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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集(上)

作品名称:龙泉观传说      作者:秦耕      发布时间:2020-02-01 11:35:24      字数:3232

  1
  龙泉山下。
  李昌龙越来越怪异,并不是陈贤忠独到的发现。凡是认识李昌龙的人,都有类似的看法;尤其是和李昌龙关系密切的人,就更是觉得李昌龙最近简直就是怪的出脉。
  可是,谁也没有找出李昌龙越来越怪异的症结所在;就连和他有过多次切肤之交的吴启兰,对他近阶段的反常举动,也是忧虑重重、愁困不解。
  龙泉乡还有一个人,对李昌龙的怪异表现也十分关注,她就是汪艳。
  李昌龙狠狠地抽了汪艳一嘴巴,令她对李昌龙耿耿于怀!可是,一见到李昌龙被撤职后那成天像掉了魂的样子,她的心中却未免有些酸涩。
  当然,汪艳对吴启兰也曾经有过嫉妒、忌恨与诽谤,她本人也因此被李昌龙当众抽了一记耳光。
  可是,当她听说村委会不给吴启兰开结婚证明,她的心中却又不免义愤填膺:“太欺负人了!”
  
  2
  上午。
  龙泉岭。
  李文汉的家里。
  李文高来到家里,愁眉苦脸地对李文汉说:“二哥,我跟你说过,我的事,你真的不肯管了吗?”
  李文汉说:“管!我该怎么管?当初我提醒过你,叫你别闹了,你愣子不听。这下好了,吃亏了吧!”
  李文高说:“二哥,我知道错了,我以后改还不成吗?”
  李文汉说:“我说成就成呀?那乡党委书记又不是我的弟弟!”
  李文高说:“二哥,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现在愁都愁死了,那有心思穷开心呀!”
  李文汉说:“你愁死了!我还愁死了哩!那天老周把我训的,只差抽我的嘴巴了!这回,我的这张老脸算是被你们弄得丢尽了!想想我那丢人舍面的样子,我连死的心都有了,我还有心思跟你寻开心!”
  李文高说:“你说的意思,就是我这事没指望了?”
  李文汉说:“我是没那本事!”
  
  3
  上午。
  龙泉街。
  龙泉烟站旁边的理发店。
  如今,汪艳明确地认识到,她汪艳在李昌龙的心目中,是永远无法和吴启兰相提并论的。她想挤走吴启兰,而让自己扎根在李昌龙的心中,更是异想天开。
  按理,汪艳完全可以恨李昌龙、恨吴启兰。村委会不给吴启兰开结婚证明,她应该幸灾乐祸。
  可是,恰恰相反,汪艳不仅毫无喜色,而且还表现出少有的忧虑。
  到目前为止,连她自己也没有弄明白,她对李昌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
  
  4
  上午。
  龙泉岭。
  李文汉的家里。
  李文高说:“二哥,我求你了,求你帮帮我!二哥,你要是不帮我,我以后还怎么在龙泉村做人哪!”
  李文汉说:“你的这些话应该对周卫民说,他才是龙泉乡的党委书记!”
  李文高说:“二哥,我的好二哥,我要是能在周书记的面前说上话,我还会这样低三下四的求你吗?”
  李文汉说:“求也没有用。老周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决定了的事情,你八匹马也拉不动他!”
  李文高突然痛哭流涕地说:“我的妈呀,我咋就那么浑呢?这下好了,我这以后该怎么做人呀!”
  李文汉说:“哎,要哭滚回你自个的家里哭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5
  上午。
  龙泉街。
  龙泉烟站旁边的理发店。
  自从李昌龙打过汪艳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踏进舞厅半步。有人来理发,她便心不在焉地草草打发。这些人中,更多的是那些喜欢腥味的雄性同胞——沾不上花,惹不到草,闻闻花香,嗅嗅草腥,还是很不错的。
  汪艳比谁都清楚,李昌龙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进过舞厅了。有几次,她差点贸然地闯进李昌龙的寝室,拉他到舞厅里共舞一曲,以解心头的郁闷。
  然而,一想到李昌龙那狠毒的一嘴巴,尤其是想到众人那烈火般的目光,她至今依稀觉得脸上仍然火辣辣地发烫。一个少女的矜持与羞耻,先撂之不论,但做人的尊严岂能不顾?即使是婊子,也应该有自身的尊严与人格,更何况她汪艳并非婊子。
  原先,汪艳老是连拉带拽地将李昌龙弄到她的理发店里,为他提供免费服务。即使是李昌龙将钱扔下便走,汪艳也会变着法地花在李昌龙的份中。纵然是出力劳心不得好,她也是乐此不疲!
  谁让自己鬼迷心窍,那么迷恋于那负心郎呢?尽管那时她汪艳并不能博得李昌龙的欢心,可是汪艳却认为,能为自己心爱的人洗头剪发,也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享受。
  最近,汪艳常常回想起为李昌龙洗头、剪发的情形,内心仍然会荡漾出那种惬意与快乐的甜蜜情愫。
  而如今,这该死的如今,居然将她汪艳为李昌龙洗头、剪发的权利,也给无情地剥夺了。
  
