交给朱副师长。谢县长顾不得休息,指挥结集警兵堵截北溃日军,又过湖来到范家段,先去慰问在这里养伤的17名伤员,守城部队杨排长也负了伤,他不住地喊谢县长,说这里情况。谢县长立即发动民夫转运伤员,告知老百姓用竹床做担架,叫他们务必送达樟树湾,再由忠义乡负责转送乔口。蒋甲长欣然应命组织运输,不久就准备了5部竹床,谢县长给轻伤员和民夫每人发放10元钱,轻伤员跟着轿夫绕小路来到樟树湾,以策安全。谢县长还是在忧虑之中,他所忧虑的是朱副师长用兵之道似乎有点不妥,万一溃兵包围县城,他还能往哪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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