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师生之恋

　　关于男女之情，我在读初中时便开了窍，心里有了一种蒙蒙胧胧的感觉。那时，我见到漂亮的女同学，心里便有一股说不出的愉悦之情，总是想着法儿接近她们，可胆子又小，脸皮又薄，只好把朦胧的爱意深埋在心底，在女同学面前装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们秦家村有位叫灵雪的小姐姐，比我大两岁。我念初一的时候，她便念初三。灵雪姐姐拥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身材火辣辣的，令我想入非非。上学校的时候，灵雪挎着书包挺胸走在前头，我便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曼妙的身段。我们上学的路是一条黄泥小山路。有一次，雨过天晴，黄泥路湿滑。我紧跟着灵雪姐姐上学，一不留神，脚底一滑，摔了一跤，“哎哟”叫了一声，趴在地上。灵雪姐姐听见我哼哼哈哈的声音，回头一瞧，叫声“不好”，赶紧转身过来，把我扶起来。就在她弯腰扶我之时，我突然窥见她雪白的胸脯起伏不定，我的眼光直勾勾地停在那儿，久久不愿移开。好在灵雪姐姐没有发现我的神态，要是被她发现了，她肯定会认为我是小坏蛋，肯定会讨厌我的。每天下午放学后，我们早早地回到村子里，第一件要做的事儿便是挑水。在村里的老井旁打水，每个人都要低头弯腰，每次不经意间，我都可以瞧见灵雪姐姐白嫩嫩的胸脯。每次放学后，我发现灵雪姐姐挑着水桶走向老井的时候，我也匆忙地挑上水桶，赶往老井，跟她一起打水，一起说着闲话儿。要是哪天没有瞧见她的身影，我便像失了魂儿似的，或像病了似的，蔫头耸脑，提不起半点精神来。我自道这样迷恋灵雪姐姐不对。我时常这样责备自己：我的心眼是不是太坏？抑或是我变成了一个小淫棍？
　　那一年，灵雪姐姐初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县城高中，她便留在秦家村，帮父母干活。有一年，从江西来了一个姓徐的年轻木匠师傅，他的手艺不错，秦家村的人都争先恐后请他打制家具。灵雪姐姐家也请了徐师傅打制家具，可家具打制好后，徐师傅却把灵雪姐姐拐走了，弄到整个秦家村愤怒不已。我听到灵雪姐姐被徐师傅拐骗的消息后，恨不得立即揪出姓徐的大坏蛋，一斧头把他劈了。后来，灵雪姐姐的父亲邀上村里几位见过世面的大爷，风尘仆仆地赶到姓徐的江西老家，寻访灵雪的下落。可到了那穷山恶水的地方，竟寻不见姓徐和灵雪姐姐的踪影。我听大人们说，肯定是姓徐的把灵雪姐姐藏了起来，故意躲着不见。灵雪姐姐的父母无可奈何，无计可施，只好自叹倒霉，交了这样一个恶运。
　　见不到灵雪姐姐，我的心情一直很失落。数年后，姓徐的携着灵雪姐姐出现在秦家村。可是，人们发现，灵雪姐姐拖着两个小孩。我见到了灵雪姐姐，她再也不是昔日那个丰满漂亮迷人的姐姐了，她身体消瘦，面容憔悴，一副落魄的模样。我暗自摇头叹息。
　　我在银河县读高中的时候，随着读书的增多，视野的开阔，我的爱情观逐渐清晰明朗起来。我在心底无数次呼唤爱情的到来，我时时做着这样的美梦：在如诗似画的江南，在夏花灿烂的季节，天空中飘荡着细细的雨丝，我行走在被雨水打湿的石阶路上，邂逅一位撑着油纸伞的妙龄女郎……我被女郎甜美的笑容倾倒，她被我儒雅的风度征服。我们一见倾心，定下终心，一起携手走向繁花似锦的明天！
　　可是，高中学业极度紧张，我只能把爱情的种子埋在深深的土壤里，不让它生根发芽。再后来，我考上师范大学，走进了美丽的大学校园。我遇到了一群天仙般的女同学。最吸引我的是同班女同学武元芳，她的美貌和气质令我着迷。我在银河中学跟她实习时，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在一棵缀花鲜花的紫荆花下，我壮着胆子，终于向武元芳吐露了心迹，可她却婉拒了我的一片心意。我心中不舍，师范大学毕业后第一个学期，我在南湖中学告了假，只身一人，赶往她所在的一所山区学校，满怀希望地要寻到她，可却意外听到她即将要嫁作他人妇的坏消息。那一次，我受到无比沉重的打击，我跌跌撞撞地跑出她所在的学校大门，失魂落魄地回到南湖中学。我卧病在床，足足呆了一个星期。
　　令我没有料到的是，南湖中学有位叫侯玉娇年轻女教师对我产生了好感，她常常借故接近我。可后来，侯老师被学校的一位老师黄京洪欺负了，她意外地有了身孕，被迫选择了自杀，草草地结束了年轻的生命，离开了这个美好的世界。我虽然对侯老师无甚好感，可她的死，却跟我有关。她在临死之产前，特意找到我，凄惨地问我愿不愿意娶她。她说，如果我娶了她，她还可以有活下去的勇气；如果我拒绝了她，她此生便没有希望了。我那时年轻欠考虑，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竟然一口拒绝了她。没过几天，她便寻了短见，结束了如花般绚丽的生命。她的死，令我痛惜不已。我常常想，我当时为什么不假意答应她而救她一命呢？