  6
  上午。
  龙泉岭。
  李文汉的家里。
  兰彩凤从灶房里出来对老头子说:“他爸,对自家的兄弟,何必发那么大的火呀!”
  李文汉气愤地对老婆子说:“你少在这儿跟我瞎掺和!”
  兰彩凤说:“你咋就又冲我发火呢?我又没招谁惹谁!”
  李文汉说:“亏你说的出口,你没招谁惹谁!所有这些事,都是你干的好事!现在你满意了,龙儿的站长撤了,老三的支书也被撤了!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哩,你又来生事!”
  兰彩凤慌忙往灶房退:“好好,我啥都没说。”
  李文高说:“二哥,你既然不愿意帮忙,那好,我走。”
  走到门外又站住了。见二哥根本就没有半点缓和的余地,只有灰溜溜地离去……
  
  7
  傍晚。
  龙泉乡乡政府院子里。
  陈贤忠的寝室里。
  陈贤忠连拉带拽地将李昌龙弄到他的寝室,要和李昌龙饮几盅。出乎李昌龙意料的是,琳琳居然不在。
  菜刚端到茶几上,周书记便接踵而至。李昌龙很快便想到了鸿门宴——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李昌龙无德无能,无须为他煞费苦心,他本人更无性命之虞。
  但是,想救他于危难,却已经是回天乏力了。
  三人在茶几旁坐定,周卫民首先端起酒杯,给李昌龙敬了过去:“这杯酒,算是周叔对你赔礼道歉。”
  李昌龙倏然站了起来,分明是有话要说,可喉咙却又像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而两行泪水,却滴溜溜地滚出了眼眶。
  周卫民将他按在椅子上坐下,以一个父辈关爱的口吻说:“什么也别说了,娃儿,你心里的委屈,周叔知道。咱今儿只喝酒,什么也不用说了。”
  李昌龙双手捧住酒杯,一饮而净。眼里的泪水,也滚落得更联欢了,本来英俊的脸,因哽咽而扭曲得变得丑陋不堪。
  “要哭你就哭吧,哭出来会畅快些。”嘴上说只是喝酒,什么也不说,可话匣子一经打开,就无法关住,“这酒是我儿子煮的,孝敬我的。这酒你是尝过的,甜秆酒;既便宜也实惠,喝起来甜软柔和,后劲还真不算小。”
  李昌龙头一仰,嘴一瘪一瘪地犹如和尚念经;所说的话,也亦如幼儿学语,哩哩啰啰口齿不清:“我……敬……周叔。”
  周卫民点头表示接受。
  李昌龙将杯中的酒喝清,捉住酒壶满上,双手颤抖着递了过去。周卫民接过一看,杯中的酒因双手颤抖而洒落了一半,他一仰头将酒喝净,声音平缓地说:“这酒可是来之不易呀,是费了好多功夫才煮出来的!更重要的是一个儿子对父亲的一片心啊!昌龙啊,你知道吗?这酒,是我儿子亲手煮的,特意拎来孝敬我的!可是昌龙,我这个父亲却当得有愧,还不及你的父亲为你想得周全。你知道吗?你大哥还在山里刨石头蛋子种烟、种包谷。可你呢?好歹也有份工作。你说你大哥要是恨,是不是该把我恨死呢?可他没有,照样孝敬我。为什么呢?因为我是他老子。昌龙啊,你父亲有些事情是做得不对,上回我已经不留情面地将他狠狠地克了一顿。那个卡住不给吴启兰开结婚证明的李文高,已经被撤职了,你为什么还不回去看看你的父母呢?你现在回去跟你的父母讲讲嘛,他们如果再横加阻挠,就由我负责!”
  李昌龙只顾哽咽落泪。
  陈贤忠也为李昌龙递过一杯酒说:“古人说过,‘有理的闲事要人管,无理的闲事托人管’。明摆着,你和吴启兰的事,于礼于法都站得住脚,本该受到法律的保护。老乡长从中阻挠,也是爱子心切啊!不曾想,本是一番好意,却弄得都不开心——这也难怪啊!既然周书记为你打了保票,你就该回家跟父母讲清楚,尽快地将这件事办了,岂不是更好?昌龙啊,我和周书记,可是都等着喝你和吴启兰的喜酒哩!”
  “老哥子……”李昌龙的嘴,瘪得更联欢了,眼泪也止不住直往下淌,泪水流进了口叉,他和酒一起咽下。
  “拿了手续之后,如果你觉得住在家里有什么不妥,可以将吴启兰接到烟站里来嘛。”周卫民喝清杯里的酒,满上,递给了李昌龙,“待过一段时间,他们自然就会缓过劲的。”
  “周叔——”李昌龙突然跪倒在周卫民的脚下,泣不成声,“周叔啊,晚了啊!”
  周卫民急忙将他拉起来,怜爱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说:“乖孩子,不晚,怎么会晚呢?”
  陈贤忠突然想到了李昌龙交给他保管的那些磁带和笔记本——那里面一定隐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是,陈贤忠却又不便将其拆开,而只有寄希望于李昌龙所说的“总有一天”,尽快地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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