　　我调进县城银河中学任教后，爱情终于悄然而至。令我始料未及的是，走进我视野的女孩竟是我在南湖中学任教的首届女学生林莲儿。若论容貌，林莲儿是无可挑剔的，她有一张姣好的瓜子脸，迷人的樱桃小嘴。她的身高一米六八，差不多跟我一样高。在南方，女孩拥有这种身材，无疑是标准和傲人的。可是，她是我的学生，我的心里上难于越过那一道坎。那一次，当林莲儿来到我的出租屋时，她勇敢地向我表明心迹，并趁我不备，突然送给我一个吻，把我惊得目瞪口呆。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义正辞严地拒绝她，我郑重其事地说：“你这样年轻，而我们又是师生关系，我们不可能越过那层关系！”
　　面对一本真经的我，林莲儿却嘻嘻一笑反驳说：“你是我的老师不假，但您要知道，我已经年满十九岁了，是个成年人了，我再也不是当年的初中生了！老师跟学生就不能谈恋爱吗？老师跟学生不能成家立业吗？这是谁规定的呀？法律写明了吗？亏您还是老师，思想还是那么封建！当年鲁迅先生跟他的学生许广平不也是师生恋吗？只要两情相悦，什么年龄、时间和空间都不是问题！”
　　“这个……反正我不会考虑我们的关系……”我在林莲儿面前理屈，一时语塞。不过，我表面上不肯认输，仍然强词夺理地拒绝了她。
　　可林莲儿并没有死心，国庆节后，她返回护士学校后，每隔两天便给我写一封火热滚荡的情信，信中写的全是真挚的爱意，她把我在南湖中学教书的点点滴滴写成了日记，每封信都抄录一段日记，附录在信末。她说，她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身上穿着一件白色衬衣，一条白色的长裤。那次，我在她的心目中留下了白马王子的印象。她说，有一次，她感冒发烧了。放学后，她没有到饭堂打饭，独自趴在课室的书桌上，昏昏沉沉，恰好我经过课室时，意外地发现了她。她说，我那次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匆匆领着她到了校医室，找校医开了药，她的感冒才很快好转起来。她说，她记得清清楚楚，那次是我垫付的医药费。她还说，她特别喜欢上我的语文课，每次都被我渊博的知识和才情折服……她说，我同时拥有爱心和善心，是世上最可爱最可亲最可信赖的好老师！
　　林莲儿提起的那一桩桩事儿，我大都已经忘记了。其实，我觉得，那些小事都是老师份内的事情，值不得大惊小怪。不过，有一点，林莲儿说得没错，我比许多老师多了一份爱心。这当然是有原因的。我对这份工作怀有一种敬畏之心，总是担心工作不够出色，生怕误人子弟。我从小受到父母的言传身教，严以律己，宽厚诚实，以诚待人，更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自知，我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汉，对别人的小恩小惠，也会时时记挂在心中，不敢相却。有时，我认为自己是位顶天立地、铁骨铮铮的男子汉，心高气傲，不肯为三斗米折腰；有时，我又觉得自己过分懦弱，像个柔弱多情的女子，凡事忧柔寡断，缺乏男子汉大丈夫的豪迈之气。这除了我的家教熏陶之外，跟我自幼读书有关，每每读到至情至性之处，我常常被感动得泪眼婆娑。初中时，我读到林黛玉葬花的那一节，非常同情她的不幸遭遇，竟泪水涟涟，眼泪抹了又抹，暗自伤心了好一阵子。那时候，我还喜欢读武侠小说，当我读到杨过在桃花岛受到大武小武和郭芙的合力欺负时，竟也为之落泪。
　　你想想，我的这种性格，如何能够抵挡住林莲儿对我发起的凌厉攻势呢？没过多久，我便被她的专心用情打动了，缴械投降，答应要试着跟她好一场。我这样想，如果我们合得来，就继续交往下去；如果双方合不来，我就果敢地提出分手。当然啦，我告诫自己，决不能轻易伤害这个年轻貌美的无辜女孩。毕竟呀，她还是一个在校的中专女生。
　　在我们频繁的书信来往中，我们达成了这样默契的称呼：林莲儿仍旧称我为“老师”，她说，在她的心目中，我永远是她尊敬的老师。而我呢，则称呼她为“小妹”。她说，她很喜欢“小妹”这个称呼，当年，张学良将军就是这样称呼赵四小姐的，他们相爱了一辈子，令人感动。
　　爱情啊，往往就是这样神奇，当你苦盼它到来的时候，它偏偏跟你玩起了迷藏，躲得远远的；当你毫不准备的时候，它却悄悄地降临在你的身上，令你措手不及，令你惊喜万分！
　　前几天，我收到一封来自银河县文联寄来的黄皮信件，告知我前不久创作的散文《围楼寻梦》已获奖，通知我在12月31日下午三时准时到县政府大会议室参加颁奖典礼。可是，通知并没有告知我的获奖等级。我想，也许主办方是想在颁奖典礼现场宣布获奖结果，给作者们一个意外的惊喜吧。
　　我得知自己的征文已获奖，兴奋不已，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林莲儿。林莲儿高兴地回信给我说，她相信我的实力，我的征文肯定获了好等级。她提出说，她要请假在元旦前提前赶回来，陪我一起出席盛大的颁奖典礼，见证我人生中难忘的一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